《幽狐》山中草

1、遇见

　　白素没有见过其它的同伴，这座山荒凉到只有她一只狐狸，更别提整个狐族的王族——银狐族。白素常常盯着自己暗淡的毛发想，她怎么会是银狐一族的成员呢？银狐，那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族群，没有之一。幽雅的体态，泛着如月般光泽的柔顺皮毛，狐族天生的媚惑在银狐族身上却少了庸俗，多了高雅与尊贵。而自己……白素想着，自己怎么会觉得自己所属的是银狐王族？自己又到底是如何知道那个神秘的银狐王族的存在？印象中，银狐王族似乎真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可为何每每这时，她便无法抑制随之而来的冷笑。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白素再次站在崖前，远远眺望。隔着云雾的那一端到底有什么？是否有不同于这寂寞荒山的热闹？是否能遇到其它的狐族同伴？是否能遇到传说中的神奇生物——人类？那种奇特的、危险的……咦危险的？可似乎也是柔弱的？不对？强悍的？白素皱紧眉头，最后摇了摇头总结：反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有趣生物！
　　要离开吗？要去探索那些惑人的未知？白素犹豫着，期待着，也恐惧着……
　　要去吗？去吧……真的去吗？去吧！可是……没有可是！只是去找吃的，嗯，填饱肚子！你都记不清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吧？那些美味的，让人留恋的血肉。
　　嗯，好吧，我只是去找吃的，顺便去看看那些有趣的人类。嗯，对了，已经可以化身成人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走进人群中，去感受人类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
　　嗯，衣服，嘻嘻，人类真是奇怪，不过这点难不倒我。可是头发……变不了了……白色的，会不会奇怪？怎么办？哦，对哦，嘻嘻，这样就可以挡住不让人看见了，嘻嘻！
　　可是好多人……不怕……不怕！我我我现在和他们一样，嗯，一样的！走……走了！

　　杨惊鸿将买好的纸笔放入竹篓中，想到回村后那些小娃娃欢喜的笑脸，脸上便也不禁露出笑意来。
　　只是刚想走出店门，便看到街道被围人群堵住，不时还传出男人粗鲁的责骂和女子带着哭腔的惊呼。
　　“呀！这姑娘可真奇怪，年经轻轻却是满头白发，肯定是不祥之人。”
　　“可不是，正经姑娘家哪会孤身出门，别是克着了谁被赶出门。”
　　“可不是？这一头怪头发，大家离得远点，指不定是什么不得了的怪病，小心被染上可不得了。”
　　“哎哟哟！你……你可别吓我啊！”
　　周围的人在议论纷纷，当中的男人的粗鲁骂声也断断续续地传来：“你这小娘们！看这身段长得倒不错……没长眼睛啊！竟然撞到你大爷身上来了！……你赔得起吗？我看你乖乖跟我回去，大爷我高兴了……嘿！这是什么怪东西！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是一头白发，吓死你大爷了……别是什么妖物变的！”
　　“不过，看她娇滴滴的模样……这样的异物玩弄起来，嘿嘿，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你……你放开！……你们……你们别过来啊！不然……不然……”
　　杨惊鸿不由皱起眉头，挤到里面去，却是看到一个清丽的白发小姑娘被几个汉子围中间，白色衣衫却是被扯得有些凌乱，看起来颇为狼狈，地上不远处还扔着一个黑色纱帽，想来是小姑娘先前用来遮住那头异常的白发……如今看那明显是带头的凶恶汉子目带邪光，指挥几个手下围向那姑娘，杨惊鸿心下了然，定是那人心生邪念，才至于发生这场撞人的戏。只是自己一文弱书生，到底比不过那明显是街头恶霸的人，尤其对方还是好几个人……如何是好？
　　白素的眉头紧紧地拧起。都怪自己，贪恋人类的新鲜玩意，以至于疏乎大意到被人撞到身上，更想不到的是，人群竟然那样迅速地就聚集起来，把自己围了个里三屋……外三层……白素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手，心砰砰直跳,这里实在太多的人类，太过嘈杂的声音，与荒山上的荒凉太过不同，以至于让她不由得产生了……恐惧……
　　不要逼我！白素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白裙的掩盖下，白色的狐尾已经显出一半……
　　“官差来了！官差要来了！”
　　“什么？呀，官差要来了，快走快走！免得惹祸上身！”
　　“快快！”
　　人群开始混乱！
　　一只宽大的手悄悄地握紧白素的手，“快走！”白素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带着紧张的温和的脸。没有恶意，甚至那掌心传来的热度还让她莫名地留恋，“手真暧！他长得真好看！”
　　“什么？到底是谁多事去通知的官差？坏大爷的好事！”
　　“大哥，现在怎么办？”
　　“把人抓……咦人呢？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走！”
　　“哦，是！”

　　一个僻静的角落。
　　“这里应该安全了。姑娘，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杨惊鸿放开白素的手，正正经经地给白素做了个揖。
　　“呃呃,没事，没事，刚刚谢谢你！谢谢你！”白素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连连摆手，看看杨惊鸿作揖的样子，便也手忙脚乱地有样学样。
　　杨惊鸿先是一愣，很快眼中便闪过一丝笑意，直到很久以后，白素跟着杨惊鸿学会了人类的礼仪，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咳！”杨惊鸿轻咳一声，面有薄红，转过身去，“姑娘，在下帮姑娘看着，姑娘可……可稍整理下仪容。”
　　“哦。”白素没看漏杨惊鸿脸上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不觉露出一抹笑来，暗自嘀咕：“人类真是奇怪……呵，这人也好有趣……咦，好像在人类聚居地使用妖术是件很危险的事情……”白素想着，到底还是动手将衣服理好，“真是麻烦，不过，好像人类中有一些人很厉害，是妖族的天敌，经常无缘无故的对妖族赶尽杀绝，真是又凶残又莫名其妙！咦？我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算了，不管了。他……他应该……不！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而且他刚刚从那些坏人手中救了我……虽然，我其实不用他救。最重要的是，他不嫌弃我的白毛发，呃，白头发，嗯！”
　　“我好了！你转过来吧。我叫白素，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杨，名惊鸿，字越泽，见过白姑娘。”
　　“你的名字真好听！”白素笑。
　　“呵呵，姑娘谬赞了！”
　　“你说话可真拗口，不过，我竟然听懂了，嘻嘻。”
　　“呃，呵呵。”杨惊鸿面上又是一热，似乎心跳莫名也比平常跳出快些。
　　“你是个好人，而且你身上真香！真好闻。”白素吸了吸鼻子，再次欢快地笑起来，“谢谢你，杨惊鸿！你的恩情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我有说错什么了吗？”白素没错过杨惊鸿在那一刹那皱起的眉头。
　　忽略过听到眼前的人说要报答自己时产生的失落，杨惊鸿脸上又浮现出微笑，“不，姑娘多虑。刚刚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哦。”
　　“……”
　　“……”
　　“姑娘……”
　　“杨惊鸿……”
　　“嘻嘻，你叫我白素就好，你先说！”
　　“呃呵，白素姑娘，如今天色已是不早，不知姑娘可曾用过膳？若是不嫌弃，由在下做个东如何？”
　　“嗯，好啊，我要吃那个！”两人边走边聊，白素本来想把那纱帽戴上，杨惊鸿却是微笑“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白素姑娘又何必在乎他人眼光？”故而如今白素是露出一头灰白头发，欢快地指向路边的一个面摊，那里传来阵阵香气，让她垂涎。“真奇怪，这些东西竟然把那些新鲜的血肉更吸引人，人类果真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竟然能想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做法来，最奇特的是，为什么我又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白素姑娘？”
　　白素回过神来，看着端到面前的热乎乎的面，还有面上一只金黄的荷包蛋，笑得将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好香！好好吃！”白素开心地持起竹筷。不时回给杨惊鸿一个微笑。
　　真好看，尤其是这双灵动的眼睛，杨惊鸿心中想着。可是于此同时，心中又闪过淡淡的失落，虽然吃的是路边摊，可她的动作依旧有一份极其自然的优雅，这大概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吧，刚刚自己冒冒然地就提出请求，恐怕她也是看出自己囊中羞涩，才随意地指了这路边的面摊，还吃得这般开心。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杨惊鸿更觉心中黯然。
　　白素终于注意到杨惊鸿神色间的黯然，突然觉得食不知味起来。这是第二碗了吧，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开心，是因为自己吃太多了让他为难了吗？好像人类吃东西是要用钱换的……他看上去不像有钱的样子。
　　“不知白素姑娘缘何一个人出门？这世道不太平，姑娘家孤身一人是极危险的事情。”
　　“啊，呃，我……我其实是……我是和我爷爷一起来拜访一位旧友的，山里荒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也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所以就偷偷跑出来玩了。你不要告诉我爷爷哦，不然要被他骂的。”白素收拾起自己的奇怪的心情，快速地将自己碗里的面食吃干净，末了还不自觉地伸出丁香小舌将嘴角的残汤舔干净，混然不知自己这习惯性的动作给对面的杨惊鸿带来怎样的震撼与诱惑。
　　杨惊鸿的脸刷地红了！周围无意中看到的人也呆了，明明是一张平白无奇的脸，明明还配着一头难看的灰白头发，如何却硬是让人感觉到了诱惑？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呀！好热！”
　　杨惊鸿这下是真的成了惊鸿一只，当那双微凉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他差点没跳起来，以至于他条件反射般地将那只手打了出去。
　　“你！”姑娘家的眼泪是让人不忍的，尤其还是含在那样一双圆圆的眼睛里。杨惊鸿慌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对不起！”
　　白素抚着自己带着浅浅红印的手背，咬了咬唇，含泪看着对面惊慌失措的杨惊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走了。人类真是奇怪！简直莫名其妙！我讨厌他！我讨厌他！！
　　“嘿嘿！美人儿，是被情郎欺负了吧？没事儿，他不知道怜香惜玉，爷来疼你！”
　　“人类果真很讨厌！”白素周身的气息涌动……
　　“啊~~~”惨叫从城外密林中传来，却很快消散在风中。　　

作者有话说

　　新手，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