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伊崎小九

2、PART 2

　　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
　　---90·Izaki

　　PART 2

　　〈六〉
　　离右死去，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中，我已经做了伊甸园的义工，住在那里帮奶奶照看孩子。
　　住的还是那间屋子。被右的床，右的衣服，右的回忆……装得满满的。
　　还有那幅画。

　　十年来我已渐渐学会不再软弱的掉泪，而是坚强的照右的话活下去。
　　我学了手语。没有右的照顾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人交流。
　　右的骨灰我撒进了海里。每年我都会去海边那块很高的礁石上，去看他。

　　而在今天，右死去的第十年。
　　我带上那幅画，又去了海边。

　　----右，已经十年了呢。
　　我一直一直好好的活着。
　　你，看到了么？
　　我想你………

　　对着画依旧默述着思念，攒了许久的感情汇成了泪水。
　　我再也承受不住，低头哭了。

　　平静的海面忽然变得汹涌…海浪一波一波冲击上来。
　　一次…两次……
　　大海深处似乎正酝酿着什么。
　　六次…七次……
　　仿佛有光亮从水底透出。
　　九次…十次……
　　随着猛然加大的浪头，一个精灵飞了出来。

　　他有着和右一模一样的脸。
　　海蓝色的发，海一般深邃的蓝眸，海蓝色薄而精巧的双翅……
　　……右，还是海之精灵……？

　　他似乎和颤抖的我一样激动。
　　我听到了从心底传来的声音。
　　——央登，是你么？
　　是他在说话。
　　——我是右典，是右的还愿精灵，也可以说是转生，短暂的重生。
　　我惊喜地看向了右典。

　　他冲我点头，然后笑着飞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温暖熟悉的，略微带有海的咸涩的气息。
　　我抱住他，不肯撒手。

　　——右，右典，你终于回来了。

　　高兴，开心，激动，兴奋，欢乐，惊喜，笑逐颜开……
　　一切我能想到的好心情的形容词叠加起来，都不及我现在的感觉的万分之一。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不停的转圈，时不时回头看看右典，然后不厌其烦的问
　　——右典右典，我是谁？
　　——央登。
　　——右典右典，真的是你么？
　　——是我啊，右。
　　——右典右典，这不是梦吧，你不会突然消失吧？
　　——不会啊，你把我的手拉那么紧，我怎么会消失呢？
　　——好高兴啊，嘿嘿嘿……

　　〈七〉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像做梦一样。
　　每天每天，右典都会陪在我身边，听我一点点讲着这十年的故事。
　　他收起翅膀，陪我和伊甸园里的孩子们玩。
　　我们一起去公园，去电影院，去他给我买圣诞礼物的商店，去许许多多以前没有到过的地方……
　　每天，都是幸福的度过。

　　而早上，右典还会随着太阳升起，在我额上落下一个羽毛般柔软的吻。
　　我就伴着这个吻悠悠转醒，好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却发现，右典的发，双翼和眼睛的颜色，一点点淡了下来。
　　从海蓝，一点点变成了天蓝，颜色一丝丝褪去。
　　而我的听力，居然隐约好了起来，竟可以听到一些声音了。

　　可以听到声音，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右典的情况却让人担心。
　　他的蓝色长发越来越透明，眸色也一天比一天浅，翅膀的颜色甚至只剩下一丝微蓝。
　　而且，右典变得虚弱了……

　　就在我对右典的状况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我遇见了恭平。

　　恭平是精灵国中比较年轻的一个，他是右典在那边很好的朋友。
　　他这次来，带给我的，却是右典快要消失了，这样一个坏消息。

　　——作为还愿精灵，他会在愿望达成那天，死亡。
　　恭平这样说。
　　——右的愿望之一，是让你的听力恢复，做一个正常人。
　　我明白了我的听力“奇迹”是这样出现的。
　　——右典每天早上的吻，正是为了度给你法力。明天早上，他就会把最后一点法力给你，让你成为一个彻底的正常人，而他，则会消失。

　　我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恭平后面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
　　……右典，你刚来了一个月，就要走了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八〉
　　这天早上，我偏开头，避开了右典的吻，消失之吻。
　　我宁愿一辈子听不到，也不愿再承受一次失去右的痛苦。
　　没有右的陪伴，是比永远无声的活着，更让人害怕的事情。

　　右典没有消失。
　　尽管他的眼睛他的头发他的翅膀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他的生命可以说全靠那没有落下的最后一吻救起。
　　但这维持不了多久。
　　他的脸色一天天的苍白。
　　他的精神一天天的衰弱。
　　他的身体一天天的冰冷。
　　他的气息一天天的淡泊。
　　他整个人一天天的忧郁。
　　任我担忧无限，却是无法可解。

　　那天早上我再一次支吾着避开了右典的早安吻，然后试图起床。
　　却不料右典一脸严肃的拦下了我。

　　——央，我知道你怕我离开你，我也不想。
　　可你知道么？如果我一直在这里，完成不了我的任务。
　　我就会，灰飞烟灭，再没有转生的机会。
　　央，我的前世，有两个愿望。
　　一个，是让你恢复听力。
　　另一个，是看着你，幸福的活过这一生。
　　所以央，我这次回去，十年后，我们可以再见面。
　　十年之约，虽然长，但，不是永别，对么？
　　我知道这样绑定你的一生，有些残忍。
　　但央，我爱你。
　　你，愿意，等么？

　　我抽噎着点头。
　　牛郎织女，还可以一年一次会面。
　　为什么我们，却要十年？
　　可是，不是永别，可以再见……
　　就，有希望啊……

　　右典笑着，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贪心的汲取着他的气息，因为我知道。
　　明天早晨，当太阳初升的时候，右便要将最后一丝力量度给我了。
　　再一次见，就要十年。

　　第二天早上，我躺在床上不安的装睡，等待着右典的吻。
　　闭着眼睛，我的触觉变得异常敏锐。
　　可以清晰地感到右典翻身过来，感到他有些忧伤的目光，感到他的呼吸……
　　我感到他一点点俯身下来，那柔软的触感却落在了……
　　我的唇上……

　　耳边似是被捂住而听不清的感觉一扫而光，然后右典的声音涌了进来。
　　“再见……我的央……”
　　急忙睁开眼，却看见右典笑着，全身变得透明，一点点地消散。
　　“……右典……！”
　　我终于喊出了在心底呼唤已久的名字，而右典，却如同消逝的小美人鱼，化作了无数的泡沫……

　　相聚了短短一个月，便又要SAY BYE。
　　王子吻醒了睡美人，却这样消失了。
　　只剩下，
　　无尽的，悲伤。

　　〈九〉
　　我又开始了等待。
　　十年，119个月，3632天，87168个小时，5230080分钟，313804800秒。
　　然后，我就又可以见到你了。
　　我的右典。

　　等待，是漫长的，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是一种磨人的甜蜜，是无限的期待。
　　我知道右典会回来，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所以我用心的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我要让他放心，也要以最完美而快乐的自己迎接着他的到来。
　　我的右典。

　　我用乐观的心情面对一切，我回想着我们快乐的记忆——我和右典之间似乎只有快乐，就连他的消失，也是为了下一次重逢。
　　我会一边数日子一边想，牛郎织女一年只能短暂的见一面，我和右典却可以一起待上一个月，朝夕相处。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开始写日记，在第一天我写了整整十页，全是右与右典。
　　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记录下来，然后把我每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写了下来。
　　我在海天一线透明蓝的本子封皮上工整地写下“等待爱”三个大字，然后想象着等右典来时让他把这个带回去，读我这十年的生活。

　　我会在早上醒来想起右典印在我唇上的吻，然后笑着说一声右典我爱你，再起床穿衣服上班。
　　我会在听到声音，振动声带说话时，想起右典那温柔的可以掐出水的嗓音。
　　我会在吃饭时，想起右典皱着眉头把辣椒挑出来的可爱表现。
　　我会在偶尔抬头看到蓝色天空时怔愣很久。
　　我会一边写日记一边想着右典温暖的怀抱然后脸红的看到笔下不再是句子而是大片的右典右典。
　　我会把右典的画挂在窗边然后想着右的目光沉沉入睡。

　　在对右典不断的思念中，我满怀着期待看这日子一天天减少。

　　终于到了，下一个十年之约。

　　我像准备约会的毛头小子一般把自己尽量打扮得英俊，然后准备出发。

　　临行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心情很好的接了起来，却不知道接下来是那么一大串灾难。
　　“喂。”
　　“央登……奶奶她……不小心摔倒……医院……快来……”
　　传来的，是美绪抽噎而混乱的声音。

　　〈十〉
　　美绪是伊甸园奶奶退休时领养走的孩子，年幼时的不懂事并不影响她成为现在这个善良而温柔的好女孩。
　　而她带给我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奶奶不小心摔倒，突发脑溢血，医院已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活不过明天。
　　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想见我一面。

　　我犹豫了。
　　等待了十年，我的右典。
　　与待我如亲孙儿的奶奶。
　　……

　　美绪还在电话里哭，奶奶随时可能逝去。
　　我咬了牙根，终于下了决心。
　　“医院，在哪里？”

　　我把车开得飞快，一个急刹车在医院的门口。
　　美绪已经等在那里，恐惧、担忧与害怕已经让她承受不住。
　　她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这个情况，我不能也不忍心推开这个脆弱而无助的女孩子，只安慰着她，进去看奶奶。
　　奶奶带着呼吸器，面容憔悴。

　　我望着给我温暖给我爱，我心中仅次于右典的这样重要的人，心头一阵酸楚。
　　奶奶……

　　像是感应一般，奶奶居然在此时，醒了过来。
　　“央……登……”
　　我忙握住她的手。
　　“我在这里。”
　　此时我的声音也哽咽了。
　　她又唤来了美绪，然后，却说。
　　“美绪，就交给你了。”

　　“我不能……”
　　我想都没想的开口拒绝，奶奶却猛然起身，然后剧烈的咳起来。
　　“央登……咳……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么……美绪她……喜欢你很久了啊……咳……你……就不能答应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么……咳咳……”
　　奶奶呕出一口鲜血。
　　“可是……”
　　我看到她又剧烈的咳起来，一边的美绪哭着扶她，又被甩开……
　　“美绪和你都……是我爱的孩子……我……希望你们可以……一起找到幸福……”
　　她一副决不罢休的姿态。
　　。。。回来，再向美绪说明吧。
　　我只得艰难的，小小的，点了一下头。

　　那一刻，我只觉得心底有一个声音猛然炸起，带着不可置信的悲伤与绝望。
　　——你怎么可以答应！
　　那是右典的声音。

　　我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而奶奶此时，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脸上出现了红润的血色。
　　我和美绪忙找来了医生，居然得知，奶奶的身体机能正在一点点恢复过来。

　　不能不说这是个惊喜。
　　可我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喜悦。
　　……对了！右典右典！！

　　我驱车再次前往海边，心中是急切的渴望。
　　可当望见那片海滩，我的心却一下子跌落谷底。
　　在那里等待的，不是右典。
　　是恭平。

　　恭平看我的目光里，有难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不理解与气愤。
　　我感到发声前所未有的艰难，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右典……呢……？”

　　恭平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他没有等来你，知道你一定有事，他，去了医院。”
　　我苦笑，右典说过不管我在哪，他都能找到我，果然呢……
　　“那么，他……看到我了……是吧……”
　　“没错。他，看到你，答应了那个要求。”
　　……我突然惊恐起来。
　　“那他……人呢？右典在哪里？”
　　我慌乱的看向恭平，他忧伤的笑了一下。
　　“他……用自己的命……救了奶奶……”

　　我感到心脏被掏空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痛苦。
　　“右典……为什么……”
　　“呵……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恭平突然恶狠狠的看向了我。
　　“我没有！！”
　　——就算我死，也不能让他死啊！
　　我吼了回去。
　　他是我最重要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啊！
　　……

　　--- PART 2 END

　　又烂又短……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