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ART 1 ...
-
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
---90·Izaki
PART 1
〈一〉
我叫央登，伊崎央登。
从记事起，我便住在伊甸园。
----伊甸园是一个福利院，我和那里的大家，都是被父母遗弃的……
可是，他们的父母，都去了天国。
我的父母，却是不要我了。
因为，我听不到。
伊甸园的奶奶曾经教我学手语。
可是我不愿意学。
那种需要一刻不停比比划划的语言，我不喜欢。
其实我会读唇语，但这，只是单方面的交流。
所以，我知道，被孤立是必然的。
没关系呢，我喜欢一个人。
很自由，不是么。
我看过奶奶给大家讲故事。
讲，他们的爸爸妈妈是他们的守护天使，会守护着他们，直到回天国去。
我看到那群孩子闪亮的眼神，真的很想笑。
因为这种故事，真的很可笑。
我的父母，不就扔下了我么。
我坐在一边小心的笑着，直到眼睛湿湿的看不清东西。
我才，走开。
画画是我很喜欢的事情。
浓墨重彩，或是淡淡的色调。
把看到的，看不到的，想到的，想不到的，涂在空白的纸张上。
画得像，叫写生。不像，叫抽象。
像又不像，叫夸张。
我喜欢亲手去创造一样东西。
伊甸园的旁边是海。
很深沉的颜色，一片黯蓝。
我很喜欢它，那种包容一切的感觉。
所以，我经常去海边那块巨大的礁石上，支起画板。
然后看，画。
晚上回去，常常是奶奶很焦急的跑出来然后说我，问我去哪里。
我无法告诉她我去了什么地方。
所以我只是笑，装听不懂。
直到，奶奶叹一口气，让我进屋。
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在别人看来，有些奇怪，自闭，孤独的孩子。
我，讨厌，孤独。
〈二〉
也许上帝真的没有把我遗忘。
我想他看到了我的孤单。
于是他给了我一个，伙伴。
那天我又去看海，回来时，发现院中多了一个新面孔。
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他在大笑，身边满是阳光与活力。
可是，可是。
他的眼中，却有着化不开的，忧伤。
我偏头，看到奶奶和阿姨说着什么。
读唇语不必考虑音量，我便这样了解到了他的身世。
他叫右，父母离婚后各自成家，都不要他的抚养权，于是阿姨，也就是右的姑姑，只得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原来，他和我一样的……么。
我看到奶奶说，右在这里好象很快乐，可以放心的。
可是他，真的，快乐么。
我短暂的失神被站在眼前的人唤回意识。
“你好，我叫右。”
我看到他做自我介绍，他身边的孩子说我听不到。
我看到他一瞬的惊愕，等着他离开。
可是他没有。
“央登，我可以，叫你央么。”
我看到他伸出手，这么问着我，眼中是期待，怜惜，却丝毫没有不屑或任何一种负面的情绪。
那颗孤独惯了而有些冰的心似乎一点一点温暖了。
我点头，小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然后仰头冲着他笑。
右。
我在心里，喊着他的名字。
带我走出孤单，你可以吧。
右。
右似乎永远能猜出我的想法。
我的任何一个眼神，表情，动作，他总是能解读出来。
甚至在我喝汤时的小小皱眉，他都会体贴的让我放下，晾凉一点再喝。
也可以说，只有他最懂我。
我们迅速的熟络起来，感情好得让奶奶狠狠的吃惊了一把。
她大概没想到右会找上我，更没想到我也会与他亲近。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可我们之间就是那么熟悉。
“一见如故”都不能说出这种感觉，仿佛上辈子便是最亲密的人。
那种，命中注定。
〈三〉
我带着右去了海边，让他看我的画，告诉他我有多么喜欢这种深邃的蓝色。
“很舒服呢。”
他说。
他站在海边，任风吹来，带着微微咸味的空气拂过他的面，吹开他的发，吹起他的衣角他的裤腿……
我发现他竟然如此适合蓝色，就象一个海之精灵。
似乎会立刻投身于海中，将我弃在沙滩上，一个人。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
害怕再一次陷入孤独。
突然被我从后面用力抱住，右有些诧异的回身。
“怎么了，小央？”
我没有办法说话，不能告诉他我有多怕失去他，我只有小小的颤抖，有些沮丧的想为什么我不可以发出声音……
此时右没有追问，而是轻轻的环着我，抚慰性的轻拍。
我抬起头，看到右嘴唇不停开合着。
“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说。
右说他也很喜欢海，但他更喜欢天。
天空的颜色，是湛蓝湛蓝的，很漂亮的颜色。
仿佛可以将一切溶进去。
悄无声息的，溶化在那片透澈的蓝色中。
这种感觉，你，明白么？
右这么说着，回身看到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唇。
我点头，说明白。
却看到右红了脸颊。
那之后，我只有海的画面上，多了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
〈四〉
那天，是他们所谓的我的“生日”。
其实，只是我来到伊甸园的那天罢了。
我的生日，大概除了那对扔掉我的父母，就没人知道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所谓“生日”。
谁会喜欢，被遗弃的日子呢。
这个日子，每年都要提醒我一次。
就在这一天。
他们，不要我了。
我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爬上了屋顶。
从这里不仅可以看到海，还可以比在地面更清楚的看到天。
这儿是我偶然发现的地方。
不能走远一点到海边，我便会来这里。
站着眺海，躺着望天。
海蓝与天蓝。
深深浅浅的变化。
我独自坐在那里怔忡，直到右上来找我才回过神来。
奇怪么？不管我在哪里，他总是能很快找到我呢。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用探询的目光看他，却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在我身边坐下。
“我听说了……你一定不喜欢这个生日吧……我也不喜欢呢。都是被人遗弃的孩子，过什么生日呢……”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身着浅蓝衣衫的右让我一瞬间以为他真的要溶进那片天空中了。我突然想起以前觉得像海之精灵，可现在我知道那想法是多么错误了----如果右现在背后生出双透明的翅来，我绝对不会有一丝惊讶。
可他的眼中却满是悲伤，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那一刻我感到心疼，很心疼。
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右揽进了怀里。
右抓着我的衣服无声的哭着。我有些慌乱的想给予安慰，却不知从何做起。
只得抚慰性的轻拍，直到他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右才抬起头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则松了一口气。
还好，右没事了。
“小央，有没有我的礼物？”
此时的右又腆着脸来问我，完全没有一丝哭过的迹象。
我失笑，反过来看着他。----是不是你也应该给我一份礼物啊。
“呃……”
右兀自傻笑起来，我便也笑。
一会儿，他说。
“我听到奶奶叫咱们了，走吧。”
我们悄悄爬下去，出现在大家面前。
奶奶又是一番责问。
右却闭口不语，不仅不说我们去了哪里，还“偷偷”朝我比了个“V”。
这下连奶奶也不禁笑了。
“你们两个啊……真没办法。”
生日宴会真的很没意思。
不过有右陪着，倒也不那么无聊了。
晚上我把他拉到画板前面。
“是要一起画一幅画么？”
恩。
我点头，算是生日礼物吧。
取一管颜料，深蓝色，挤进调色板中。
捏一支画笔，随意在纸上，涂抹出海的波浪。
再混很多白色进去。
搅啊搅啊。
直到颜色成了天蓝色。
再胡乱刷在海的上方。
----别笑我。画画没必要那么精细。
任意涂鸦效果不一定不好。
右在剩下的颜料中加了很多很多水，直到颜色只看得出一丝微蓝。
几乎透明的颜色，在蓝天的更上面，一小片。
“那里是天国。”
他指着并不好看的画作，说。
我看着那种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色，一时无语。
天国，么。
在海天之上，那片更加透明的蓝，是天国吗。
谁也不知道。
〈五〉
那天以后我们的感情似乎更好了。
而就在此时，伊甸园又有了新成员。
是一个叫做美绪的孩子，看上去很乖巧。
但是我看到，她看右的眼神有着渴望得到的独占欲。
可是，右只对我一个人好。
于是我看到她看我时眼底的嫉妒与厌恶。
我不得不说，她真的把这些隐藏的很好。
她是个很有心机的孩子。
一切都像我所想的发生，美绪试图把右的注意力吸引走，在我单独一人时故意找我麻烦，人前则是一副乖巧模样。
她小心翼翼而又洋洋自得的做着这些，却不知我们其实把一切收在眼底，而不放在心上。
----我们之间的信任，又怎会被她轻易破坏掉？
而美绪，也只是由于“爱，得不到时更美丽”而一时迷惑，不久之后，也就放弃了。
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还有两天就圣诞了。
右出去了一整天，神神秘秘的。
我想他是去买礼物了。
圣诞节，我果然收到了他的礼物。
一只耳钉。
蓝色的耳钉，闪着结晶的光芒。
很漂亮。
我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右----我又没有耳洞，送这个干什么。
他笑了，从口袋中掏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耳钉，和一只打孔器。
“没有耳洞，就现打吧。”
右把我揽在怀中，我感到耳垂上金属的冰冷，有点害怕。
他抚了抚我的背，我略一分神，只觉得一下刺痛。
“好了。”
他把我手心里的耳钉拾起，又放了他的那只在我手中。
我会意，回身给他戴上。
互相戴上成对的耳钉，突然有种在教堂交换戒指的感觉。
With this hand,
I will lift your sorrows.
Your cup will never be empty,
for I will be your wine.
With this candle,
I'll light your way in darkness.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教堂的钟声仿佛响起在耳边，右的笑容让我只想昏在他的怀里。
如果让我许愿。
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便是我最大的希望……
我送给右的是一幅画。
画中的右双眼可比骄阳，风拂过他自信微笑的嘴角。背景我什么也没画，只涂了一层极淡的蓝色。
右很高兴，我看得出来。
可是不久以后，我却那么后悔画了这幅画。
美丽，却预示着死亡。
----右，死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把我推开的右被迎面来的货车重重撞飞，落地。
象极了一部恐怖电影。
却是真实的发生。
我从没有那么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听不到。如果我听到货车的鸣笛，就可以躲开这场灾祸，而右就不会……
我趴在右的身边，泪大滴的落下，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我看到右费力的翕动嘴唇，吐出几句话。
别自责…小央，这不是你的错……
你要好好的活着……
我只是去了天国…我会在上面看着你的……
别让我担心……央……
我………爱你……
右，永远的合上了眼睛。
--- PART 1 END
作者有话说第1章 PART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