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戚顾]传说 ...
-
[戚顾]传说
很多年以后，每当人们谈起那场战役的时候，都唯有两个字：
惨烈。
惊心动魄的惨烈!
顾惜朝独自跌坐于山坡上，衣发散乱，满身血污，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的血，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的血。
坡下所布的机关已大部分被破或被毁，虽然这些机关已成功阻杀了大部分围攻者，但顾惜朝知道，那剩下的数十个才是真正的危险，只怕那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出手，都足以让此刻的自己死十次有余了。
顾惜朝苦笑。
纵然苦苦支撑了这许久又有何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早已众叛亲离，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晚晴已死，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会在乎他顾惜朝的生死？!
坡下那最后一个机关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明天的太阳，应该是见不到了吧。
这个时候，顾惜朝却想起曾被自己千里追杀的戚少商来。不知道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怎么样的，是否，也曾这么绝望过？应该没有吧，那个人，总有那么多的兄弟和朋友，总有那么多的希望和热血。
顾惜朝微微眯起眼眸，好想，再见一面。但是，此时此景，见到了又能如何，倒是不见的好。
顾惜朝低头凄然一笑，倚剑缓缓站了起来。漫天残阳，猎猎山风，他背风的身影愈显孤清。
他一抬头，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人。
那人满身风尘仆仆，似是在短时间内赶了极远的路，满面的焦忧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稍稍缓解。
顾惜朝惊道：“是你！”
那人应道：“是我。”
顾惜朝又忧又喜。喜的是天遂人愿，在临死之前能再见他一面；忧的是这番境况下，他来，只怕也无善了。他当然不会固执到认为这人是趁机来找他复仇的，虽然这时他宁愿是那样。他摇头苦笑，“戚少商，你不该来。”
戚少商看着他，道：“我想来，便来了。”
顾惜朝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半晌道：“你不是说过，不到黄泉再不相见。”
戚少商点点头，“我确曾说过。”
“那你……”
“我不能看着你死，”戚少商认真说道，“我也说过，生死与共。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顾惜朝露出一个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低低道：“我宁可你不算数，我希望你活着。”
“生—死—与—共！”戚少商坚定地一字一字说道。
残阳如血。在他们身后，那数十名的高手已蓄势待发。
今夜之后，江湖上必定将多了一个传说。那传说的结局，又会是怎样？！
扬州，十年一觉扬州梦的繁华之都。
扬州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是天一酒楼，而天一酒楼里最有名的既不是飘香百里的太白酒，也不是招牌菜贵妃醉鸡，甚至不是头牌歌姬曲容若最妍的曲儿，却是市井随处可见的说书。
此刻，车水马龙的扬州城，人声鼎沸的天一酒楼，偌大的大堂里早已坐满了喝茶饮酒，歇脚打尖的客人。
堂中那个布衣白靴黑须的说书人也已拍开了醒堂木。
说的，正是当年少室山下的惨烈一战。
那惊天地，泣鬼神，使青天蒙沙尘，流血漂杵的一战。
“那一战，共打了三天三夜。与战的除了一些名门正派的名家弟子，更多的则是江湖上各大帮派以及绿林中的好手，甚至还有久未经江湖的奇人异士。共数百人，围攻的，却仅有一人。”
听到这里，堂中便有宾客忍不住出言讥道：“数百人围攻一人，还打了三天三夜，若不是这数百人都是酒囊饭袋，虚有其名，就是这一人武功高绝，天下无双？”
说书人抚须摇头道：“这数百人中不乏江湖中排得上名号的一流高手，而大部分亦是声名赫赫，且非虚有其名。而这一人虽武功也算上乘，却说不上高绝，更不是无双。之所以能支撑这么久，除了武功，更多的是因其人智计百出，机关暗算，无所不用。”
“哦，江湖中还有这么一位人物，却是哪位？”
“便是当年奉奸相傅宗书之命千里追杀连云寨众好汉的玉面修罗，顾惜朝。”
“原来是他！只是，这顾惜朝虽然一路上残害得罪了不少武林同道，但说到底最大的受害者不过连云寨，小雷门，毁诺城，神威镖局等等而已，何至于竟引来这么一场围攻”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传说当年奸相傅宗书手中藏有一副藏宝图和四处收刮来的武功秘籍，他伏诛之后，却不知所踪。傅氏一门都已死绝，唯剩下顾惜朝这个挂名女婿，自然成为一众有心人士的目标。
这数百江湖人，以诛邪复仇为名，兴所谓正义之师，行的却未必是正义之事。其实当中又有几个是真正为复仇诛邪而去，大部分还是觊觎那传说中的藏宝图和武功秘籍。连一些名门子弟和江湖隐士都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利之一字，当真使人趋之若鹜，丧心病狂。
却说这顾惜朝，虽然利用大量的机关暗算除去了大部分的围攻者，但终究人力有限，何况，越是留到后面的，越是高手。终于，在第二日的黄昏，已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只怕，就算不被杀死，也要被累死。却在这时，那最后一个人终于赶到，便是当年被顾惜朝千里追杀的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
“戚少商？他也来了！莫非是打算趁机一报当年的血仇？”
“不对不对，戚少商一代大侠，有仁有义，当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事。”
“这可难说，江湖上多少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我看这戚少商除了想趁机报仇之外，说不定也觊觎着那宝藏和秘籍呢。”
“非也非也，”说书人摇头道：“恰恰相反，戚少商来，却是要救助于顾惜朝的。”
“救助！他们不是仇人吗？”
“是仇人，但，也是知音。有人说戚少商是顾念初识的知音之情，惜才之心，不忍他遭围诛；也有人说戚少商假仁假义，妇人之仁，竟对背叛者讲情义。
但，不管怎么说，在顾惜朝浑身浴血，穷途末路的时候，唯有戚少商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援手。
当时，数百人也只剩下了数十人。但是，这数十人的战力却绝不亚于已死去的数百人。而面对着这数十人的两人，其中一个却已几乎无再战之力，另一个长途奔涉而来，亦是精力大损。
这一战，是殊死之搏，可谓惨烈之极。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要说这戚顾二人，确也了得。以二人之力，面对数十高手，毫无惧色。更兼二人配合默契，严防死守，愣是生生一次次逼退那数十高手。
然而可惜的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虽最后击溃了所有高手，也终于力战而殁。”
“他们都死了吗？”
“是的，死了，都死了。”说书人抚须叹息道：“参与那一战的，全都死了。从此，少室山下一役，就成为江湖中近年来最惨烈也最传奇的一战。至于那副藏宝图和武功秘籍，却也从此无人知晓。”
…………
此时，扬州城外的小酒馆，却正坐着两位客人。
一着青裳，一着白衣。二人神情悠闲，姿态淡然，看起来既不太像读书人，也不像一般的江湖客。
小二很快送上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青衣的很自然地翻过碗筷摆了一副在白衣人面前，又顺手替他斟了一杯酒，然后才准备自己的那一份。
酒是好酒，老远便能闻到一阵醇厚的酒香。青衣人举杯正要喝一口，却被白衣人一手截住，那白衣人把酒杯握在掌中，运起内力，直到杯中酒变暖，这才递给青衣人，柔声道：“最近春凉，你体寒，还是不要喝冷酒的好。”
青衣人温文一笑，点点头，接过热酒，慢慢啜饮。
白衣人这才用不甚习惯的左手饮酒吃菜。
若有眼尖的，此时便可看出，那白衣人藏在怀中的右边袖子却是空空荡荡的。
那一役，他失去了一只手；而他，伤了经脉，每到季节转换的时候，便浑身疼痛。
但，终究是活了下来。却再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别人都当他们死在了那一役中，而他们也知道，他们成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说。
只是，那些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虽然失去了一只手，他从此就成了他的手；他虽伤了经脉，每到季节转换时，他会运功替他抗寒。
倒也逍遥自在。
偶尔想起当年说过的那句“不到黄泉再不相见”，只当是个笑话。
相忘于江湖，不如，相濡以沫！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戚顾]传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