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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曙光女神号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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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酒桌不够这里的所有人睡,来不及感叹这里连男女寝室都不分的粗豪,雷伊尔急忙抢到一张刚被铺好毛毯的空桌子上躺下,很快他旁边的空位上也躺了两个人,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桌子下面也钻进三个人躺下。
他敏锐的听觉立刻听到不远处有亲吻摩挲的声音,还来不及确认位置,就传来女侍者的高声训斥,“不许在这里乱来,到后面的走廊去!”
一声门响后,喘息声伴着跌跌撞撞的脚步消失了。
门外规律的沉闷撞击声被屋内戏谑哄笑的杂音抵消了,空气中充斥着酒精、乳酪、还有汗液的味道,当他慢慢习惯了这些味道时,周围也渐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雷伊尔叹了口气。
挥之不去的异味,沉闷压抑的噪音,宛若化为实质的睡意,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网,使他的叹息如同一尾滑过渔网空隙的小虾,落入海中无影无踪。
“晚安!异世界的第一晚。”雷伊尔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雷伊尔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昨晚与他睡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兽人还在呼呼大睡,酒馆的侍者正一边打扫一边大声地呼喝着,催促还在赖床的宿醉酒鬼挪开位置。
妮可穿戴整齐的挺拔身影,让雷伊尔的睡意一扫而空。他轻快地跳下桌子,对着窗外阳光灿烂的街道努力地伸了个懒腰。
这是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天,要打起精神来!他精神抖擞地对妮可说,“早上好,妮可!”
“早上好!”妮可用冷冽的声音回答道,“你和大家一起,等霍拉旭先生,我回船上。”
妮可说完,转身出了酒馆的门。雷伊尔点了点头,他数了数周围或躺或坐、睡眼朦胧的水手,发现跟昨晚的数量基本对得上。
这时,霍拉旭大叔摇摇晃晃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小鬼,起得很早嘛!”
“霍拉旭先生,早上好。”雷伊尔微笑着打招呼,他决定无视过去的悲惨身份,也暂且不考虑渺茫的前途,先把此时自己应该做的工作认真做好,不能给善意相待的人们拖了后腿。
霍拉旭对雷伊尔的积极精神显得很满意,“小鬼,过来。做一个记账员,首先拿好笔和账本。”
他把一个硬牛皮做封面的本子和一根炭笔递给雷伊尔,然后对着东倒西歪的水手们拍了拍手,“都起来了!干活了!”
一行人走出酒馆,穿过熙攘的、满是酒馆招牌的街道,当他们来到下一条街上时,雷伊尔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街边都是巨大的铁笼,里面站满了兽人,兽人们的脖子上都拴了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被握在笼子外的摊主手中。他们大声叫嚷着,跟顾客争论价钱,一边扯动手中的绳子,将笼中的兽人拽到笼子边缘,以便更好地展示那些毛茸茸的耳朵,鳞片质感的皮肤,还有尖锐的牙齿。
他曾去过宠物市场,曾经隔着笼子看见过许多无辜的、漠然的、愤怒的、绝望的眼睛,但哪一次也没有给他这次这样如同狂风暴浪般的冲击。
因为那些眼睛长在他的同类身上。
雷伊尔突然一阵战栗。如果曙光女神号也做起贩卖奴隶的生意,那他该如何面对这些笼中的同伴?
他加快了步子,跟着霍拉旭来到一个更大更热闹的市场上,听着他跟摊主谈价钱,买下一批又一批的货物,指挥水手们扛着板条箱和大罐大罐的淡水,走过码头上的木头栈道。
雷伊尔站在霍拉旭大叔旁边,清点数量同时做着记录,很小心地没有出任何差错。霍拉旭对此很满意,“没想到格瑞菲斯大人居然能找到一个会算数的兽人。”
雷伊尔默默地听着这很有种族歧视嫌疑的发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听霍拉旭继续说,“如今想要找个记账员越来越难。但凡有点儿天赋又受过教育的人,都想要成为炼金术士或者魔法师,谁会来颠簸的船上记这些琐碎的账目呢?”
“魔法师?”雷伊尔决定继续维持自己“好奇心旺盛”的形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对魔法感兴趣吗?”霍拉旭大叔毫不客气地狂笑起来,“兽人怎么可能学习魔法。”
雷伊尔非常无语,他只是想问一下魔法的详细情况,比如魔法的分类、威力,魔法师的数量等信息。不过,他确实也对魔法抱有一点点的向往,霍拉旭并不算冤枉了他。
他乖乖闭嘴,专心做起记录。从他身边经过的兽人装卸工身上流淌的汗水、绷紧的肌肉、还有沉重的喘息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压迫工人的万恶监工头的错觉。
胡思乱想中,雷伊尔发现水手数量跟六艘船的规模很不相配时,便问霍拉旭,“船上只有这些水手吗?”
“大部分水手都去岸上休息了。”霍拉旭大叔说道,“除了搬货的这些人,船上只留有轮值看守的水手,还有莱瑞拉大人会一直留在船上。”
雷伊尔看了看脚下泛着臭鱼味道的烂泥,十分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相信以人鱼药剂师先生的洁癖程度,来到码头上肯定会立刻晕倒。
二十几个水手从清早搬到正午才把货物全部搬完,等雷伊尔协助霍拉旭结束第二次的清点时,已经是下午了。
根据他手上的清单明细,雷伊尔发现货物与补给的比例很不寻常,除了几箱戈蓝城特产的牙雕,全都是路上的补给食物和淡水。这让雷伊尔对船队的目的地产生了疑惑,绝不像众人口中说的那样,船队的目的地是新蜜娅的飒盾城。
“当——当——当——”就当他想询问时,船头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钟声。
“开船了。”霍拉旭大叔说。
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中,雷伊尔急匆匆地穿过狭窄的通道,爬过吱吱嘎嘎的梯子,跳到甲板上,他穿过喊着号子拉着绞盘的水手,绕过船帆的阴影,来到船舷边上。
雷伊尔望向陆地的最后一眼,正好将海边的广场完整地映入眼帘。
漆黑的石柱立在夕阳之中,如同一个无人照料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