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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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母亲最早回过神来，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搀扶起樱发的少女，嘴上似是而非地埋怨着儿子不会照顾女伴。有资格能够出席今天这个宴会的，都是些极有眼色的聪明人，闻言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起来，什么小孩子穿不惯高跟鞋摔跤很正常啊，迹部少爷见她摔倒马上就去扶她果然很有绅士风度啊，两个人看起来也非常般配啊……转眼间就岔开了话题。
迹部和美微笑着冲她们淡淡点头，而后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女。果然不愧是那个八面玲珑的黑子绘理的女儿，虽然因为年岁尚小，但从那身空灵忧郁的气质、温柔乖巧的笑容与方才大方得体的表现，便可窥见将来的几分风采。
“景吾这孩子，竟然连一个女孩子都没能保护好，真是没用……黑子小姐没事吧？”迹部和美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许是因为心里紧张，她的表情和声音都有些僵硬：“……没、没事，伯母。”最后两个字像是费尽了力气才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迹部和美瞥了眼身旁的迹部景吾，语气放得更加温柔了：“我和绘理是很好的朋友，一直听她说起你，对我来说，你也算是半个女儿啦。不嫌弃的话，以后我就叫你爱理怎么样？”她在嫁进迹部家之前，也是商场上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工作时雷厉风行的性子即便在养尊处优数十年后也没有完全消失。所以说完后，她没听黑子爱理回答，就径自牵着她往迹部祖父那里走去。
“……别担心，祖父看起来严肃，其实很好相处的。”迹部和美边走边轻声安慰提点，见她只是点头沉默而且时不时转头往身后看去，一回头才发现自家儿子竟然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那呆样真是自从他断奶后，她就从未见过了。
“景吾！还不快过来，站在那里干什么？”
听到她的轻声叫唤，灰紫色发色的少年回过神来，点点头“哦”了一声，小跑了几步后，在她震惊的注视下轻咳一声，改为快步走了过来。
迹部和美：“……”总觉得哪里不对……
迹部景吾走到她身边，和樱发的少女进行了一连串别人完全看不懂的眼神交流。迹部和美不耐烦看他们的眉来眼去，装作帮迹部景吾整理领带掐他的脖子：“等到带她见过你祖父，你们互相看一晚上我都懒得管。”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你啊，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进入了中二期，我多久都没有见过你这么紧张的样子了……”
只能说明一点，她这个骄傲嚣张的儿子，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自从升入高中后，迹部景吾奇迹般地飞速成熟了起来，许多事业上的见解手段甚至连她都自问不及。然而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会为了青涩的恋情而紧张，也会因为片刻的对视而出神。
迹部和美为他抚平衬衣上的些许褶皱，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欣慰：“去吧。”
迹部景吾沉默着点点头，看向黑子爱理，后者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就大步往迹部祖父的方向走。
迹部和美眼睁睁看着自己平日里唯我独尊的儿子被个女孩子乖乖拉着走的背影，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真的觉得哪里不对……非常非常地不对！
迹部祖父表面上看来的确十分严肃，而且由于叱咤商场数十年，即使年逾花甲也依旧气势不减。寻常人见了，还没说上话就会先怕上几分。黑子爱理却似乎全然不觉，暗地里踹了下迹部景吾示意他介绍后，便微笑着问候，落落大方之外，更有几分不自觉散发出的尊贵与气场。
迹部祖父不动声色，却在心底连连点头。趁黑子绘理过来拉了自己的女儿去介绍给她的朋友们时，对迹部景吾说：“眼光还不错……那孩子看上去就像是我们迹部家的人，不愧是你的妻子。如果这辈子你也想把她娶进来，倒也可以。”
迹部景吾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的……妻子？
“人家都要回家了，你还在看什么呢？”
见灰紫色发色的少年定定凝视着正站在黑子绘理身旁的樱发少女，她勾起唇角打趣，“难道大少爷你还想追上去请她们留宿吗？”
如果是平时的迹部景吾，一定会对她的调侃嗤之以鼻。然而今晚他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仅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略停了停，便又收了回去。在他凝视的方向，黑子绘理与她的女儿已经上了limo，车子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月光下。
松下优美挑了挑眉，从精致小巧的手袋中抽出一根香烟，自顾自地点燃：“看样子，你的祖父似乎很满意呢。”她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缕白烟，女士香烟清淡优雅的味道在夜色中逐渐弥漫开来，“也是，迹部少爷这样的家势，哪还需要出卖自己作为联姻工具呢。”
她低着头，自嘲般地笑笑，又抬手吸了口烟。她吸烟的姿态很美，像是从旧时的画卷里走下的美人，垂眸吸烟时有种淡淡的忧伤与沧桑，吐出烟雾时，又带了几分颓废典雅。
迹部景吾终于侧过头看她，灰蓝色的眼中感情晦涩，神色莫名。
“上次我才碰巧见过你那位，的确温柔干净，纤尘不染……”松下优美抬头一笑，刚才的落寞与忧伤似乎是幻觉一眼，转瞬便已消失，“怪不得你喜欢了人家一辈子啊。”
“……你说什么？”
“干嘛一脸惊讶……真以为我不知道啊。”松下优美诧异于他今日似乎特别喜怒形于色，但一想或许是因为牵扯到他最在意的人，也就释怀了，“上一辈子，我们那段所谓‘恋情’结束之后，你一直都没有结婚。‘没有遇见适合的人’什么的，一听就是用来敷衍家长的借口啊……”
她嗤笑一声，声音里染上了淡淡的感慨。
“所谓爱情可真是奇怪的东西啊……竟然连你都逃不过去。”
迹部景吾沉默了许久，开口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开始当然也不知道啊。不过零零碎碎地线索一多，一串起来，也就明白了……但那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啦。”松下优美耸耸肩，“不惜代价把她的画全部收集起来，雇了最有信誉的安保公司，但又免费开放给所有人参观；她的哥哥那次出了事，也是你在暗地里帮忙才解决的吧？黑子绘理在中东回不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不惜和那边的政府交涉也要把她安全带回国……”
像是觉得很有趣一样，她轻声笑起来，却不知道身旁的人已经完全愣住了。
“我也是后来才直到，唯我独尊的冰之帝王，竟然没出息到在喜欢的女人死了之后，才明白过来……你死了之后，我有一年心血来潮去探望你，在墓前看见了忍足——就是那个关东医院的忍足，那家伙看着温温和和的，改革起来可真是精明得可怕……啊！我都忘了，你和他好像是朋友吧？”
松下优美一拍额头，“重生之后，前世的事情有很多也记不清楚了……当时他怀里捧着两束花，说是一会儿还要探望另一个人。他说，他知道你每年肯定会到她墓前送一束玫瑰，既然你现在做不到了，就由他来代劳吧。当时他的表情，我现在都忘不了……哎，他是不是也喜欢过那个女孩子啊？”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松下优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说起来，那个女孩子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呢……似乎是有一次在你公司楼下吧？我们约好了在记者面前演戏的那一次，那天下着好大的雪啊……她一个女孩子，就那样站在漫天的大雪里，好像站了好久好久，头发上沾了好多雪花，当时吓了我一大跳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
松下优美不满地转头一看，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黑子爱理转过头，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旁边那人似乎是觉得无聊了，也不好打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攀住冰冷的大理石围栏，一点一点地蹲下，看见自己的眼泪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小花。
夜色已深，迹部宅依然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曾经有多少次，她路过这里时，忍不住停下车，就这样站在外面，直到清晨的露水打湿衣服？曾经有多少次，她一个人徘徊在霓虹闪烁的银座街头，仰望那座高耸伫立的大厦，不顾冷风寒意刺骨？又曾经有多少次，她连坦率地说出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放任一次次机会溜走，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年华不再？
她告诉自己，那是悬挂在天际的一颗恒星，再怎么美丽，再怎么璀璨，再怎么耀眼，都不可能属于她。
一次次地用这样的借口，来欺骗自己，来掩饰自己的无力。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卑。不过是因为害怕配不上他的光芒，不过是因为……害怕连远远凝望他的机会都失去。
原以为，那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妄想，一个人的喜欢，一个人的一生一世。
——却从来没想到，那是她与他就此错过的一生。
第五十四话·END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第五十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