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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三堂会审心不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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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的大堂里,正中央摆着一张几乎与墙齐长的椭圆长桌,空着的主位两边此时各坐了两个女人。左边那一排,楚修文冷着脸,端着杯盏慢慢喝着茶,她旁边的楚清薇则有些百无聊赖地低着头把玩着腰间折扇。
两人对面,坐着楚修远母女俩。楚家四少楚清岚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和她娘亲有七八分相像,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和善模样。她今年才十六岁,却在一年前已然开始参与了楚家的生意。相较而言,一直无所事事的楚清薇则显得有些不成器。
屋里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这才齐齐抬起头来,却只瞧见了孙管事那略略发福的身影。
“清琼呢?”楚修远率先问了一句。
“家主去了祠堂,说是过会儿便来。”孙管事话音刚落,楚修文就将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好一个过会儿就来,怎么,我们两个长辈还要在这儿等上他一两个时辰不成?”
这楚家谁都知道二夫人不满家主,这种刁难已是常事,孙管事低着头也没回应。楚修远见她发怒,无奈地劝道:“二姐,琼儿是想先给大姐她们上柱香,哪里是让我们等了,你也莫太计较。”
楚修文冷哼一声,不作声。楚清薇听罢却撇撇嘴,心里想着,她三姨要真那么疼大堂兄,干嘛还一大早的就把她们几个都叫来给人家施压?当别人都是瞎子呢。
众人各怀心思,屋里又没了声音。一刻过后,楚清琼这才姗姗来迟,方才跟着他去祠堂的秋兰已然被他遣回了屋。
楚修远站起身来,和蔼地对他道:“清琼回来了,可去见过你爹了?”
楚清琼淡淡朝她点了点头,直直走到主位上一坐,才一勾红唇,“三姨说笑了,两位长辈都在为我这婚事奔走劳累,清琼哪里还敢怠慢。”他语带嘲讽,楚修远脸色僵了一下。楚清岚见状,瞥了她娘亲一眼,开口道:“大堂兄,娘是担心你呢。”她语气很诚恳,这下倒显得楚清琼不识好歹了。
他眼中冷意更甚,也不接话。楚清薇从楚清琼进来时一直往他身后瞧,见他只身一人,瞬间失望得很,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致。
楚修文皱了皱眉,一拍桌不耐烦地道:“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清琼,我跟你三姨怎么着都是楚家的正经主子,你的长辈。那所谓的婚事,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们交代交代。”唐欢一入府,她们这边就接到了消息,这下子,那所谓传言看来是成了真,“你可知道如今外头传的那些都快把我们楚家的脸给丢光了?!”
“二姐,你少说两句。”楚修远插嘴劝了一句,担忧地看着楚清琼,“清琼,你二姨说话虽不中听,却是有道理的。你三姨夫家的那个虽然是庶女,可到底还是出身书香,也算不得委屈了你。你不要便也罢了,可我们楚家家大业大,你逼人家入赘做什么?”
楚清琼勾了勾唇,一句解释也无,只径直道:“亲事定在下月初七,二姨,三姨,到时还望你们多帮衬帮衬,莫让别人看了我楚家的笑话。”他去京城前心中就有了数。唐欢腊月初五就出孝,婚事宜早不宜迟,初七,正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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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这场三堂会审轻轻揭过,楚清琼态度强硬,完全没给她们任何质疑的机会。楚修远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着气带着女儿楚清岚回了自个儿院子。
楚清琼最后一个出了大堂,还没走几步,就见本来跟着楚修文一起离开的楚清薇突然又折了回来,讨好地看着他。“大堂兄。”
他扬了扬眉,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清薇你有事?该不是没钱花了吧?”楚清薇在楚家众人中行事是最磊落的一个,平日里也不耐烦她们一群人算计来算计去,就爱往外跑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大堂兄哪的话,说得我好像不学无术一般。”楚清琼笑没回答,脸上表情却明显写着四个字知道就好。
楚清薇撇撇嘴,拿着折扇敲了敲手心,犹豫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大堂兄怎么身边没个伺候的人?秋兰秋松两个小厮呢?书,书南怎的也不在?”她想着要装得极为平静就跟扯片树叶似的,可念起那人的名字时心就跟着一颤,禁不住磕磕绊绊了一下。
楚清薇一时有些懊恼,偷偷去瞧楚清琼的脸色,见他依旧面色如常想他许是没察觉,这才放下了心。只不过,她这么点心思,平日里又不懂得收敛,只怕楚家上下也没几个猜不到的了。
楚清琼倒也不吊她胃口:“书南自然是跟着我一道回来的。”
“哦,回来就好。”她轻声念叨了一句,突然瞪大眼,急急忙忙否认道,“我可不是专程问他的!是,是——”她是了好几个字也没是出来。楚清琼挥挥袖子,不耐烦跟她纠缠,打了声招呼,拐过长廊就朝着主院走去。
留下楚清薇一人郁闷地摸摸下巴,自言自语:“我有做得那么明显吗?那他怎么还整天冷冷冰冰的,对我一点也没好脸色呐。”
***
书南给唐欢安排了一间朝东的小院,又给她拨去了两个伺候的嬷嬷,这才回了主院。他并没有去见楚清琼,而是去找了秋兰。
楚清琼身边的一等小厮就只有秋兰秋松两个,便干脆给他们两个安排了一间屋子。书南端着碗褐色汤水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秋松脆着声音问道:“秋兰,淮城可好玩?比起古朔来如何?”
“哪有什么好玩的,我都——”秋兰话说到一半,却听那门吱呀一声直接被人推开了。眉头蹙了蹙有些不悦。他好歹是公子身边的人,谁这么无礼竟然门都不敲。
他抬眼正要喝一声,却在见到来人时,陡然睁大眼:“书,书南公子。”书南管着楚家的帐房,又是楚清琼身边的心腹,府里的人向来都习惯尊称他一声公子。
书南嗯了一声,朝着秋松使了个眼色。秋松担忧地看了秋兰一眼,出了屋。书南将那碗往桌上一放,转身却将门落了锁。伴随着咔嚓一声,秋兰心就跟着一抖,惶恐地看着他,右手不停在颤。
他面无表情,抬了抬下巴。“家主赏的,喝了吧。”
秋兰一听却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向前,“家主只去了淮城,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书南公子,您行行好,救救奴吧!”他倒是脑子转得快,一下想通了关键。他就说为什么楚清琼会突然带着他去,为什么他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书南看着这个瞬间眼眶通红的少年,却没有丝毫心软:“这做下人的,向来都该以主子为尊。”
他话音刚落,秋兰顿时面如死灰。他是楚家的家生子,一家人家都在府里当差,他大哥是三夫人院里的二等小厮。当初他本来是想去三公子身边伺候的,是他大哥说自己其实早就是三夫人的人了,让他帮着去楚清琼身边听听消息,还说,这日后楚家究竟归谁还不一定呢。他这才动了心思入了主院。
只是,他胆子小,当时就觉得楚清琼选他的时候太轻易,看他的眼神犀利得让他无端发抖,况且这么两年来,也一直对他不甚亲近,他便渐渐歇了那心思。谁又想到,家主竟然是等了这么久才来发作他。
秋兰木然地瘫坐在地上,书南干脆走过去把那药碗拿过来,蹲下身,掐着他的下颚直接往他嘴里倒。秋兰起先还知道挣扎,后来却像是认命似地不动弹了,眼泪扑通扑通不要钱地往下掉。大户人家里没了个人谁又会真去在意,他过了年也才十六啊!
书南喂完药,从怀里拿出个帕子替他擦了擦泪,一边却轻声说道:“家主怜你幸苦,赏你一碗补药,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你一条命呢。”他语气明明很轻柔,配上他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秋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话中含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唯恐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眼中神采渐起。是了,家主若真要他的命怎么会让秋松看见,至少也该挑个没人的时候啊!
“书南,书南公子,你,你不骗我?”
“家主是要你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
他平平淡淡一句话却让秋兰从刚才一直胆战心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哭得越发凶,哽咽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激,“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谢书南公子,谢谢家主仁慈!”
***
楚清琼确实如约去陪阮氏吃了晚饭,只不过并没有坐多久,就带着秋兰和秋松两个小厮去了唐欢住的客房。
酉时刚过,天色有些昏黄,却没完全黑。唐欢刚用完饭,那伺候的嬷嬷正收拾着碗筷,一边和她闲聊了几句,就听有人敲了敲大敞的木门。
唐欢抬起头,便见楚清琼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对她笑,黄昏中,他那一身紫衣隐在暗色中看不清晰,天边最后那一抹橙黄色的光线照亮了他半张精致的侧脸,一侧头间,一双勾人的眸子流光溢彩。
她一直说喜欢清雅的男子,可日日见他这般浓妆艳抹的模样,习惯之余倒是渐渐生出些欣赏来。
楚清琼走进来,扫了眼屋里。这院子虽然在外院的客房里头算不得最宽敞,却布置得最是雅致,想来必是合她的喜好。他心里满意,嘴上却问道:“这住处你可还喜欢?”
“已是极好,清琼不用为我费这些心。”屋里已然点起了灯,唐欢伸了伸手,请他坐下。“既然来了,可要坐会儿再回去。”
楚清琼本来就是想陪她聊聊的,自然不客气。他随便挑了个位置,却把主位让给了她。见她坐稳,才指着秋兰秋松对她道:“我听书南说你这边就只有两个伺候的嬷嬷,倒是我疏忽了。这两个是平日里近身伺候我的,正好和你多熟悉熟悉。”
唐欢听他第一句时本想拒绝,毕竟她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外院,用不了那么多人。不过听他把话说完,想了想,就没再说什么了。转而问道:“清琼,关于婚期,你可有询问过家中长辈?”
楚清琼指着秋兰给她斟茶,才笑着对她道:“这会儿过来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我定在了下月初七,正好你也出孝了,如何?”
唐欢沉默地抿了抿唇。楚清琼虽然是在问她,可那语气却十分笃定。她记得他早上的时候还说会和她商量婚事的。她还想着唐家来的就她一人,说不定还要在婚前先见见楚家长辈,一起定个日子,却没想到竟然只是被通知的那一个。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唐欢笑了笑,压下心中冒出来的不快,只道:“没有,如此便好。”楚清琼狐疑地打量着她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作罢,心里却总隐隐觉得她的表情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