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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嵇康娶妻 ...

  •   白无忆忽然觉得人世间所谓情爱大抵不会只牵扯到两人,大多数时候都会有第三人涉足。

      这也是小三一词的由来,比如苏沐身边有个表妹,紫鸢的爱慕者也不乏王玠之流,如果这两人拈花惹草的本事再大一点,那么小四,小五,小六……的出现也不无可能。

      是以,当钟会带着名一身华服,高贵雍容的女子出现在醉仙楼,朝主座上的蓝衣男子投去含羞带臊,婉转顾盼的一瞥时,白无忆毫不怀疑该女子会成为传说中的小三。

      然而,事实证明,她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彼时,三人的身份在这一段感情纠葛中却是大不相同。

      “长乐亭主!”山涛首先认出来人,惊讶地站起身,其余众人也纷纷跟着行礼。

      “长乐亭主曹莹乃沛王曹林之女,少帝侄女,出身高贵,端庄妧媚,性子温和,武帝在时颇受宠爱。”

      云夙似是看出白衣少女的疑惑,低声解释道。白无忆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向画面。

      “嵇兄按时铸箭十万,主上大喜,吩咐士季带亭主前来封赏。”钟会恭谨地站在女子身侧一板一眼道,阮添见他如此不由得皱了皱眉。

      “诸位不必多礼,中散大夫嵇康忧国忧民,铸技精湛,清贵华重,实乃我大魏良材,主上甚感欣慰,特封为其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掌顾问应对。”长乐亭主曹莹面带最得体的微笑,视线落在蓝衣男子身上,吐字清雅,雍容大方。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却无一人说话,山涛首先反应过来,笑着向嵇康道了声恭喜,岂料后者修眉微皱,朝曹莹拱手道:“嵇康庸人之才,实不敢担此要职!”

      一般人加官进爵自然欢喜无比,然而嵇康素来放浪形骸,清朗不羁,如今的中散大夫一职也是大哥嵇熹以孝道逼迫而兼着。

      是以,他现下违令,雅间里的众人也无一人感到意外,只长乐亭主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似疑惑又似赞许,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嵇中散居功不傲,实在难得,长乐回宫定如实禀告主上。”

      语毕转身离去,钟会深深看了眼嵇康,又将目光投向阮添,却见对方自顾逗弄着小阮郁,只得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跟上曹莹的脚步。

      长乐钟会走后雅间内一时静了静,复恢复到先前的热闹恣意。

      然而,热闹下众人的心情又有不同,向秀等人暗暗松了口气,原以为流言传到主上耳朵里,定对嵇康不利,甚而会引来杀身之祸,现下看来少帝却是有重用的意思,不免庆幸主上英明。

      山涛浸淫官场多年,想的自然又深一层:嵇康十日十万箭,避过司马昭的刁难,主上惜才,授予光禄大夫一职,却被他直言拒绝,都道圣心难测,又有司马昭虎视眈眈,只怕今日好友之举实有不妥。

      在座众人都为蓝衣男子盘算,后者却悠游自得地品着美酒,浑不在意,又捡起一根筷箸,轻击杯盏,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不如行乐,以解忧思!”

      阮添听他改编先武帝的佳作,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其余六人也都心里一松,推杯换盏,举杯痛饮起来。月白少年晃了晃酒樽里清亮的醇香,微微一笑。这样便已然很好了。

      老祖宗有句老话叫知足常乐,此时的阮添就很好地贯彻了这一理念。

      然而,世事无常,命格星君自己是个单身万年,内分泌严重失调的大龄老处男,是以,不管在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有些许扭曲,日日透过混元镜窥探人界,以搅浑一汪情天虐海为乐。

      翌日天未大亮,嵇家不大的院门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前日才见过的钟小公子敲开木门带来少帝又一新的手令。

      手令具体措辞未知,只晓得不过半晌,洛阳城中便流传开嵇中散铸箭有功,主上大悦,将沛王之女长乐亭主下嫁其为妻,七日后完婚的消息。

      白无忆以为嵇康会如昨日那般推拒,孰料男子不过愣了愣便欣然接受,不由得想起八卦西施孟婆的又一名言: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想来这嵇康并非真如表现得那般高洁,不过是不爱名利爱美人罢了。如是一想白衣少女忽觉喉咙有些发痒,只想咳出一口千年老痰,朝那张俊脸唾去。

      云夙见她一脸恶心,不解道:“怎么了?”少女怔了怔,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替阮添不值?然而这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罢了,她如此入戏又是为了哪般?白无忆有些迷茫,心中突如其来莫名一颤,将她的注意拉回到眼前的走马灯中。

      阮添只觉心脏犹如从九天高空坠落,又狠狠地砸到地面,摔了个粉碎,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沛王之女长乐亭主下嫁嵇康为妻,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先时深埋心中的种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哪怕重霜覆盖也无法阻止它破土而出,却不料天降大雪硬生生要将它扼杀。

      少年原本从绕梁三日出来,手中抱着新得的绿绮,缓缓走在窄窄的杏花巷里,下一秒却突然狂奔起来,仿佛只有奔跑带来的疾速心跳能将心头这种钝钝的痛掩盖过去。

      他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浑身的力气全部用尽,软软地躺倒在地上。是了,长乐亭主身份高贵,貌可倾城,端庄大方,有美如斯,大概是世间男子一生所求吧。

      阮添浑浑噩噩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竟狂奔十里,出了洛阳城,来到郊外的嵇山,面前潺潺流淌的赫然是那玉带芙蓉渠,清澈的渠水上漂浮着片片黄叶,仿佛刻录了那日流觞诗会的情境。

      “好一个知己易得却难留!只不知阿添的知己又是何人?”

      “我的知己干卿何事?反正不是你便是了!”

      “哦?是么?伯牙子期,以琴相交引为知己,我与阿添昨日斗琴之事,想必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

      嵇康,嵇叔夜,你可知我多么想成为你的红颜知己!

      纤白的素手无意识地拨动琴弦,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

      他说人活于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何必在意他人的评价?

      他说我只是不希望他把自己卷进来。

      他说傻瓜,你哪里能害的我,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说臭小子,叔叔和你爹爹都是男人,怎么能说喜欢呢?

      是啊,他一直以为自己同他一样身为男子!

      白无忆听说有一种女子不让须眉,胸中自有沟壑,也听说在这个男权当道的朝代,这类女子往往喜欢着男子衣冠,束男子发髻,方便行走朝堂。

      是以,当她从晦暗的马灯中得知阮添的真实性别后,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又是释然。

      欣慰的是这第二朵桃花并没有开错地方,感慨的是但凡喜好女扮男装的姑娘情路大多坎坷,释然的是原来真有雌伏于群雄十几年而未被人发现的女子,那么一开始老于头口中代父从军的故事自然也多了几分说服力。

      随着阮添的思绪,琴音起伏渐变,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舒缓柔和,临到一曲终,所有的波动归于平静,月白少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绿绮,比之焦尾,形美色润,音质却不如后者清冽,一挑一抹间如丝如缕,与她心意契合无比,世间果然只有一把焦尾。

      想到这里,阮添缓缓起身,再不管地上的桐木琴,往山下走去。

      “如此好琴,阿添遗弃了岂不可惜?”身后传来男子熟悉的轻笑,语气中带着故作的惋惜。

      阮添僵直地转过头,看到蓝衣男子端坐地上,修长的手指拂过绿绮琴弦,泠泠琴音从指间流出,正是她方才心思百转千回间随手拨弄的曲调,一分不差,一毫不错。

      不愧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嵇中散,无怪乎她争强好胜十年,却把自己的心遗失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看着他淡泊清朗的眉眼,少女苦笑一声,相知最大的阻隔不是距离而是错过。

      “此曲意境不凡,不知可有曲名?”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嵇康按住琴弦,抬头看向阮添,却见后者早已泪流满面,不由得一怔,复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既然你未曾想好,叔夜便将它唤作《广陵止息》,只愿阿添今日的所有烦扰都能随它息止。《止息》虽好,叔夜却不愿阿添再弹,就此忘了罢!”

      阮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暮霭四起,面上的泪痕已然干涸,秋日山间的丝丝凉意让她打了个冷战,抚琴男子早已离去,只留下一柄古拙的乌金匕首,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将地上的枯草压出一道痕迹。

      依稀间她想起男子离去时嘴角的戏谑:“我替你打了这柄梅花,你便将绿绮送与我罢。”她不记得自己如何回答,仿佛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便只余男子颀长的背影。

      钟会负手站在阮府门前的大槐树下,夕阳的余晖让他清秀的面容更显柔和。

      今日早朝少帝终于定下讨伐诸葛诞的日期,接下来的十日他将会忙的无暇分身,所以他决定在那之前做一件埋藏在心底十年的事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嵇康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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