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造化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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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景，你这是何意？”少女看他笃定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寒。
苏沐松开双手淡淡道：“你可知道吏部侍郎王玠对你有意？”
紫鸢听他这么说有些着急：“少景，你不要误会，我并不喜欢他，在我心里只有……”
苏沐不待她说完打断道：“我知道，只是那王玠身为吏部侍郎掌管着全大祁一半官吏的任免和调动，我若能得到他的举荐，便不愁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紫鸢，你愿意成全我吗？”
紫鸢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男子急切期盼的眼神。
花满楼十六年的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官场里的黑暗和腐败，为了讨好上峰，献上自己的小妾或者家妓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隐隐约约有些猜到他想让她做什么：“少景，你……呵，我不过小小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左右王大人的想法？”
苏沐仿佛全然没有看到她眼中的震惊，只将柔荑握在手中，语气中微带了一丝恳切：“不，你可以！紫鸢，你喜欢我对不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所以会帮我的对不对？”
紫鸢偏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俊挺的眉眼，凉薄的嘴唇，依然如初见时那般陌生，花魁倏地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少景很想让紫鸢去？”
男子被她笑的心慌，却仍点头道：“是！”
“好！”
苏沐心中一喜，揽过她靠在怀里，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精光：“谢谢你，紫鸢！”
却没有发现怀里人儿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道潺潺流淌的溪水，眼中一片绝望和死寂。
白无忆望着画面中相拥而坐的两人，沉思良久，默默开口道：“云夙，虽然不知道苏沐要紫鸢替他做什么，但看他奸险的模样必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他！”
“……”奸险么？唔，他确实奸险。
白无忆的疑惑在第二日夜里便得到了解答。
紫鸢一身红衣坐在梳妆镜前，黄莺儿手手法熟利落地结着堕马髻，眉间却隐有担忧之色：“姑娘虽身在楼里，才情却丝毫不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
“你以往总与莺儿说，咱们虽然身份低贱，却也是好人家里出生的女儿，必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好，值得托付一身的儿郎，莺儿以为苏公子便是姑娘你的那个良人，却不想……姑娘真的要为苏公子做到这个地步？”
“莺儿，那日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我与你在一月前便命丧崖底，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妈妈说的对，女人一旦动了情，便一无所有了……如果我的清白能给他谋得一官半职，呵，倒不是桩亏本买卖！”
紫鸢粲然一笑，杏眼微眯，风情万种，铜镜中的少女嘴角却带着一丝苦涩。
皎洁的月光洒进窗内，留下一片霜白，苏沐站在门前望着东苑亮起的灯火，桃花窗纸上倒映着两个慢慢靠近的剪影。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出自他的策划。
母亲被大夫人压制了大半辈子，临终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自己能走上仕途，出将入相，只可恨现今考试舞弊行贿者甚多，满腹才华不及千两黄金，接连三年的落榜让他在科举这条路上看不到希望。
跟所有的大户人家一样，嫡出的长子是个宝，庶出的子女不过是为他们铺路的垫脚石，大哥现今在翰林院混的风生水起，父亲更加不会再多放心思在自己身上。紫鸢，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窗纸上的两人终于紧紧抱在一起，旋即整个西苑便陷入了黑暗，白无忆清楚地看到苏沐青衣大袖下握紧的拳头以及不自觉中被咬出血的嘴唇。
白无忆并没有看到那晚紫鸢与王玠相处的片段，因为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遮挡了她的视线，微凉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双眼。
“云夙？”白无忆有些不解，努力扭过头去。
“别动！”少年一贯浮夸的语调此刻却有些压抑的痛苦。
心中虽然疑惑，手上的法诀却不敢停下，走马灯的采集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止，否则不但会前功尽弃，还极易损伤马灯主人的魂魄。
白无忆长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挠得云夙手心有些痒，只过了几息便撤了手，少女眼前复又重现光明。
“你这是作甚？”施法差点被打断，白无忆有些恼怒，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浮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的红漆纸伞。
云夙摸了摸鼻子，别开头：“没什么，一时手痒！”
刚过卯时，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紫鸢依然梳着慵懒的堕马髻，大红的衣裳仿佛一朵盛开的蔷薇花，绚烂又凄美。
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跌跌撞撞出了东苑，一眼望见不远处鸢尾花从中长身玉立的青衣男子，许是一夜没睡，满脸倦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落拓又颓废。
紫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毅然地转过身。
“哟，这不是咱们最最清高，最最窈窕的花魁吗？怎么大清早地从王大人房里出来？还如此地……衣衫不整？”
李南霜昨晚便听丫鬟说紫鸢一身清凉地进了东苑，再没有出来，心里冷笑不已，妓子就是妓子，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做得出如此下作不要脸的事情。
现如今成了残花败柳看她还怎么勾引表哥，如此想着便再也睡不着，早早地候在院外看她笑话。
紫鸢看也不看她一眼，趿着鞋径自往东面的角门走去，长长的大红色裙摆在青石路上拖出一条痕迹，落寞又决绝。
李南霜见她不搭理自己，心头一阵火大，正待再奚落两句，却听到一个喑哑的男声：“紫鸢。”
“表哥！”李南霜眼中一亮，苏沐不理会她伸出的右手，上前两步又唤了一声：“紫鸢。”
红衣女子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苏公子不必担心，因紫鸢伺候的好，王大人昨夜便修书一封，向圣上举荐你为国子监祭酒，虽官阶不高，却是前途无量，紫鸢幸不辱命呢！”
“紫鸢，对不起！你若愿意……我愿纳你为妾！”苏沐满脸痛苦地望着她。
“表哥，你怎么能……”李南霜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沐，这贱婢已然失了女子最重要的贞洁，表哥居然还愿意让她进门，然而紫鸢冰冷的回答让李南霜更加震惊：“我不愿意！”
“紫鸢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苏公子图谋的了，所以也请苏公子不要再欺骗紫鸢。对了，看在相识一场，紫鸢给苏公子一个小小的提议：往后若再追求佳人，还请不要剽窃他人的诗作，因为实在太过可耻！”
紫鸢的一番话仿佛利剑重重插上苏沐的心头，青衣男子身形不自主地晃了晃，又竭力稳住了。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跟我表哥说话！”李南霜倾慕苏沐已久，哪里允许别人这般侮辱于他，一把扯住紫鸢的衣袖，右手高高扬起就要在她脸上落下一座五指山，孰料惊变陡生。
“南霜，小心！”离两人仅一步之遥的假山后突然斜斜刺出一柄精钢宝剑，眼见着就要吻上李南霜的脖子，苏沐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拉开，只听噗——地一声，却是红衣女子缓缓倒下。
“紫鸢！”
白无忆此刻真想仰天长叹一声：造化弄人！云夙也是一脸不忍地别过头去。
只因剧情的发展实在太过狗血，让我们把镜头倒退到深夜的子时。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观察踩点，荆恪终于决定在这样一个月明星稀，视野开阔的夜晚按照主顾南宁刺史周瑞的意思，盗取王玠身上的一本账本。
周瑞是个大贪官，在任的十年里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悉数记录在这个账本里头，不料在一个月前被奉命南巡的王侍郎给搜了去。
说实话，荆恪心里是极希望能将这些上达天听，让轩帝发落了这个大蛀虫，但作为一名有职业操守，又存在温饱问题的刺客，深知有奶便是娘的道理。
他已经在假山后埋伏了快三个时辰，两腿麻得直打颤，之所以迟迟未动手只因那苏家小公子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大半夜里不睡觉，苦大仇深又深情款款地盯着东苑，让他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一直挨到了现在。
正为那苦命的紫鸢姑娘惋惜，却不料李大小姐几步冲到他所藏身的假山前，扬起的裙摆都碰到他的鼻尖了，便再也忍不住现身出来。
在荆恪看来这苏大公子委实不厚道，只顾着拉开自己的表妹，却让她身后的紫鸢姑娘挨了一剑。
“苏沐救了紫鸢一命，却又差点害得她丧命，现如今也算两清了。”白无忆一如既往地语调清冷。
随着红漆油纸伞的不停转动，花魁紫鸢的走马灯还在继续。
大红的广袖百褶裙铺在地上，仿佛整条石子路都洒满了她的鲜血。
苏沐将她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小脸，发了疯似的喊她的名字。
紫鸢仿佛没有听到，沾血的手指挑着那串刻有苏沐名字的铜钱，倏然一笑：“呀，被弄脏了，我不要了！”
随着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紫鸢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夙看着落到地上的铜钱，喃喃自语道：“不，苏沐还欠她一段情。”
这是紫鸢的回忆，是以，白无忆无法得知她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画面直接跳到了第二日清晨，她在东苑王玠的厢房醒来，黄莺儿伏在床头打盹，左胸的伤口虽已包扎妥当，却依然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如果不是那刺客惊慌之中撤了力道，让剑尖再深入体内半分，她便永远也醒不来了。
紫鸢浑浑噩噩地望着天青色的帐幔，只一个晚上，光鲜亮丽的花魁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憔悴的不成人形。
原来这便是紫鸢受伤的缘由和经过，为情所困，为爱所伤。
“负心的是男子，受伤的却是女人。”白无忆虽无心无情，却也替她惋惜。
云夙看她一贯清冷的面上微有动容，比平日多了几分人气，心下一喜，嘴里却道：“世间凡事都有因果，如果不是苏沐无意间救了紫鸢，怕也不会引出后面一系列的故事，这大概便是紫鸢的劫吧。”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不愧是流传酆都几十万年的名言。几滴忘情水让紫鸢坎坎坷坷地渡了劫，而苏沐的劫却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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