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纯良师妹的反扑之路》顾白蛋

18、18章

　　有时候很想问一句，为了什么？

　　曾经为她流过的泪，为她亲手做过的饭，为她熬夜整夜不睡，为她在采摘日头升起前的露水，对她百般爱护，对她体贴温柔。

　　为的，就是要杀了她？何不痛痛快快地动手？

　　宋溪垂下手，剑尖轻颤，对着顺儿，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顺儿还坦荡些，她笼着双手，温婉地站在不远的地方，仿佛是换了一个人，显得倨傲而陌生。

　　“小溪姐，你怀疑我，不是没有道理的——”

　　顺儿被劫的事，封亮埋怨过宋溪，说明知现下时节很不安全，还要顺儿出去买药。宋溪胸中也觉得自己龌龊，对顺儿的怀疑令她无敌自容，所以当顺儿病倒之后，她才毅然决然地要去无为渊盗取引魂香。

　　哪料到，那么真的心意，到了大幕揭晓的那一日，也不过是做戏罢了。

　　“你若想杀我，有的是机会，何苦到现在才动手？”

　　顺儿轻轻地笑了，她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少女的天真和活泼，“小溪姐你大概不知道萧白衣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若不是被他盯得死死的，我早就将你带出来了——或者，早就杀了你了。”

　　“将我带出来？”宋溪身躯一晃，“杀了我？”

　　“没错。”顺儿有些苦恼地侧了下头，“因为这件事是偷偷做下的，不能被君上知道，所以呢，萧白衣没给我下手的机会也好，这样我就能逼你下山——”顺儿扬了扬手，“你看，这个地方离无为渊很近的，正好可以栽赃给他们，苍术山和无为渊乱斗，真是再好不过的大戏呢！”

　　“六儿呢，那日在小宁村也是你布置的吧？”

　　“小溪姐，你那么聪明，不是早就疑心过我吗？不然也不会让我去买药引了无为渊的那两名弟子出来。”

　　“是。”宋溪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我找六儿去看猴子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只可恨，我又轻信了你。”

　　顺儿笑得人畜无害，“小溪姐，你又何必这副表情呢？萧白衣怕伤害你，没告诉你，我来告诉你吧——所有法女，都是甘心赴死的，因为她们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心如死灰，而且她们会不断地害死自己的身边的人，无法逃离命运的诅咒——小溪姐，你还差的很远，现在就无法承受了吗？”

　　宋溪一时默然，想起六儿的惨死，想起在街头收留顺儿时，她感激的眼泪，想起萧青云仇恨的目光和冷笑，想起师尊说起法女时是忧伤的眼——

　　只是，这个世间若果真有正义，那凭什么要剥夺她的性命？还是用这样温情脉脉却残忍无比的手段，杀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充满信任的杀戮。

　　“你也是为杀仙劫来的么？”

　　“是。”

　　“那么——”宋溪祭出开凌，在盈盈蓝光下，一头黑发飘散在了半空中，显得庄严而英武，“来取吧。”

　　顺儿轻撩发梢，笑得纯净，“小溪姐，忘记告诉我，你和封亮师兄都不是我的对手呢——”

　　泥墙发出泊泊之声，血腥气十足的泥土自墙上剥落了下来，塑成骷髅之相，眼圈、嘴角和关节缝隙中不断的涌出血泥，它们手举经幡，大声呼号，集四方之戾气以驱动全身，向着宋溪和封亮而来。

　　“大师兄，你挡这泥人，我去斗顺儿。”

　　“小溪——”不等封亮阻止，宋溪就连人带剑劈了出去，在呼啸风声中，她默念口诀，“剑阵！”开凌在半空中化为五柄利剑从不同的方向刺向了顺儿，圆圈中心的顺儿嘟着嘴，娇嗔道：“小溪姐，我早不就说过了吗？你和大师兄不是我的对手——”

　　一根白绫自顺儿袖中飞速贯出，叮叮当当挡下了宋溪的剑阵，顺儿细步轻摇，不停变换方位，和宋溪缠斗在一处，她满面微笑，仿佛是在观赏轻松愉快的大戏，间或还评论几句，“小溪姐，你这招威力甚大——”而这厢里，宋溪面色微红，汗滴不断地顺着鬓角流淌下来，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顺儿忽然收了白绫，她抬头看了下天，挥袖挡下了开凌，幽然道：“时间不早了呢，情谊就且叙到此处——”话落，纤纤玉手向宋溪的胸口按了过来，宋溪看得分明，却怎么也躲不过去，就看顺儿往自己胸前一按，陡然间，整个世间仿佛停顿了，只听到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

　　一口血喷了出来，溅红了顺儿的白衣，宋溪如风筝一般飘然而落。

　　“小溪姐，你知道虹影吗？”

　　宋溪艰难地喘着气，看着眼前身形朦胧的顺儿，“她很美的，而且很强，据说她死之前留了一魂一魄在天地间飘荡，否则君上也不会这么快就破了封印而出，这么多年，君上都在寻找她那一魂一魄，听闻说流萤一族就是有这样附魂的本事，可是我怎么在你身上丝毫看不到她的影子呢？”顺儿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小溪姐，你若是这样死了，倒是可以在流萤一族的历史上留下个名字，第一个被人杀死的法女——”

　　宋溪用力地呼吸着，腹腔里像是塞进了一个废旧风箱，呼哧呼哧地直响，真是不甘心啊，临到死又不甘心起来，六儿，大师兄，师叔，师尊，好些话还没来得及说——

　　顺儿的指甲又长又利，上面绘着白色的花朵，又想起那些年在小遥峰上大把大把采了插在双耳瓷瓶里的野花，长得真好，生生不息。

　　只是，这些记忆忽然就变了样。

　　那样冰冷的海水中，他黑色的袍子卷住了她红色的身躯，尖尖小小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海水，只记得似乎隔了很久的时日，他们才有了这样一个拥抱，有关男女，有关爱情，有关仇恨，纷杂的，感慨的，绝望的——

　　他的指尖抹过她的眼角，那么温柔地笑了笑。

　　她的心坠入了深海，红色的身躯丝丝缕缕地散了，一道一道浮在海面之上，化为巨大繁复的花纹，将他永远的封存。

　　有一张忧郁的怜悯的充满痛苦的脸脱了出来。

　　“师兄！”

　　一抹蜿蜒的红，轻轻地笼罩在了宋溪身上，她睁开眼，一双赤瞳盯住了顺儿，顺儿微怔，连带场中的四具泥人，动作都停滞了。

　　“如影如幻，惊鸿天下——”宋溪说得极慢，她那一双眼仿佛有莫大的魔力，令顺儿移不开眼，渐渐的，顺儿面上出现了恍惚的姿态，宋溪冷冷地笑着，伸手抓住了顺儿的脖子，语若寒潭止水，“人之本恶，止于酣梦，死吧——”话落，顺儿便在她手中晕了过去，而宋溪也仿似支撑不住，身形摇了一摇，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带着顺儿倒在了地上。

　　“小溪——”封亮一剑贯穿了泥人，迅速冲到宋溪身边，架起了她，不敢再耽搁，带着她正要御剑，却不防腰间一冷，他回头去看，只见一枚极长的锐利的指甲插,入了自己的后腰，顺儿表情狰狞，声嘶力竭道，“我等这样的机会已经上百年，我不会再让什么法女毁了君上——”

　　封亮咬紧牙关，挥剑一斩，当即断了顺儿的指甲，他执剑封住门户，“我也不会再让你伤她分毫。”

　　顺儿鄙夷地笑了笑，“自不量……”话未说完，笑容便凝固在了面上，她有些畏缩地看着封亮身后的丛林，喃喃道：“君上——”

　　那幽暗的林间，在影影栋栋的月光之中，有一位削瘦的黑衣男子，长发阔袖，英俊阴郁。

　　“原来，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君上。”萧青云冷哼一声，月光明明灭灭撒在他的面上，更平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怒气，“滚，别再打宋溪的主意，这句话，我只说一次，还有下次我怕你没命再听。”

　　“君上，我是为了——”顺儿急切地辩白着，可是还未说完，就见萧青云大袖一挥，不知哪里来的巨风，将人扇得无影无踪。

　　“我要带她走。”

　　“不行。”

　　“你挡不了我，而且我要你去留陵带话给凤长卿，让他别再跟着宋溪，否则就不会只那么点伤了——”

　　“你这魔头——”语成残响，封亮看了看自己空荡的左边，又回头看了看昏暗的林间，在月光的缝隙之中，一袭黑袍一闪而过，而大袖边丝丝缕缕飞扬着的，是宋溪的长发。

　　“小溪——”

　　寂静的林间，空绝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