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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章 ...

  •   三年后。

      周家闹妖精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后院的小楼里住进了一只不知什么来历的妖精,每天晚上就都是红灯高悬,客来如云,吹拉弹唱,莺歌燕舞,折腾了足足两年多。

      周景安看了身旁的大仙一眼,不由满脸通红,别家请的大仙,都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可他家请的这位大仙,年轻俊俏,清丽脱俗,就是说起话来不太好听。

      ”仙子,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仙子躺在竹榻上,舒舒服服翻了个身,“我先眯一会。”

      周景安惴惴不安,“仙子,你这要是睡过去了,白天可就瞧不到妖精了。”

      仙子一扭头,瞪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妖精难道不睡觉不运功?夜夜笙歌,白天肯定累,所以捉起来才不费力气。“

      周景安立即噤声,垂着双手站在仙子旁边,哪料仙子又扭过头来,没好气地说:“你也别在这傻站着,大晚上着了风寒又该是我的过错,找人搬一坛子好酒来,你们该歇就歇着吧。”

      “是是是。”周景安应承着,不一会儿下人就抬了一坛子好酒,随即就撤出了后院。

      宋溪拔开盖子闻了闻,啧啧赞了句,“真香啊。”

      于是,周景安一大早去后院的时候,看到的还是仙子醉卧竹榻,鼾沉梦香,露水落了一头不说,就连威风凛凛的宝剑都胡乱倒在地下,被前夜的落叶埋了一半。

      “仙子?仙子!”周景安扯着喉咙喊了几声,就见仙子噌一下跳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道:“大师兄,师尊是不是来了?”

      “仙子,是我,是我,周员外啊!”

      宋溪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初升的日头,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还早。”宋溪抹了抹嘴角,隐隐有些起床气,毫不客气地道:”这么早喊我干什么?”

      “仙子,该去捉妖了!”周景安心急火燎地催促道。

      “哦。”宋溪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手,开凌带着几片沾染了露水的树叶子,飞到了她的手上,“走吧,捉妖去吧。”

      “仙子不要设坛吗?”

      “设什么坛,哪那么麻烦。”说着话,宋溪直奔小楼,一进去就觉得阴气森森,“哪里的妖孽,滚出来我就饶你一命。”余音袅袅在空荡荡的楼里穿梭着,无人应答。

      “好吧,既然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宋溪一捏诀,开凌剑脱鞘而出,在楼中带着剑气呼啸盘旋起来,宋溪闲散地坐在楼梯上,从小袋里拣出几粒花生米来,吃的正香。

      果然眨眼的工夫,就走出个女子来。

      容貌秀丽,身段婀娜,面上带着几分戾气,狂妄笑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打搅老娘清修!”

      “就你这也叫清修?”宋溪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米红皮,不屑道:“我可给你数着呢,这一晚上走偏门的连带爬墙头的,一共来个十三个,就把你那些姐姐妹妹都算上也不过才三个,每个都要陪四个多,虽说你们是妖精吧,但这量也太大了——“

      “那又怎么样,现在那群枉死鬼里,可要算上你一个了。”女子春葱五指上的闪亮指甲忽然暴涨,冲着宋溪直奔而来,宋溪嘟囔一声,“算了,你一心求死,我就勉为其难成全你。”

      倏然,巨风顿起,剑雨倾盆,在方寸之地上,宋溪高居于半空之中,手结法印,神态庄严,喝了一声,“束灵,灭!”

      冷冷的剑雨带起了火焰,一室之中,呼号不绝于耳,遍传周家后院。

      一盏茶后,宋溪自小楼中拎着三只黄狐狸走了出来,扔在周景安面前。

      周景安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一堆僵死的狐狸道:“这,这,这——”

      宋溪揶揄笑道:“你祖上积德,占了这么个风水宝地,所以连狐狸看着都眼馋,就住的多了点,还有啊,派个人打扫打扫,你那小楼里,全是死人骨头——”

      话一说完,周景安就晕了过去。

      宋溪抽了抽鼻子,“什么胆啊!”

      ……

      封亮有些头疼地看着宋溪,忍不住大力拍了一下桌面,板着脸训她,“我不是才交待过,让你不要擅自出去——”

      宋溪摆摆手,“大师兄,好歹我现在也能跟你打个平手,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你前阵子偷摸下山被隐仇社伏击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可是在首座那拍了胸脯保你平安的,你偷跑出去,万一有什么意外……”

      “那些教训我绝对没忘!”宋溪立即道,“我不是看你和田师姐难得见次面,好歹给你们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呢,出去捉妖发笔小财,你好请人家吃顿好的不是?”

      封亮面上一红,随即遮掩道:“你当人家跟你一样就知道吃喝玩乐。”

      宋溪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三年前萧白衣和墨池权女曲夜雨虽因宋溪结下了梁子,但知道此事的人甚少,两派之间亦风平浪静,也不禁止弟子往来。

      去年的这个时节,封亮镇妖遇险,幸亏得墨池弟子田秀玉出手相助,两人遂结下了这段缘分,郎情妾意好不甜蜜,还有了今年之约。

      “大师兄,说正经的,不如我回山去求求师叔,让他做主放你下山,和田师姐结为连理?”

      “瞎说什么!”

      “什么叫瞎说啊~“宋溪拖着长长的尾音,“不然我去墨池给权女请罪,让她消一消气,把田师姐许配给你?”——别人不知道其中之事,但封亮却一清二楚,他叹了口气,道,“我若走了,山上还有谁照顾你?”

      “有师尊,有师叔——”

      “他们哪里知道你和萧青云的那些破事。”

      “可是若是因为我,而导致你和田师姐分开,那我宁可不要你的照顾。”宋溪拍了拍开凌,“师兄,为人一定要想得开,代代法女都是这个样子,我又能逃脱到哪里去,现在是有师尊照拂,可万一遇上一个比师尊还要厉害的呢?那我还不是死路一条?所以说迟迟早早都是做为封印而死,你又何必这么死脑筋——”

      “闭嘴吧你!”封亮白了她一眼,将话题岔到了别处,“这个月的解药,萧青云给了么?”

      “还没来,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那等他给了解药,便回山去。”

      “好。”

      说起萧青云,又是一桩心事,这三年来,他风雨无阻,每月上苍术山溜达一圈,或赏月或聊天或静坐,顺便给宋溪捎带个解药,而宋溪对他的态度也从惧怕敌视变成了随性的老友一般,宋溪曾经问过他,“我是不是用来封印你的?”

      一向表情寡淡的萧青云忽然发出一声带着鄙夷的冷笑,这冷笑吓了宋溪一跳,以为他当即就要下手杀了自己,不成想,萧青云竟然说了一句,“不会。”

      宋溪好奇,追问道:“为什么?”

      萧青云回过脸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当触及她的鬓边时,忽而抖了一下,又缩了回来,不耐烦地道:“哪那么多为什么,被你这种法术低微的人封印,我还不如自散修为。”

      宋溪不依不饶,“可师尊说法女的能力是很强的——”

      终于,萧青云恼了,扔了一颗丹药在她嘴里就腾空而去,下次再来的时候,摆了一张臭脸,扔了丹药就走。

      直到现在,还是一副被人欠了千八万两的棺材脸。

      这三年,宋溪无数次地想问他,虹影是谁?但忍了又忍,就为等师尊开口的那一天,可师尊平日多言,在这件事上却一个字也不肯提。

      “喂,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轻手轻脚的——”宋溪倒了杯茶放在对面,“怪吓人的。”

      暗影里,一袭黑衣的萧青云走了出来,将茶一饮而尽。

      宋溪托着腮,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见他的时候,多都是在月光如水的夜里,而那一轮明月似乎是为这样的见面增添了几分凛凛寒意,更衬得萧青云仿佛是从古墓里出来的,带着积沉百年的阴郁之气。

      “想起来了吗?”

      “没有。”

      宋溪真是佩服他的好耐心,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说了几十次也听了几十次,竟然一丝烦躁都没有。

      “你到底想问那个虹影什么问题啊?”

      “你又不是她,告诉你也没有意义。”萧青云冷道,说着话儿,他打了个响指,门外闪进一个披麻戴孝的俏丽女子,两臂平直,端了一方托盘,放下之后行了个礼就出门去了。

      宋溪好奇地看了看,托盘里是油亮的毛领。

      “这么热的天,你还冷?”

      “给你的。”

      宋溪拎起来抖了抖,水滑发亮,蓬松硕大,根根若银针挺立,在最末梢的地方,仿佛是被晕染了,有恰到好处的墨点。

      “你今早收了的那几只狐狸,皮毛都是上佳成色——”萧青云话没说完,宋溪就把那玩意扔进了托盘,恨恨瞪他一眼,“魔头!”

      萧青云冷笑道,“你杀了它们都不曾心疼,我不过是在它们死后剥了它们的皮,你和我同是杀生,你却认为我是魔头?”

      宋溪被萧青云一噎,强辩道:“它们祸害人命,我才不得已痛下杀手的。”

      “在它们看来,人本就是食物,就如同人吃牛羊,又有什么罪?”

      宋溪一时语塞,月光自瓦缝漏入,明明灭灭地笼罩在萧青云的面上,宋溪这才发现他那一双瞳仁,红的可怕。

      宋溪的手,轻不可察地握住了开凌剑。

      “不用紧张,要杀你我不会留你到今天,只是许久未曾和人争论过这样的话了,有些怀念罢了……还记得四年前的今天吗?我和你第一次在九于山见面——”萧青云望定宋溪,空洞的眼中有了神采,像是回味往事,说不清,道不明,理不顺,五味杂陈。

      “是的,也就是那一日,我的命运就改变了。”宋溪勾着头,笑了笑,“或者说,我的命本来就是这样,那一天只是让我清醒过来而已。”

      “这一日对我来说,也是个特别的日子。”萧青云说着,不知道打哪拿出一壶酒来,放在了桌上,“这样的日子,喝一杯也不算为过。”

      宋溪没有做声,她默默地摆好了杯子,斟了两杯酒,豪迈地道:“先干为敬!”

      穿过杯子的缝隙,宋溪看到萧青云那冷硬的面上陡然浮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他冲着她举起酒杯,满是情谊地笑道:“干杯,小影儿,这是你埋在小遥峰树下的酒,我们约好了,百年之后一起喝,现在,师兄来践约了。”

      月光下,有两滴泪水自萧青云的眼角掉了下来,落寞地滑过了棱角分明的脸庞,跌碎在了黑色的衣襟上。

      “多谢。”

      杯落,对面人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只酒杯和一枚丹药冷冷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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