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古]形影相吊》只要大地还在蔓延

10、第九章 灰色

　　第九章灰色

　　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好不容易陷入梦境的古市被轻轻摇醒。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是，他很清楚，是阿兰德龙。
　　那个人收敛了似乎永远都挂在脸上的笑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平静得像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普通的事实。
　　“男鹿打败大魔王，少爷和我要回魔界了，希露迪也是。”
　　“……哦。”
　　两人同时在黑暗中陷入沉默，最后古市抿抿唇：
　　“带我出去。”

　　空荡荡的街上弥漫着冷空气，穿着囚衣的古市冷到不断地打哆嗦。
　　他微微扬起头，不知是为了掩饰快要流下来的泪水，还是只是想要看看大叔，认真地看，好好看看。
　　“阿兰德龙，给我买包烟吧。”
　　二十岁的成年礼是在监狱里过的。说是庆祝，其实不过是对着镜子，默默说一句：“古市，你是成年人了。”
　　瑟缩着走到不远的公园里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吞云吐雾。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反而被呛出眼泪来。
　　“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对方犹豫着想似乎抱古市一下，却没有动作。
　　“男鹿怎么样？”古市把没有抽完的半截香烟捻灭了扔进公园长椅旁的垃圾箱。他扯了扯唇角，闭着眼睛轻轻拥抱大叔，“这些年，谢谢你还来见我。”
　　“他……”对方的话梗在喉咙许久：“男鹿很好，跟以前一样。”
　　“哦。”
　　“三木是他的智将。在那场战役中帮了他许多。”
　　“……恩。”

　　啊，果然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略略有些心酸。好像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男鹿啊。
　　他想起最快乐的小时候，妈妈说：“男子汉不要哭哦。否则妹妹会不喜欢你的哦。”然后小小的、说话都说不清的妹妹拿着口水布给他擦眼泪，口水糊了他一脸，越来越脏。
　　古市沉默了。他最终没有说，那之后，他又被减刑为四年，自己后天就出狱了。家人不来问的话，没有人会知道吧。
　　一阵寒风，吹动公园里寂寞秋千，吱呀作响。像是寒夜里孤独的风和孤独的秋千一起做游戏，有谁会在意，它们交会了什么。
　　“阿兰德龙，谢谢你。送我回去吧。”

　　穿着简单衣物走在街上，触目还是熟悉景色，樱花蹁跹，白云飞走。忙忙碌碌的人群却变了，心境也大不相同。
　　呵，回家。
　　正是周末，在家人惊讶的眼神中上楼，关门。他翻找出身份证，出门。
　　他想离开这座城市。
　　明摆着是逃避吧。虽然他一贯讨厌这种做法。只是，在这座城市里，有太多温暖的回忆，暖到像冬日的阳光，洒在酣睡的懒猫身上一般，再也不想醒来了。但，有多少温暖，就有多少痛苦哀伤。
　　——毕竟，已经再也触碰不到了啊。还不如重新开始。

　　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么？四年啊，四年正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啊。
　　但他不后悔。耗费四年，便是赎罪。那样一副场景，太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他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以摆脱男鹿的魔障。他会安静，会守法，从此平静喜乐，再不会有逃难的奔跑，再不会有无情的外号。
　　他将只是古市，古市贵之。

　　信最终没有寄出去。古市没贴邮票，那封揉皱了的承载了太多时光的信便和着垃圾一起进了粉碎机里。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本机……”
　　飞机轰鸣，景物倒退。时间却飞速向前，换不来过去时光。
　　再见。我的家乡。
　　……再见，男鹿。

　　「还是祝贺你，找到了能跟你站在一起的伙伴吧。」

　　我的确……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