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乱》拾旧

2、第二章

　　叶奚言带着初无停在一顶较大的帐篷面前，然后用恭敬的话语和不恭敬的语调说着请稍等，便自顾自地进了帐篷，把他晾在外面吹了不久的冷风。
　　一个通告要那么长时间吗？！初无咆哮着你个混账不耐烦的直接掀开了帘子，然后在叶奚言冰冷的眼神威压下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原来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这两句话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但初无却在叶奚言冰冷的眼神扫过时感到了危机，那时他便知道他纵使武功再高，叶奚言弄死他也是分分钟的事。
　　而让叶奚言磨蹭了这么久的人此刻正打着呵欠幽幽转醒，看样子是被他刚才咆哮着闯进来给吵醒了，单是看那叶奚言分分钟要在他身上剜个洞的眼神就知道。
　　真是一物降一物，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公主，要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不是什么大事。”初无确定这句话是从那个端茶小厮的贱民口中说出来的，气得他肺都快炸了。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你让他一个黎国的皇子，还是来拯救你们的黎国皇子在帐篷外吹冷风就算了，他都进来了还要让他等一个公主睡觉睡醒了再谈，简直……等等，公主？逐风国的领军人是个女的，还是个公主？！
　　初无震惊了，他将视线投到那个明显因为他气急败坏的指责而似笑非笑的女子身上，他觉得他的脑袋需要重启一下。
　　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云落林救下他的红衣女子，像，又不像。
　　陌玉夕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对他莞尔一笑，请他坐下，对于叶奚言把人晾在外面半天不理的事只字不提，完全的护短没有责怪的意思。
　　初无在叶奚言你敢坐我就让你生不如死的眼神中，坐在了陌玉夕的对面，然后在叶奚言你敢多说一个字的废话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怨念中得瑟的说了一大堆废话才转到正题上。
　　对于陌玉夕突然变得不认识他一样的事，初无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倒也是因为女子出征这种事的好奇心盖过了他对陌玉夕的突然转变，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真相之后，出乎他意料的，陌玉夕并没有恼怒的抓他去威胁他父王的意思，初无敢保证只要陌玉夕一说拿下，叶奚言肯定是第一个把他往死里揍的人，别问为什么，这是属于帝王的直觉。当然，他对陌玉夕说出真相也是直觉，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以相信。
　　陌玉夕说会配合他的计划，做到既能让罪人伏诛又能将两国的损失减小到最少。
　　“我也希望能像初无殿下说得一样，两国和平相处。”陌玉夕微笑着对他说，“初无殿下若有所求，陌必当全力相助。”
　　没有拒绝，也没有谈条件，无端的被完全信任了。由于在逐风国的诸多不顺之中遇到了唯一顺心的人，再加上看叶奚言憋屈的表情实在有趣的很，初无忍不住和陌玉夕多聊了几句。
　　初无突然间发现，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一个小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万众一心要忠诚的，不是坐在龙椅上的君主，而是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陌，你本不该是女子。”初无看着她精致的面孔，不禁感慨。
　　他这句话一出，就收到了叶奚言愤怒的瞪视和陌玉夕出声的轻笑，头一次尝到了尴尬滋味的初无摸着鼻子浅啜了一口茶。
　　“初无殿下，您看这里也没有可以供人居住的地方了，要不您委屈一下和叶挤挤？”陌玉夕说罢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奚言，“叶，不准欺负人家皇子殿下，听到没有。”
　　叶奚言乖乖点头：“是，公主。”
　　初无也不是什么不能忍的人，和人同住一屋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看着叶奚言还是嘴角一抽，他分明看到他眼里那“小样儿，落到我手里了吧”的挑衅，抱着自己怎么说也算是陌玉夕的贵客，晾他也不敢对他怎么样的心态，初无向陌朝夕道了声谢便跟着叶奚言出了帐篷。
　　叶奚言带着他兜兜转转了好一阵，一路上半句话都没说，直到他停在一个帐篷面前，才说了一句到了。
　　初无四下看了一下，差点内伤，这帐篷分明就在陌所在的主帐篷边上十米不到的地方，叶奚言愣是带着他绕着营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才将他带过来。
　　叶奚言说：“我那是在巡逻，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打公主的主意，谁知道皇子殿下这么有心，居然陪着我等贱民一起巡视，黎国有皇子殿下这样体恤百姓的人真是黎国的大幸。”
　　理由充足的，令人没法反驳。初无觉得自己被影射了。
　　叶奚言并没有和初无住一个帐篷的打算，正好初无也没打算和叶奚言住在同一个帐篷里，他毕竟是黎国的皇子，谁知道半夜是不是会被人暗算了去，不过他相信陌玉夕是不会那么做的，就凭他帝王的直觉，也凭他看人的眼光。
　　初无第二天很早便醒了，说实在的，在敌方的军营里他睡不踏实。然后初无出门打算洗漱的时候，看到了某位仁兄跟个门神一样靠在陌玉夕帐篷门口浅眠，看到他出来立刻一个眼神瞟过去警告他不许打扰公主睡觉。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有种深深的郁悴感呢？
　　昨夜毕竟是匆忙之下才决定来逐风国的军营之中，初无此刻却觉得有种羊入狼口的感觉，想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尤其是对上叶奚言那你怎么还站在那里的嫌弃眼神，嗯，还是陌对他最好了。
　　“叶？”刚想到某人，帐篷里就传出某人软绵绵的声音，看样子是刚睡醒。
　　在初无鄙夷的目光下，叶奚言顿时放柔了目光对着里面柔声问道：“公主，要再睡一会儿吗？”
　　你当时是猪吗，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初无憋着气回到了帐篷内，他的身份也不好在军营内随意走动，被不识相的人看见了也会给他的计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昨天天黑也没仔细看过，叶奚言不愧是公主的护卫，住的地方还真不是一般的――简洁！除了床榻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不大的帐篷愣是给人一种空旷感，和陌那边堆得满满的竹简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呆在这里也没事可做，初无皱着眉头打算去找陌公主聊聊天也好，总之比呆着不动发霉来得好，刚起身就看到叶奚言呵呵着一张嘲讽脸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皇子殿下，请洗漱。”叶奚言笑眯眯地将脸盆砸在桌子上，溅起的水打湿了初无的衣角，刚想发怒的初无立刻被叶奚言一块白布砸中了脸，然后就听到了叶奚言简直欠扁的话语，“皇子殿下真是不小心呢，看来我得跟公主说一下替你专门找个仆人呢。”
　　混账，分明是你故意溅他一身水的好不好！还有不想伺候他就直说，拐弯抹角简直让人不爽，他还不想被一个笑面虎伺候呢。初无握紧了手里的白布，然后觉得手感有点不对，低头一看，还没来得及嫌弃就又听到叶奚言紧跟着的解释：“哦对了，最近资源短缺，就委屈一下皇子殿下用粗布将就了。”
　　初无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贱民！”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你付出代价。
　　“那殿下，贱民告退了。”叶奚言也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想法，掀开门帘就打算出去，“哦对了，以后不许直呼公主的姓，名也不可以。”
　　靠，他和陌玉夕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直呼姓名有什么大不了的！初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奚言便已经出门了。看着门帘沉思的初无突然间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该不会……
　　从此，初无叫陌玉夕的名字叫的更欢了，陌，玉夕，阿夕，在叶奚言你做死的冰冷目光中，无聊时找陌，有事时找陌，睡觉前来道晚安，醒之后来问好。在黎国他对他父王都从来没这么乖过，陌玉夕不知道撞了什么运见到了初无这么不正常的样子。
　　不过初无还是难以忘怀那个在云落林中救他的女子，和时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有着不相同的个性。所以这次他终究还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心态询问了一遍陌玉夕。
　　“陌，你可有姊妹？”双胞胎无论是在长相还是在爱好上都有着很大的相似度，虽然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子看上去呆呆的，和陌的聪颖完全相反。
　　陌玉夕批阅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道：“不，并无。倒是有个弟弟，不过尚且年幼，字都还认不全。”
　　“哦。”初无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陌的姊妹的话，那就是陌玉夕本人咯？可是初无看她昨天确实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不是对方隐藏的太深就是自己太嫩。
　　初无殿下是不会承认自己太嫩的，从记事时便开始接受帝王的教育，读书习武两不落，是公认的天才，他父王对他喜爱的不得了，这也是造成他烂性格的一个因素之一。所以初无自然而然就认为是陌玉夕隐藏的太深，在怀疑陌玉夕的同时也暗自赞叹不愧是本殿下欣赏的人，连本殿下都差点被骗过了。既然陌玉夕不想说，那么他也不勉强，他总会让她亲口承认的。
　　被初无不小心想成了一个极有城府的人的陌玉夕真的很无辜，自从叶奚言回到她身边之后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寸步不离，凡是有她的地方总有叶奚言。因此想要不逃过叶奚言的视线接触她的人，根本没有！不过陌玉夕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没有被束缚的不自由，反而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深深地。
　　初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叶奚言并不知道，他不过是悄无声息的从敌方军营里转了一圈回来给公主带了点有用的消息，就被初无一脸复杂的盯着瞧了半天。
　　他是莽撞进的敌方军营，原以为凭自己的才智和巧舌如簧的嘴总能把对方的领军人唬的团团转，毕竟有逐风国君主的案例在先，他对逐风国实在不怎么抱还有能人的想法，所以在见到陌玉夕和叶奚言之后他就呆了。
　　只是和陌玉夕聊了几句初无便觉得她不同于其他人，便告知了陌玉夕他的身份与此行的目的。初无不是笨蛋，不会就因为一个奇奇怪怪的感觉而性命相托，他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陌玉夕是个聪明人，无论是杀了他还是囚禁他都只会落实陈国公的口实，以逐风的兵力想要与黎国抗衡无异于螳臂挡车。
　　黎国不止他一个皇子，虽然他倍受宠爱，但在众多皇子中，也是可有可无的，他若是出事，不仅合了陈国公等人欲除之而后快的愿望，逐风国也会随之陷入征战中，即便是有陌玉夕这样的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无能为力的。初无不知道的是他欣赏和赞扬的目光到了叶奚言眼里变成了无赖的眼光，下意识的把陌玉夕护得更紧了。
　　对于叶奚言能自由出入对方阵营的举动，初无不可谓不大跌眼镜，尤其是听完叶奚言对敌方阵营的部署人员报告，于是他酸溜溜的对笑逐颜开的陌玉夕说：“我觉得计划可以变更了。”
　　陌玉夕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你早就这么觉得了吧。初无觉得自己被小看了，顺眼的也变成了不顺眼，顿时初无觉得自己颇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 =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