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猫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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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迷并没有立即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库洛洛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对方是不是在某些方面拥有不可言说的问题。
不过这位当事人却是全然不在意伊尔迷的目光里有什么含义的，他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开封过的抗生素扔过去，然后又接着扔出来一件衬衫一条长裤，拿着一小卷绷带走了过去。
“脱。”
库洛洛说的很简洁，但不妨碍伊尔迷理解，他也没有再继续思考对方刚刚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毕竟看对方这副不在乎的样子，那更像单纯只是玩笑。
伊尔迷微微低下头，他白皙的脸庞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连大大的黑色眼睛都看不见光彩，可是当他低着头毫不犹豫地脱衣服连同和干涸的血凝结成一体的部分一起扯掉的时候，看着雪白的肌肤上汩汩流淌的妖红，库洛洛还是有种眼前人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的错觉。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伊尔迷的影像在和自己记忆里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重叠，那个黑发的孩子总是在训练以后安静地坐在一旁，疼得呲着牙还自己上药，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然后，他慢慢地回想起了那个孩子的脸。
也是，怎么会忘记呢？忘记谁也不会忘记承继了自己血脉的生命啊。
这样想着，库洛洛眼底渐渐浮出一些复杂的东西来，可他也低着头，还背对着伊尔迷，所以谁也看不到他现在的眼神。
那么怀念，像是一个刚刚从理发店里出来的短发小女孩，她手里紧紧地拈着一根头发，那根发丝那么长那么长，她曾经为了养它耗费了好多时间，它也陪伴了她好长时间，可她剪下了它，和她剪下其他的发丝一样。
尽管小女孩知道自己现在没了长发，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她还是攥着这一根头发，因为它上面刻印着她的记号，和她一模一样的基因排列组合，即使再也回不去原来，也无法阻止……
这最后的怀念。
这根头发丝儿太细了，世界上的东西又太多，人也很忙很忙，忙着一刻不停地生存，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头发就被遗忘，或者，掉到谁也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和她曾有过的怀念一起……默默地腐烂。
完全地脱下衣服后，伊尔迷微微偏过了头，库洛洛对上他的视线，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接下来的动作似乎也因了心底仅存的那些东西，不自觉地轻柔了几分。
看着伊尔迷安安静静地穿好衣服之后，他站在桌边，食指的指腹摩擦了几下桌沿，然后从自己床上抽出了一床被子，搭在伊尔迷身上，直把这个十二三岁的黑发少年裹成了一团，只露出一张东方娃娃般精致白皙的脸。
伊尔迷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拈着一边被角，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沉默了。
库洛洛见状立刻背过身去，一手按在床上，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流泄了出来。
不过伊尔迷并没有因为这个和他吵起来或者打架什么的，应该说，他相当有客人和伤者的自觉，而库洛洛也没有一直笑个不停，他很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伊尔迷把裹着自己的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黑眸轻轻一瞥，盯着库洛洛身下的床，像一只安静的猫咪，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地看着，你偶尔瞥见它黑漆漆的眼睛，总会觉得这只猫静得让人心疼，好像被人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一样，于是你会走上前去挠挠它的下巴喂给它食物，看它舒服地眯起眼，但它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在等待什么，它只是在观察。
野兽总是会习惯观察一番周围陌生的环境的，你觉得它只是一只猫而已，可是猫也有利爪。
受伤的猫只是流了血，它的爪子一直都在。
库洛洛从没忘记过这点。
他翻了一页手里薄薄的书册，圆润的黑眸因为困顿而微微眯了起来，但他很清楚，自己睡不着。
邀请伊尔迷来基地里是因为交易，他从第一次在流星街见到对方就在盘算这件事了，直到今天达成。
杀手执行任务是常事，所以受伤也不稀奇，区别只在于…伤势的大小。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A—9，库洛洛刚杀了那个街区的街长没多久，而那个家伙碰巧是伊尔迷的目标。
杀掉街长没有费库洛洛太大力，但他的确因此久违的受了伤，回去养了半个多月才好得没了伤疤，对于自己这辈子的身体素质，他表示非常满意。
有一就有二，库洛洛笃定自己一定会再次见到伊尔迷，但是盲目地守株待兔显然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在这件事上，侠客的情报能力起了不小作用。
库洛洛悠悠然地又翻过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绘出的彩图并没有他印象里的那么精美，但是，故事总归都是一样的。
伊尔迷闭着眼半天也没有办法入睡，陌生的气息太浓了，哪怕现在还受着伤，但他只要有一刻浑沌迷蒙，都会马上醒过来。
他拉下被子坐了起来，眼睛看向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对方显然也是睡不着，正拿着一本书翻看，明明应该是困倦不堪，可对方弯着嘴角的样子却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绝本般津津有味。
“那是什么书？”
“这个吗？”
库洛洛扯了一下书角，伊尔迷点了点头。
“是童话。”
流星街没有童话，但这本书却在这里，在可能最不该拿着它的人手上。
伊尔迷歪了歪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那是什么？”
库洛洛一愣，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一眼伊尔迷，少年正睁着一双漂亮的黑眸望着他，等待解惑，黑色的短发有几撮揉得翘了起来，干净苍白的面孔看起来那么脆弱无害，可是，这个少年是杀手，杀手的家里也没有童话。
“啊，就是故事书，小孩子看的那种。”库洛洛淡淡地回道。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库洛洛会意过来，只好简单地给他叙述了一遍灰姑娘的故事，岂料对方才听完就恍然大悟地敲手，“她的继母一定是个杀手，通过婚姻让目标放松警惕，杀了他以后还霸占了对方的财产和女儿。”
“……”
“不过她有一点做得不怎么好。虽然灰姑娘留着有点用处，但是杀了以后可以永绝后患，还不用多支出一份钱养着。”伊尔迷说到这里一顿，“而且你看，灰姑娘想方设法地搭上王子就是为了为父报仇吧？”
库洛洛：“……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往这种方面一想，会觉得这本童话里全是阴谋论啊！
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童话书丢给了伊尔迷，“里面…似乎有不少杀手。”比如后来那个诅咒的睡美人的巫女，想想他都能猜到伊尔迷会认为对方有神奇的念力了。
伊尔迷接过书册，库洛洛总觉得对方那双自见面以来一直无光的黑眸在这一刻似乎亮了一下，他压下了心底的那一丁点微妙感，闭上了眼假寐。
第二天早晨，伊尔迷黑着眼圈跟库洛洛说，这本童话简直是他所见过的用来教育杀手的最佳反面教材，里面囊括了各种会影响到杀手执行任务的因素，他说他小时候错过了不要紧，绝对不能让这个成为弟弟人生中的遗憾。
库洛洛看着对方对那本童话爱不释手的样子，心底一片木然，他微笑着把这本80年出版的旧书送给了伊尔迷，得到了对方用来表达感激的一张贵宾打折卡。
然而，伊尔迷愉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坐在客厅的长桌边，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一碗黑漆漆的面，半晌后，抬头以眼神表示了疑问。
库洛洛第一个回答了他，“啊，不用担心，这是墨鱼面。”
芬克斯闻言张了张嘴，他很想直接告诉伊尔迷别听我们团长瞎掰这纯粹只是煮糊了，还有墨鱼是什么东西他们从来就没听说过更别说吃了，但他在憋不住开口之前机智地看了库洛洛一眼，见对方微笑着朝自己看过来，立马闭嘴低下了头。
坐在库洛洛旁边的派克诺坦就看着他说完之后，伊尔迷迟疑地夹了几根面条放进嘴里，嚼的时候一言不发地瞅着库洛洛。
“哦———别介意，玛奇是第一次做面条，稍微有点吃不出原味了而已。”
伊尔迷顿时陷入了迷之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吃起了碗里剩余的面。
由于飞坦游戏没有通关还待在地下室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去拆库洛洛的台，小滴和富兰克林更是在安静地吃饭，而玛奇自己都差点被库洛洛脸上认真的表情给忽悠过去，误以为自己真的放了墨鱼这种从没听过的生物而不是一袋鱼子酱，当然了，如果侠客在的话，他就会告诉伊尔迷，自家团长刚刚的每一句话都深度地运用了语言艺术，即使反应过来进行辩驳，最终的结果也必然是完败。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猫不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