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颠倒》七七以久

12、残念Ⅰ

　　流星街的夜晚并不明亮，更多时候，是纯粹的黑，尤其在这么个还不算多么富裕的区域。白天偶尔路过街区的交界处，能够看到一个已经布满斑斑锈迹连灯罩都破烂不堪的路灯，在某个幸运的夜晚，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昏黄的光。
　　这样的光，实际上毫无用处。
　　不够明亮的灯光无法指引前方的道路，甚至是站在灯下伸出手，也看不清一片指甲。
　　可是为什么它还会执着地存在着呢？
　　库洛洛慢慢地走过灯下，这样的灯不能照明也不能温暖寒冷的冬日，却还在飘雪的陪伴下亮着微弱的光，就像是那些在流星街某个不知名角落里苟延残喘的人，明明已经触摸到了死神的羽翼，却还固执着停留人世不肯坠落。

　　这种无论如何、即便没有理由也不会放弃的想要活下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库洛洛大部分的注意力依旧在周遭的事物身上，也没有放过旁边的兰西冷淡却又暗藏看好戏一般期待的表情。
　　看好戏么？
　　脑海里很突兀地跳出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时那个人的表现，库洛洛头一回认真地，把兰西和那个人的形象分裂开来。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夜晚，没有房子或者某个角落飘出食物的香味，是不会有多少人出来夜游的。很难翻找到食物不说，到了晚上，真的还有残存食物的垃圾堆吗？只有傻子才会白天不找吃的晚上出去找。
　　出来的时候，库洛洛已经做好了走上好几条街才会碰到人的准备，但显然，本来就怀着那种打算的兰西并没有想让他做这样耗费长时间的事，没走完两条街区，两个人便停了下来。
　　兰西会停是因为听到垃圾堆里有响动，确定了目标。库洛洛会停，是因为…他听到兰西的脚步声变缓了。
　　“……这个？”
　　“那不是应该你自己决定吗？”
　　“啧，果然不可爱。”
　　“都说了那种东西没有用。”平淡语气。
　　“好吧……”库洛洛挑了下一边的眉毛，轻缓地朝垃圾堆那边走了过去。和根据声响所猜测的一样，那里有两个人，而且看那架势，不是同伴就是兄弟。
　　一般来说，流星街里无缘无故就凑上来的人，要么是为了抢夺，要么就是为了杀人，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者没有区别。所以，没有开口问原因就攻击，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
　　念力不是绝对的，即使不是念能力者也可以秒念能力者，但是很明显，不管是一般人还是念能力者，都是要分档次的，一般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念能力者和念能力者也不一样。
　　库洛洛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有没有继承原著里团长该有的天才脑子和能力，猜猜看，貌似是没有…否则他不可能出生没多久就死死冥想还开不了念了。但是能力这方面，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至少，不是原著团员那个档次无念等级的，秒不了他。
　　两个合作得很有默契的男孩子，虽说就实力而言并不怎么样，两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出笼的野兽。
　　忽的就想起了西泽尔和卡萨诺瓦。
　　他们也是兄弟，他死后的残念看着他们在那个人的教导下长大，看他们抢夺的时候对毫无关系的人动手，和他一样成长成那个人所希望的样子，他们…也曾有这样的时候，像这两个孩子一样去和别人战斗……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了上来，涩涩的，像是吞下了一颗没有成熟的青枣，后味苦得难受。
　　出神的时候，背后有利器将要划过带来的冷厉，库洛洛猛地俯身避过，右手拐了个弯穿透了对面的那个男孩的胸口，脚下很快动起来，身子一转，移到了剩下的男孩子背后，同样从胸口穿过。
　　白皙的，属于孩子的手上，滴滴答答地向地面落下血色。
　　“你刚才是下不了手？”
　　“不。”不是这样。只是想到了熟悉的人，有种他们好像就是这两个男孩的感觉，稍微迟钝了一下。
　　“那是为什么？”
　　迟疑了片刻。“和我认识的人有点像。”
　　“……”兰西似乎对这种状况无语了。“又是因为相像？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刚才你没有反应过来，就会死在那两个明明比你弱上不知多少的家伙手里。”
　　“……”顿了半天，库洛洛才回道：“我知道。”
　　原以为他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死亡理应是怎样都无所谓的，可是利器散发的冷厉狠狠地透过衣料接触到皮肤的时候，还是会从心里爬升出一种无限的黑暗感。
　　有一个黑漆漆的深坑，坑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多余的颜色，没有多余的声音，他想说话给自己听，却发现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只能无力地张着唇，如同坐电梯一样，往深坑的更深处坠落。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与死亡擦肩。
　　库洛洛从没有哪一次有这么深刻的概念知道，自己是有多么不想死。
　　“知道还那样做？”
　　“但是……”抬起头，兰西发现他的眼睛有他所熟悉的光，他从流星街人眼里所看到的光。“这样的险境，也不是毫无作用。”
　　“随便你。”清清淡淡的表情。“总之我是不想死的。”尤其死在这种事上。
　　“为什么呢？”
　　“我还想出流星街去看看。”
　　“看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外面和流星街这种区分。”明明都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我们要被人像垃圾一样抛弃，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痛苦挣扎甚至失去生命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一口面包，外面的世界里却有只是因为掉在地上就被随意丢弃的食物？对于那些书上所描写的世界来说，整个流星街，整个流星街里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我们，究竟算什么？
　　“……”库洛洛沉默地看着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其实说了也没用吧？流星街人知道外面的世界，看到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理所当然的会感到不公平。
　　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一件件地计较又能怎样？
　　就和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收获、喝了很多牛奶也不一定能长高一样，大多数情况下，控制结果的权力并不在自己这里。
　　那么我又能控制什么结果呢？
　　生命的结束？

　　手上还包裹着浓重的血味，库洛洛才想起他刚刚杀了两个孩子，可是他到现在才发觉，胸口有些冰凉，却没有他以为的愧疚，一丝都没有。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他记得上一世自己杀过人后，即使是附加原因的杀害，也在很久以后还记得死者的身份年龄之类的信息，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那是另一种方式的愧疚，可是他现在却连这样的愧疚都没有……
　　当杀戮已经成为习惯，当皮肉溅出的血味渐渐在鼻端萦绕不去，当你看向别人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漠然……
　　你发现，杀人的原因，原来和一见钟情一样，毫无继续存在的意义。
　　一见钟情钟的是脸，会有杀人的原因也不过是在安抚自己自以为自己还是普通人的可笑心理。

　　壳子是以后可能会成为幻影旅团团长的彪悍存在，内芯却是个披着普通人外衣的假货。
　　真好笑。
　　库洛洛捂住胃，嘴角止不住地抽动，真的很好笑啊，笑得他生理泪都出来了。
　　根本就不再是个普通人的心，他却还在维持着普通人才会有的想法，这种无用的东西他到底是怎么想作死才会继续披着它啊？！
　　“对了。”大概是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兰西终于从沉默中突破，开口问道：“如何？”
　　“什么？”
　　“这样没有理由地杀人后，你是什么感觉？”
　　“啊，很出乎意料呢~~”他说。“没感觉。”
　　“所以说。”男孩子轻笑。“你根本就是个冷漠的人呢！”
　　“也不是那样吧？”库洛洛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淡淡地回答。“与其说我冷漠，倒不如说我太个人主义，有关系的人就会在意犹豫不去下手，没有关系的就无所谓。”
　　“真是这样吗？”兰西停下脚步，扯起的嘴角又勾出了一贯的嘲讽弧度：“你现在身边的人，窝金、信长、玛奇和我，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被别人伤了你都会杀了他吧？可是假如只单单是我们呢？”
　　“……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单单挑出我们几个来看，你真的真的…不会杀吗？或者说，我们几个之中，有你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杀的人吗？”
　　“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出这种问题，兰西你是想闹分裂？”
　　“我实在不认为同伴这种存在有用。”
　　“同伴的力量是不可忽略的。”
　　“自己成长到足够强大的话还要那种存在做什么？”嗤了一声，兰西的手按上了戴着眼罩的右眼。“留着等待自己被背叛么？”
　　“……你的眼睛是因为这样才失去的？”
　　抬头微笑。“是啊，就是因为被所谓的同伴背叛，才会到那里面去，失去了一只眼睛。
　　“……”
　　“好在，我还活着。”

　　章节短是短，不过为了以后更文强迫症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