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荒漠水星

8、第七章 夜宴（下）

　　武王本要让皇上在众臣子面前脸面尽失，却不想让一段陈年旧事给逆转了过来，皇上是淑妃所生，本不得宠，十岁那年就送与符至做质子，受尽凌辱，却不想还能活着回来，更没想到先皇竟然传位于他，武王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当年皇位本就是他的，可最后偏偏冒出来了一个曾经做过质子的皇子，先皇活着的时候不敢忤逆，现在死了，是该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

　　“听说安国郡主与北郡王世子早有婚约，前些日子北郡王还想着接回郡主亲自抚养，不知可有此事？”武王不知何时竟然将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

　　“武王有心了！”还不等我回答，北郡王起身拱手施礼，“ 皇后娘娘对温汐郡主视如己出，百般不舍，是老臣愚钝，竟然让皇后娘娘忍痛割爱，实在惭愧。”
　　“那么说郡主和世子的婚约取消了？”武王冷笑了一声，“北郡王果真识时务呀！”

　　“当年家父与温候指腹为婚，怎么能那么草率的取消？”北郡王依然淡然的笑了笑，“既然郡主由皇后娘娘抚养，如何出嫁也得皇后娘娘说了算，老臣怎敢断言？”

　　“我看温汐郡主有些恃宠而骄了！”武王眼神突变，狠戾的看着我，“今日未等传唤就步入陛下座前，未经御医同意就敢将不明药物给圣上食用，毫无规矩。”

　　“温汐知罪！”我连忙跪下来，“请皇上降罪！”

　　“汐儿何罪之有？”皇上上前将我拉起，“我将汐儿与碧瑶放在一起抚养，就是要让她不受过分约束，汐儿是温将军遗孤，也是朕的爱女，那些规矩繁杂的规矩就免了吧。”

　　“皇上此言差矣！”武王转身对着百官，“既然是皇族，就更应该知礼仪，免得世人笑话，不能因为偏爱就失了礼法。”

　　武王本是要让皇上在臣子们面前脸面尽失，他知道皇上一向怯懦娇弱，却不想一段陈年往事让大
　　臣们对皇上疼惜有加，他怎肯善罢甘休，便将他的矛头对准了我。
　　皇后上前俯身请罪，“请皇上恕罪，哀家对女儿们的确娇惯了一些，武王说的对，哀家今后一定严加管教。”
　　“皇嫂日理万机，众皇子公主还年幼，臣弟理当为皇嫂分忧，不如将郡主交于我府上，让王妃好好为郡主教习礼仪。”

　　手心一阵冷汗，武王王妃是礼部侍郎的女儿，由她来教习听起来也合情合理，武王就是要借此发难于皇上。
　　“五弟，这恐怕不妥吧！”皇后脸色有些发白。

　　“皇嫂，有何不妥？”武王笑了笑，“皇嫂是怕本王会虐待温汐？”
　　“怎敢劳烦皇叔？”鸿湛不知何时起身，将我挡在身后。

　　“鸿湛这是要做什么？”武王突然大笑，似乎主动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侄儿不做什么。” 鸿湛笑了笑，“只是师父之命不敢有违。”

　　鸿湛幼时便拜父亲为师，只是父亲还未来得及倾囊相授便为国捐躯。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三皇子与温汐郡主日夜相对、暗生情愫，正为北郡王担忧呢，却不想三皇子仅仅是因为师命呀！”

　　北郡王脸色一如既往，这时却起身，“有劳王爷了！”
　　北郡王竟然……

　　看着北郡王波澜不惊的面孔，他竟然两不得罪，真要将我送与武王府，短时间内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想要仔细的疏理利弊，却毫无章法，父亲当年的确和武王势不两立，就连父亲的死都和他也脱不了干系，真要是去武王府，他也不敢将我置于死地，武王要的是天下，要堵住悠悠之口是关键，就是想杀了我，也得等他大权在握之后，北郡王此刻如此偏向于武王又是何故呢？

　　“温汐不会跟你去武王府，皇叔不必为此费心了。”鸿湛上前拉起我的手就朝宫外走去。
　　“鸿湛，不得放肆！”皇上气极让太监拦住了我们。
　　“皇子多情不是坏事，只是这温汐郡主可是北郡王府的人。”武王再一次火上浇油。

　　“我的事不烦皇叔劳心，皇叔还是把心思放在管理三军上吧，听说此次征战，将士扰民不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鸿湛转身，冷眼看着武王。

　　“传言只有三殿下这样无所事事的人才信吧！本王治兵一向严谨，谁敢造次，一律军法处置，不知道三殿下从何听来的消息？”他突然冷笑一声，“难道三殿下对本王心存怀疑，派了探子？”
　　鸿湛握着我的手因为气愤而收紧，我能感觉到他的怒意，回握一下想让他平静下来。

　　“鸿湛怎么会怀疑皇叔呢？”沉默许久的太子优雅的抚了抚衣袖，“皇叔也素知鸿湛为人直爽，和皇叔一样，痴迷武学，但他却是性情中人，温将军当年以身殉国，鸿湛痛哭绝食三日，在灵堂发下重誓，其一要为恩师报仇雪恨，其二便是视温汐为妹，一生护她，做出此等荒谬之事，也情有可原。”

　　“太子说的极是。”皇上叹了口气，“鸿湛这孩子对温将军确实情深意重，至今都无法释怀。”
　　鸿湛的手不由得收紧，想要将我捏碎般，大殿之上，我只有忍耐，许久，他终于松开，“今生不为师父报酬誓不罢休。”

　　“鸿湛果真是情深意重！”武王冷笑了一声，“报仇谈何容易？不是耍嘴皮子就可以的，上了战场就是刀剑相向，众皇子们养尊处优，是该历练一下了，你说是不是，皇上？”

　　“五弟所言甚是。”皇上难得的随声附和。

　　“既然皇上要历练皇子们，臣弟更应该为皇兄分忧，我这就带温汐郡主回府。”武王突然话锋一转，挑衅的看了一眼鸿湛。

　　“王叔且慢！”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交于王妃调教极为不妥。”

　　“有何不妥？”武王失去耐心，狠狠的看了太子一眼。

　　“这个……”太子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是开口，“这个涉及王叔家事，不便在这里说。”
　　“有何不能说的？”武王扫了一眼大殿，“本王光明磊落，即便是家事，也从无隐瞒。”

　　“来人……”太子朝殿外看了一眼，“带人上来？”

　　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太子看向殿门，不多时，一个纤弱的女子颤颤的走进，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却又不知何故。

　　“这是何人？”武王也有些愕然，“看着有些面熟。”
　　“见……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因为紧张，这个女子微微有些发抖。

　　“这个女子名叫小娥，是王叔府上的人。”太子转身看了一眼武王，继续开口，“前些日子，王叔的两个个侍妾接连暴毙，而这个时候王叔恰好在外征战。”
　　“确有此事。”武王皱了皱眉，并不否认。

　　“此女就是其中一个侍妾的婢女，为了活命偷偷的溜了出来，差点被人打死，恰好被我碰上，便带回来。”太子转身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子，“小娥，告诉皇上，你的主子是怎么死的？”

　　“求王爷给我家夫人鸣冤呀！”小娥突然扑倒痛哭，“我家夫人死不瞑目！王爷出征后，我家主子发现有了身孕，却不想这件事让夫人知道了，王妃就让人活活将我家夫人打死，可怜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事后，夫人身边的奴婢或卖或被打死，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求王爷回来为我家夫人伸冤。”

　　武王脸色巨变，咬牙切齿，“确有此事？”
　　“奴婢不敢说谎，王爷可以审问王妃身边的人，便知真晓。”

　　“既然是王叔的家事，王叔还是回去了处理，这个婢女，王叔可以带回去，只是此事关系王妃有无失德，估计还得查清了才能再议。”太子依然淡淡的笑着。

　　从未见过武王如此震怒的眼神，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拂袖而去，武王走了，宴会却还在继续，歌舞升平，美酒醇香，皇上很高心，多喝了几杯，臣子们也很配合，频频祝酒，欢歌笑语，一团和气。

　　太子依然微微的笑着，时不时与我眼神交集，暗流涌动，今日高兴，皇后并不阻挠碧瑶喝酒，贪恋西域进贡的醇香葡萄酒，拉着鸿湛频频碰杯，没几杯便两颊酡红，最为反常的却是鸿湛，神情淡漠，不只是今日之事还是酒精的作用，不知怎么，浑身似乎被淡淡的忧伤环绕，沉默寡言，只是低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