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鸢尾花》蜡像馆

32、大沙漠

　　吕不举由两位姑娘搀扶着暂且不提，单说裘老爷子看大势已去，打了一个很帅的响指，招呼他手下撤退，侍卫们得了指令，喊各种暗号的都有：“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 “风紧，扯乎！”

　　六扇门的各位老爷们拍拍屁股也要溜。吕四爷连眼都没抬，闪身从后堂走。马二爷飘身落在蔡五爷的前头，出语咄咄逼人：“老五，这下你称心满意了？只消一句话，你跟不跟我们回去见大哥？”

　　蔡五爷踌躇着，但是我知道他会走的，我这么确信，有我的理由。他看重的是忠孝礼义信，要他彻底背叛六扇门，背叛兄弟，背叛这么多年来的信条，简直是痴人说梦。所谓的大丈夫，他们轻生死，重义气，他们会为某些事情付出代价，友情、义气、信约、责任，最末才是爱情。

　　至于我们之间是否有爱情这样东西，都是个未知数，所以他一定会走，一定的。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我们注定要在这里分离。

　　我眼见他收起掌中剑，大踏步跟上马二爷，再没有回头。

　　我讪讪地回转身，跟左青打了一声招呼，就不再言语。地瓜姑娘和虎头虎脑的姑娘见我们已经没了危险，把吕不举交于旁人照料，三步一回头地也追了出去。赵大人和左大人本也不想取他们的性命，由着他们去。

　　他们一走，这里也整队。赵大人带来十六名亲卫，其中六死四重伤，其余都有挂彩。临行之前，我跪下给那六位的尸体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默念了几声对不住，抹着眼泪回到队伍中。自然会有士兵把他们抬出去装殓，这些都不用我操心。

　　夕阳西下，随着大队人马跨出庄子，这一刻，仿若隔世。

　　来的时候虽然紧张虽然担心，但还是愉悦的。总以为自己也有机会行侠仗义一把。现如今，说不出道不清的凄凉。

　　我和吕不举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上，他一直昏迷着，大夫给调了不少药，每天也定时给他行针，但伤口还在不断冒脓水。我们轮着班儿给他换干净的药布，希望感染的范围能小些。他的左手是保不住了，性命也堪忧。瞧着他咬紧牙关的样子，其他的种种可以暂且搁置在一边。大夫是一个眉毛和胡子都白了的老先生，眉毛浓密得盖住了眼睛，颇像西游记里面的太白金星，仙风道骨。医术甚是高明，性子也温和，我对他敬重有加，只是攀谈得很少。

　　赵大人和左大人的大批人马都不知所踪，恐怕他们必须要回去善后，我没有问也轮不到我多问。他们拨了二十来名侍卫一路护送我们，我只晓得为首的是一个姓杨的头儿，缺什么都可以找他。晚上我们在不起眼的地方休息，天亮透了才抓紧时间赶一段路。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出去半个多月，吕不举的伤势才稳定下来。伤口开始收合，长新肉。他一天之中会醒几个时辰，一开始没气力言语，这几天竟可以开口说个一句半句。吃得也比之前多了一些，我和大夫都很高兴。他有时候会皱着眉头，怔怔地看自己空空如野的袖子，有时候会跟我说笑几句，全凭他自个儿高兴。

　　烈日，风沙，黄土。我们越走越接近沙漠，每个人分配了一个水袋，马匹渐渐瘦弱下去。这里是撒哈拉吗，那么这里有没有三毛的足迹，是塔克拉玛干吗，那么九四年哭泣的灵魂会否在这个空间停留？

　　夜晚，星星格外亲近，没有阳光照耀的沙子，寒彻心扉。我们在帐篷里，把可以取暖的东西都给吕布韦围上，他还是冷。不得已给他喝烧刀子酒暖身。这么恶劣的气候，好端端的人都要病出个什么来，他又怎么挨得住。幸好他武功底子不错，所以这几天没有反复。

　　杨头儿来报，还有两日就可结束这长途跋涉，我们焦急地等待着，期盼着，时间赶快过去。

　　到了，终于到了，我们比原定的计划还早了半天。这是一个鸟不生茶叶蛋的地方，看着像是沙漠中的一块小绿洲，具体是哪里，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放眼望去村子小得令人发指，寥寥十几户人家，房子是茅草的，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买卖人家只有两户，白天也下着门板。天呢，赵书宏这是发配我们来充军！

　　杨头儿领路，他的行军靴一半埋在沙土里。他叩开一间屋子的房门，把我们都领了进去，对，全部，二十几口人。我正在纳闷从外面看也就十平不到的小屋子，怎么进去了那许多人。等自己跨进去才知道，方寸之间尽显乾坤。这屋子是地道的开口处，五个六个一拨扭动机关，“吱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墙头一转，他们就看不见了。轮到我的时候，杨头儿还特意来关照一声，说让我不用怕。我对他笑笑，从容地站了上去。

　　小医童搀扶着吕不举同我一拨，他坏坏地轻声嘀咕：“呦！□□！”我只当没有听见。这位仁兄自从受伤了之后，嘴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机关启动——黑暗——黑暗——黑暗——无数黑暗向我们袭来。然后是缓慢下坠。

　　听见承载我们的木板与地面接触，发出沉闷地哐哐声，还伴有摩擦出来的火星，我们脚下一顿，安全着地。

　　“你相信地下城堡么”我问吕不举。看楚留香的时候还曾笑古龙太玄幻。

　　他轻松地答：“相信！地道战嘛，中华儿女铭记于心”

　　“鸡同鸭讲！”

　　“宝宝，你是鸡还是鸭？”他逮到了机会就耍赖皮。

　　我马上就闭嘴了，地下城堡近在咫尺。这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才能挖掘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城市。除了没有强烈的日照外，这里几乎和地面上的城镇一般无二，有一泓清泉环城，有住户，有买卖人家，还有驻扎的军队。光线是通过巧妙的机关引入的，射到地下竟还够植物的生长。虽不茂密高耸，但稀稀拉拉的矮小植被随处可见。

　　等上面的人全都下齐了，杨头儿安排他的人去休息。而太白金星带着我和吕布韦外加服侍他的两个小医童，走大街，转胡同。我们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又像是爱丽思梦游仙境，瞧哪里都新鲜，看哪里都顺眼。不多时，到了一处民居。清静的小院子，三层楼的砖房，种着花草，养着小鱼，老大夫清嗽一声“嗯，啊哼！”里面有小医童听到响声，忙出来开门，毕恭毕敬地施礼：“师傅您回来了！”

　　老大夫说：“是啊，还不进去准备。”

　　小医童架着吕布韦先去安置，我与老大夫在厅上喝茶。

　　我问：“这城市都是赵大人的产业？”

　　老大夫微笑着放下茶盅：“是，也不全是，不知是谁发现了废弃的地下古迹。从书宏的父亲那辈开始，很多官宦世家，因为种种原因流落到此，就在此处栖身。”

　　听他唤书宏，想必也是有来头的人。

　　“那老先生您是？”

　　小医童在边上插嘴：“我师傅是四十年前的太医，人送绰号，秦妙手！”

　　老大夫笑：“老了，不提也罢。”

　　我又问：“先生既然住在此处，怎么会在济南府？”

　　他捻着胡须道：“老夫云游四方，正巧在济南府附近出诊，接到书宏的密信就赶去与你们汇合。”

　　“原来如此！”

　　我与他也无其他的话，稍坐片刻，就吩咐小医童带我去歇息。

　　之前的内容已经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