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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魂梦那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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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小冬垂头丧气的回来,见当院有个木凳,一屁股坐了上去。他拧着眉头想:不可能啊,以自己的水性找了一早上愣是没找着,该不会是被别人抢先了吧!他眼珠一转,沉下了眉头。
“少爷,你这一早上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了,担心死我了!”小勺冲出屋来,赌气的推了他一把。
柴小冬晃了一晃,偏过头去瞅他,“你猜,昨天推我下水的……是哪个王八蛋?”
“啊……?”小勺傻眼,少爷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一翻眼,数着手指嘟囔起来,“王爷和公公在亭子里没出来,外头有隽亲王,有李管家,还有宫里来的侍卫,还有闻府的……”
“慢,你说隽亲王和李管家……”柴小冬的脑袋里顿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拿着水墨扇子,说话欠扁的小白脸儿,一个是干瘪精瘦,突眼长须的老家伙。他想了想,缓缓扯开嘴角。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一个是家财万贯的王爷,一个是拿俸禄办事的管家。动手害命,伸手贪钱,这两个人中是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他撑膝而起,就是他了,那个管家!
他的脾气就是宁枉勿纵,就算冤枉了谁也只能怪那个人倒霉。在他看来,昨天那帮人里,根本就没有好人!既然不得已要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那就得知己知彼才行啊!
他朝小勺招了招手,“来来……过来,给我讲讲咱们还有这府里的事儿吧!”
小勺嘻嘻一笑,跑进屋里去搬凳子,只听他说:“少爷,你这就对了,得赶紧打起精神来,省的再被人给害了,这府里府外,盯着咱们钱财的黑心鬼可多了!”
柴小冬哈哈大笑,看着他跑回来,坐在跟前。“呵,听着倒挺玄乎,那你给我好好说说……”
小勺一点头,开始吧啦吧啦,把他们来到京都两年间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他哭丧着脸说:“少爷,其实老爷分给咱们的家当,这两年也败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趁早收手,回去求求大夫人吧,千好万好,哪儿也不如自己的家好啊!”说完拽住柴小冬的手,想要再求求,却没想到那手又冰又凉。他抬头一看,寒铁似的脸,眉目间带着几分阴骛,让人一望便脊背发寒,不由得浑身发抖。
柴小冬万万没有想到,小勺的故事里,竟然会有仇人的名字。穆左霖,闻进升!他手臂绷紧,双拳握的死紧。
他恨,是恨啊,仇人就这么落到眼前,怎么可能不恨。然而他心中更多的是悔恨,当初为了一己之私,不听二哥的劝告,害的一帮兄弟炸成了飞灰。剩下二哥那一伙,群龙无首,也不知如今何在。他死那年是茂丰五年冬,如今却已是八年春了!
他一锤双腿站了起来,不容置喙的说:“不能走,欠我的要给我还回来,吃了的得给我吐出来!”
小勺仰着头,惊愕的吐不出半个字儿,却不知怎的,心里隐隐有些振奋。“爷,我……”他咽了一下,“我全听你的!”
漆黑的一双眼,盯了小勺片刻,柴小冬肩膀一垮,弯起了嘴角,“怎么办,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听这样的话了!”
“少爷……”小勺不解的揪起了眉头。
“哈哈……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现在有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小勺好奇的往前一凑。
“你找些爱传闲话的人,在他们面前透露一下,就说那玉镯遭了贼,我气的要去报官。”
“那玉镯不是在湖……”
“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有人坐不住,自己就会跳出来的,也省的我找的辛苦。”
“可是,万一闻爷知道了呢?”
“知道了更好,他也可以帮我找啊,天下大乱才好哩,看哪个敢给贼销赃!”柴小冬勾着食指,摩挲着下嘴皮,“要灭了偷吃的獾子,吓吓也不顶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它没得吃!”
小勺一听,眼就亮了,激动的蹦了起来,“少爷,我去,我这就去找采买的二驴去,他顶会嚼舌根,一天不啦啦出点儿新鲜,舌头都要生疮的!”
“哈哈哈,那你就辛苦一趟吧!”柴小冬说着拽起袖子,抡了抡胳膊,“我得回屋睡一觉去,刚才动了那么几下,怎么浑身都疼呢!”
“好嘞,你睡吧,我这就去了。”小勺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出了院子。
柴小冬浑身酸疼乏力,慢慢挪回了屋。这身体看似体魄康健,可摸摸筋肉就知道,养尊处优缺乏锻炼!他无奈的想:怪不得柴小冬能淹死在湖里,但凡胳膊腿有点儿劲儿,狗刨也能刨上一会儿不是!摇了摇头,把自个儿丢在了床上。
春雷滚滚,骤雨夜。
柴小冬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声惊雷乍响,才不安的翻了个身,眉头锁的死紧。
梦中城郊,夜雨滂沱而下,车马碾开水花疾驰而过。
突然,一道闪雷劈开夜空,照的天际犹如白昼。马嘶鸣,人惊叫,兵刃相接之声撕裂雨幕,一伙黑衣人截住了宫中车马,同官兵厮杀起来,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溅飞了片片红花,直到最后一个官兵掉落了头颅……
为首的黑衣人坐在马上,腰间插着一杆不似武器的东西。这时,手下上前,献上了他们抢到的盒子,视线不由得凝聚其上,里面竟然是——神兽骨!黑衣首领仅露的一双眼,染上了嗜血的笑意,却意外的……叫人熟悉。
柴小冬猛然坐起,心惊肉跳的急喘起来,那双眼,神兽骨……
他扭头一看,屋外竟然真的下着雨,而那连绵的春雷竟同梦中一摸一样,似乎是在催促他去完成什么。抹了一把大汗淋漓的脸,慌忙下了床,见小勺沉沉的睡在外间,心,这才略微放下。
他走向窗口,推开了一道缝,深黑的雨幕绵延无边,让他的心绪也跌落了迷惘的深渊。
……
消息,是一阵风,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柴小冬那对前朝宠妃的玉镯丢了,还是在闻府里遭的贼,柴小爷送礼不成又失了镯子,气的要报官呢!
一时间,街头巷尾,流言四起,有说柴小爷故意找事出气的,也有说闻家纵容内贼欺负人的,更有说柴爷由爱生恨要拆伙的。就连柴小冬外头的狐朋狗友都听到了消息,送来请柬邀他饮酒消气。
柴小冬果断答应下来,做了一番功课,带着小勺一同赴会。
今日,又是佟大公子做东,摆宴东骏楼。
这锦川府里若论败家,除了外来的柴小冬,便是这个本地大户了。顺隆镖局,天子脚下镖行第一把交椅,却出了这么个败家的少东。局势动荡不稳,行市也是大不如前,可仗着镖行的叔伯照应,佟铮只知玩乐挥霍,当真辜负了他爹对他“铁骨铮铮”寄望。
雅阁里,传出娇语浪笑,杂着女伶吟唱的小调,
“来时正是浅黄昏,
吃郎君做到二更深。
芙蓉脂肉,贴体伴君;
翻来覆去,任郎了情。
姐道情哥郎弄个急水里撑篙真手段,
小阿奴奴做个野渡无人舟自横……”
方才上楼,已香艳到这般,柴小冬不由得大嘴一咧。小勺见了,红着脸捅了他一下。他脊背一挺,这才收起了男人的色性,正经了几分,大步上了楼。
柴小冬停在门口,被里头的乌烟瘴气蛰了一下。几个公子哥儿有的在吞咽吐雾,有的在抱着女子逗玩儿,还有的在喝酒猜拳,生生浪费了一桌的佳肴。
佟铮一发现他,拳也不出了,收了椅子上的脚,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柴小爷……晚了,你晚了,快进来受罚!”
“怎么罚?”柴小冬心里好笑,边问边大步走了进来。
佟铮眯起眼睛,笑容带着几分猥亵,拽过身旁女子,指尖往那红唇上缓缓一擦,“美人儿,去,给咱柴小爷哺一口热辣辣的胭脂醉!”
那女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谁不知道这柴小冬是个钱漏子,沾沾都是一身凤凰毛。“是,奴家知道了……”女人装模作势的娇羞了一下,几步就朝柴小冬扑过来,瞅着像是要倒在他怀里。
柴小冬暗暗张手,琢磨着接还是推。
“哎……你当心。”小勺往前一冲,牢牢的把女人撑住了。
女人怔了怔,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而朝柴小冬送了秋波。
柴小冬只当没看见,转头朝着独僻的一边走去,扯着椅子坐了下来,“这酒我认罚,胭脂醉就免了吧,别人不知道,在座还不知道么,兄弟我早已不碰胭脂味儿……”
佟铮愣了,屋子也是噶然无声。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哎呦……我真是服了你了,服了你了,赶明儿个可别告诉我,你要给那姓闻的守身如玉啊……”
大伙儿一听,哄堂大笑起来,拍烂了桌子才罢休似的。
柴小冬扯开嘴角,瞥了小勺一眼,见他点头,立刻开口道:“佟兄,你见多识广,小弟有件事想向打听打听……”
“哦?什么事?”他拉着椅子朝柴小冬一靠。
“那个神兽骨的事,你可清楚?”
“咦?那个啊,都是两年前的事了,问它作甚。”
“呵呵,听说有伙土匪劫它没劫着,对他们好奇罢了!”
“哦……原来是迷这些野闻轶事,那问我可就对了!”他站了起来,拿起旁边一个茶壶,学着说书的往桌上一砸,“来来,今天爷给你们说一段儿,恭王剿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