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念》珍妮不是小妹妹

20、第十一章 2014.春

　　刚刚过去的2013年，算得上是跌宕起伏的一年，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离别，却也意外地迎来了上天的眷顾。
　　事情要从昏迷了整整三十九天的星星突然醒转开始说起。
　　虽然坚强的星星成功地扛过了肺部手术，重新清醒了过来，但医生的诊断并没有变，依然是脑部及多脏器受损，ALS症晚期，无有效治疗方案，建议出院。
　　医生的诊断，让还在为星星的醒转而欣喜的我，重新又陷入了绝望。然而，我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依照医生的建议，准备办理出院手续，将星星接回家，好让他能在自己熟悉且习惯的环境里安然地度过自己最后的日子。
　　就在星星预定出院日期的前一天，我从小护士的口中得知，医院里将迎来一位国外神经方面的权威专家，今天下午就会到院参加专家研讨会。
　　那时的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横冲直撞地从医院工作人员组成的迎宾方阵中穿了过去，直接拦住了他，哭着求他帮星星想想办法。
　　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并没有寄托多大的希望在里面，毕竟星星已经被下了多次无法医治的死亡判决书。但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这名名叫约翰的美国专家十分有礼貌地听完我对星星病情的描述之后，竟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答应义务为他进行一次诊疗。
　　经过全面而详细的身体检查，约翰医生也不得不承认，星星的病情已经到了危重的程度，治疗起来相当困难，只能建议我们随他回美国，利用更先进的仪器和药物，进行后续的检查和治疗，至于是否能有效控制病情，能控制多少，他也不敢保证。
　　约翰医生还告诉我，星星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若要进行长途飞行，将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如果我们愿意一试，他可以调遣到高级的医用飞机，并且取消这次研讨会，即刻启程，以免耽误病情。
　　约翰医生的热情帮助让我很是感动，可是他对星星乘坐飞机的风险描述，又让我十分为难，最后，我只能征求星星自己的意见。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飞往美国的飞机上，星星确实出现过不少不适的症状，但在约翰医生的亲自指导和各位医护人员的全力配合下，最后还是有惊无险，转危为安。
　　在美国，我们呆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约翰医生集合各方面的权威专家，亲自操刀为星星做了一台修复体内各受损系统的大手术，并同时大胆地使用了一些国内违禁的药品，用以控制星星的病情发展。
　　说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事实上，当时约翰医生的每一次大胆用药，只要稍有意外，分分钟都可能立刻就要了星星的命。不过，这些都是经过星星允许的，他说，自己已经在鬼门关绕过一圈，这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如果能有陪伴我走得更远的机会，他什么方法都愿意试，什么风险都愿意担。
　　经过了几个月的治疗，我们惊喜地发现，星星的病情，居然真的就这么被控制住，再没了继续发展的迹象。
　　接下来的时间，约翰医生一边持续观察星星的身体状况，一边指导星星进行康复训练，渐渐地，星星竟也能在堵住气切管的情况下自己发声了。但有一点遗憾的是，星星的肌体萎缩已经严重到了无法逆转的程度，所以，即使经过专业的康复训练，他依旧没能恢复进食和活动四肢的功能，大部分的时间，也依旧需要借助呼吸机来呼吸。
　　2013年底，我和星星一起回到了中国，回到了我们在F城的家。一切已然不同，因为，我们又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翻开手边崭新的台历，时间，已悄悄地走到了2014年。
　　从前，我总觉动不动便感慨时间的流逝，是种人云亦云的矫情。
　　而如今，我才惊觉，时光荏苒，十年相伴的时光，回首望去，竟真的只如弹指一挥间。
　　也许是因为星星的病吧。心中了然他余下的生命是那么的短暂，用过一天少一天来形容也根本毫不夸张。如此，又怎能不盼着时光的脚步慢点慢点再慢点，好让他留在我身边多一天，再多一天。
　　“星星，今年是2014年，而我是2004年开始和你在一起的，都已经十年过去了，现在我们是锡婚了呢。”我将星星房间里的大号病床调整到一个我们俩都能觉得舒适的角度，搂他在怀里，与他轻声耳语。
　　“傻…念念，我们是2012年…才领的结婚证…这才过了…两年…”虽然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微弱，偶而也会伴有轻微的气流声，但对我来说，有生之年，能再听到星星用自己的声音和我说话，已经是种莫大的满足。
　　“我不管，我不管，我说十年，就是十年。”我掌握好力道，轻轻地揪了揪星星的耳朵表示威胁。
　　“好好好…咳咳…”星星妥协地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立刻就紧张起来，一手赶紧为星星拍抚胸口顺气，另一手也不闲着，扯过一旁用来吸痰的管子，准备一有需要就给星星用上。
　　还好，星星咳了一阵子之后，慢慢地就自己缓了过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麻烦。
　　看看恢复了平静的星星，再想想自己刚才手忙脚乱的样子，我不禁失笑。没想到，在星星身边照顾了他这么多年，我还是这么不淡定，这么容易紧张。
　　不过也对，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不时时刻刻地害怕着与他分离。
　　“其实…我刚才是想跟你…说…我会努力活下去…争取陪你…过真正的结婚十年…纪念日。”停止了咳嗽之后，星星又专注地望着我看了许久，才又重新开口，“可是…为了对你说这句话…我居然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看着你为我着急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我这样的愿望…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居然…还好意思心安理得地拖累你这么久…”
　　“杜星，你再给我说这样的话试试！我不仅要你陪我十年，还要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我不嫌弃你麻烦，如果你忍心就这么丢下我走了，我才真的会觉得活不下去。”被星星的话触动了心中的柔软，我说着说着，忍不住背过脸去，掉下了心酸的眼泪。
　　“念…转过来…看着我…”见我背过脸去，星星不放心地唤我。
　　“干嘛…”我没好气地回应他。
　　“你总是这样背着我哭…欺负我不能动…你知不知道…明知你心里不好受…却又看不到你脸上的表情…我有多担心…”
　　“谁让你总是胡说八道！要不是因为你现在经不起折腾，我早就一巴掌呼你脸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要知道你总爱满口胡言，当初就不该让老约翰教你练习说话！”我听话地将脸转回来，让星星能够看得到我的表情，却是故意拿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他。
　　“我错了…我错了…老婆大人别生气…”星星忙向我求饶。
　　“星星，你看，当初所有的人都觉得你快死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能有奇迹发生，可你还是坚强地挺了过来，恢复得越来越好，现在都能开口说话了，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你就强大成钢铁侠了，我还等着你照顾呢…”
　　“好。”明知道我说的话不可能成真，星星还是配合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我们一起笑了。
　　十年，感谢我还能听得到你的声音。
　　十年，感谢我们还可以陪伴彼此走过明天。
　　十年，感谢自己一直以来的勇敢和坚定，为自己收获了最完美的爱情。
　　亲爱的星星，我不要只是远远地望着你。星光再温柔，始终触不可及，让我做你一个人的夜空，包容你，守护你，拥抱你每一个漫长的黑夜。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