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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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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夜子渊到瑶华宫的时候,苏绾已备好了酒菜坐在桌边等着他了。
她一袭红衣灿若烟霞,青丝如墨,肤若凝脂,唇似流朱,美得惊心动魄,让他一时挪不开眼。
“子渊。”她唤着他的名字,伸手拉他入座,为他斟满面前的美酒,“我一直想为自己的夫君亲手做羹汤,今日也算是圆了心愿。”
她饮尽杯中的佳酿,看着他喃喃唤道,“渊哥哥……”
他握着杯盏的手指一僵,“绾绾,你……”
她娇憨地笑了起来,“小时候,渊哥哥不是这样唤我的。”
夜子渊微微叹了口气,“彤儿……”
苏绾又喝下一杯酒,唇畔的笑意愈浓,“对,是彤儿。”她看着他,自顾自地说,“我娘出自江南医药世家,我五岁那年患了眼疾,娘亲带我回到外公家,正巧有个长我五岁的大哥哥也在那里养病,他的身体很虚弱,每天要施针,还要喝很苦的药,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我知道他长得一定很好看,因为他的声音很好听,我每天都缠着他给我讲故事,更盼着自己的眼睛快点好起来,我想看看他的样子,可当我复明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走的很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外公只说他的身份很特殊,要我忘记有关他的一切,还给我改了名字。”
“他是为你好。”夜子渊也饮尽了杯中的酒,母后是借游江南之故,带他求医问药,若非谢家对他的病情有帮助,怕是早被灭门了。
“你是何时认出我的?”他静静地看着她,心底却翻腾着苦涩。
“你身上的味道。”苏绾依旧傻傻地笑,“你服得药是外公亲自配的,里面有一味药草有着特殊的香气,宫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的味道,近日里,你服药的剂量越来越大,龙涎香已掩盖不住那药草本身的香气。”
夜子渊再次沉默,他忘记了她的嗅觉异于常人的灵敏。
几杯酒下肚,苏绾已有了几分醉意,小脸酡红,愈发的娇俏动人,“渊哥哥还记不记得,彤儿说过,哥哥要快点好起来,长大了,彤儿就嫁给哥哥。”
“彤儿……”夜子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你醉了。”
“你记得对不对,你一直都记得,是彤儿不好,是彤儿忘记了。”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彤儿把渊哥哥藏在了这里,藏得太深了,彤儿都找不到了。”
“彤儿……”夜子渊心疼地看着她,起身轻轻将她抱了起来,“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你就还是那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她如小猫一般窝进他怀里,乖乖任他抱着,只是他刚一将她放到床上,她便圈住他的脖颈不放,嘴里不停地唤着他,面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身体也变得滚烫起来。
“彤儿……”夜子渊大惊,抚着她绯红的小脸急道,“你怎么了?”
苏绾钻进他怀里,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彤儿好难受,渊哥哥帮帮彤儿好不好?”
“是谁给你下了药?”夜子渊按住她不老实的小手,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没有人……”苏绾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彤儿想做渊哥哥的妻子,若渊哥哥不要彤儿,就让彤儿死掉好了。”
夜子渊揽着她的大手一僵,“你何以如此作践自己?”她的倔强与执着让他心疼,更让他无奈,到底是自己害了她。
苏绾不说话,伸手扯开了他的腰带,她的主动让他再也无法隐忍,终是将她放倒在床上,吻上了她粉嫩的唇,辗转缠绵。
衣衫尽褪时,他已完全沉醉在她青涩却大胆地回应中,是以并未看见她眼中乍现得一丝清明,以及唇畔那抹妖娆的浅笑。
她没有醉,更没有被药物控制,她要清醒且清晰地感受他所给予的疼痛与欢愉,即便一夜过后,她与他便形同陌路,她也绝不后悔。
彻夜的缠绵之后,夜子渊缓缓睁开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帐照射在他的脸上,起身的瞬间,目光不由地扫向身旁的女子。
此刻,她睡得正酣,眼角犹挂着晶莹的泪珠,他心里百感交集,昨夜,他确实有些情不自禁,明知道她初经人事,却还是忍不住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抬手,指尖轻柔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羽睫微颤,悠悠转醒,一贯水亮的眸子里带着初醒时的怔愣迷茫,却在看到他时,迅速地垂下了眼睑,小脸跟着一红,但很快,又沉下脸来。
他知道,她定是记起了今日便是她离宫的日子,默叹了口气,他起身下床,背对着她穿起了衣服。
苏绾裹着锦被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道:“若有来世,你还会如今生这般等着我长大,娶我为妻么?”
他系着腰带的手微顿,继而快速地穿好衣服,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大步向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落下一句话,“收拾一下吧,他在等你。”
夜子渊逃也似地出了瑶华宫,多待一刻,他怕自己会冲动地强留下她。
伸手入怀,他取出总是随身携带的药瓶,扭开盖子,将里面的药丸一颗不剩地都倒在了地上,以后,他再也不用为了延缓衰老,维持容貌服用这些药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活不过而立之年,却还是想要如一个健康正常的人一样好好地去爱一场。
她五岁那年,他答应了母后不再见她,以保她性命无虞。
她十四岁那年,他知道她为了逃避选秀,淋雨生病,他只差人送去了最好的补药,并未怪罪苏家。
她十七岁那年,他知道她心有所属,依然不愿入宫,他不勉强她,同意苏家送了庶出的女儿进宫。
直到她十八岁,沈立寒孝满,他再也无法只在暗处默默地守护她,终是将她带进了这精致的牢笼里,他自私地想要她陪他度过剩下的短暂时光,之后他会放她自由,哪怕她不爱他也无妨。
可他错了,他已经伤害了她,再也无可挽回。
高高的城楼之上,夜子渊站在石柱后,看着城下那个一身浅碧色衣衫的女子一步步朝着另一个男人走去。
他的面容苍白的憔悴,唇角有血丝溢出,却也顾不得抹去,此时此刻,他只想再多看她一眼,记住她最后的样子,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彤儿……”他的声音已失去了往日的清润,带着一丝沙哑,“若有来世,我还会等着你长大,娶你为妻,只是,我恳求上苍,能赐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
仿若是有感应般,苏绾顿住脚步,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那冰冷生硬的石柱,城楼之上并未有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
失望在所难免,但她并不绝望,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昨日服下的那碗药,有助于受孕,很快,她便会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绾绾……”
沈立寒向她走来,习惯性地想要握她的手,却被她避开,“恳请大人退兵。”她只是淡淡地对他说,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
他错愕地看着她,“你的心已经开始向着他了?”
“我本就是他的妻子,心自然是属于他的。”
“绾绾……”她的话无疑是刺痛了他的心,“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了么?若非他从中作梗,你早就……”
还不及他说完,苏绾便出声打断了他,“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非你不嫁吗?”
“为何?”沈立寒下意识地问,心里却隐隐地有着不安。
“我讨厌宫廷里的勾心斗角,憎恶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但身为世家女,即便躲过了选秀,所嫁之人也必须非富即贵,而你,无疑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自从你的母亲去世后,慢慢的,我发现你的心里隐藏着一颗仇恨的种子,之后沐家获罪,那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抚平你心中的怨恨,可直到你告诉我,你要娶沐雪为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筹谋算计着,与其说是他逼你娶沐雪,不如说是他成全了你的计划。”
沈立寒陷入了沉默,原来,她早已看透了一切,所以才会那般决绝地入宫。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突然有人策马来报,漠北四部均已退兵,紧接着城内又有人来禀,曾被策反的朝臣也已伏地认罪。
苏绾面容依旧平静,不见丝毫讶异,也没有半分欣喜。
“你早就猜到了结果。”沈立寒竟也没有气急恼怒,仿若夺位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胜败输赢不过都是一场赌注。
“我从不怀疑他的能力。”
她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围在城下的士兵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