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劫》皖晴空

3、（三）

　　浸身于撒满花瓣的池水中，苏绾慵懒地靠向由暖香木堆彻成的池壁上，她以手掬水，淋于香肩之上，目光淡淡地扫过手臂上那一抹嫣红。
　　入宫一月有余，皇帝第一次召她侍寝，即便排斥，她也无从拒绝，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入了宫，她就再无任性的权利。
　　缓缓从池水中走出来，她任由宫婢为她擦干身上的水渍，有年长的嬷嬷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侍寝时所要注意的地方，而她只是麻木地点头。
　　当驼妃公公将她放在承恩殿那宽大的龙床之上时，她望着那明黄色的床顶，突然有些好笑，兜兜转转间，自己还是进了这精致的牢笼里。
　　“在想什么？”
　　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将恍惚走神的她拉了回来。
　　“皇……”她刚要开口请安，却又猛然顿住，“是你……”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衾，她满是防备地看着他。
　　“你认识我？”男人饶有兴趣地挑眉。
　　“我记得你的眼睛，还有……声音……”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可她还是听了出来。
　　男人唇角的笑意愈加浓厚，从身后拿出一包衣物放于榻上，“换上它，不要多问。”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清润，然语气却不容拒绝，言罢，他便转身，绕到了屏风后面，与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苏绾抚摸着那质地极佳，却简约素朴的裙衫未作多想，便听话地换上。
　　能在皇帝的寝宫来去自由的人，那定非本人莫属了，多日来萦绕心头的困惑也得以解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命中注定她与沈立寒有缘无分，命中注定她在心碎的时候遇上了他，从而入了宫，成了他的妃子。
　　穿戴好一切，苏绾出了卧室，见那个男人正坐在桌旁，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盏，还不及她开口，他已放下茶盏，向她伸出手，“过来。”
　　她缓步走近他，将自己的小手放于他掌心，微垂着眼睑不敢看他，小声唤道：“皇上……”
　　他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他已揽着她向屋外走去。
　　她这才发现他未着龙袍，身上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衫，与她身上浅碧色的裙衫极为相配，如此着装，怕是要出宫的打算。

　　依旧是初遇时的那辆马车和车夫，苏绾还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只是手从出门伊始，就未被他松开过。
　　她抬眸，偷偷打量着他，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挺的五官有着王者浑然天成的贵气，这才是他的真实面容。
　　“可看清楚了？”男人笑看着她，轻而易举地在她眼中捕捉到了一抹窘色。
　　“臣妾……”
　　“已经出了宫，不必那般拘谨。”他宠溺地抚了抚她简单却别致的发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妻子？她心里苦笑，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如何能称得上妻子？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虽然我许不了你后位，但我可以许你一颗完整的心。”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迎上他灼灼的目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根本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也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可究竟是为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
　　“以后你会明白的。”他看着她，却又仿若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微微一怔，随即明了，影子，或许自己的身上，有着别人的影子吧，那么他所说的一颗完整的心，终究还是残缺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资格去责怪他，自己的心，尚且不完整，她又如何去苛求别人对她一心一意，更何况，眼前的男人，还是天下最难一心的人。

　　“主子，到了。”
　　马车停稳后，他率先下了车，再次向她伸出手，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站定之后，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致，苏绾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为何来这里？”
　　他不语，只是拉着她朝不远处的山峰走去。
　　站在山之顶峰，眺望着碧海星空，那种海天一色的景观，悠远而静谧，让人很轻易地将所有的烦恼忧愁都抛之脑后，只独享这一刻的惬意。
　　她似乎有些明了他带她来这里的用意了。
　　“累不累？”他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细心地为她披上，“要不去车上歇会儿？”
　　苏绾摇了摇头，“天快亮了。”她不想错过天下最动人的景观。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的瞳孔瞬时睁大，须臾之后，在海天交接处，一轮红日慢慢离开地平线，犹如一块光彩夺目的玛瑙盘，周遭都被它晕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真的好美。”她由衷地感叹。
　　“日落，代表着结束，而日出，寓意着新的开始。”他扳过她的双肩，凝视着她沐浴着初晨朝阳的小脸，“我希望你忘记过去，试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皇上……”
　　他指尖轻点她的樱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子渊。”
　　她迷茫地看着他。
　　“我的名字。”他再次开口，轻拥她入怀，与她一同望向那壮丽的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