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水小合

9、夫妇和解

　　翌日又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南宫梦的脑袋比正午的日头还烫，只好由东方雨背着他上路。南宫梦觉得这样顶羞人，奈何身子软得像煮烂的面条，说什么也由不得自己了。
　　所幸夫妻俩运气也和天气一样好，没走几步便遇上一名樵夫，经樵夫略加指点，两人才走了一里便找到出路——就见南宫梦趴在东方雨背上，指着一条分岔的溪流昏沉沉道：“这里我认得，小时候来打过猎……顺着溪流走，下游便是出路……”
　　说完南宫梦便闭上眼，他恍恍惚惚中听见东方雨背着他一路走一路说：“相公，你知道吗？原来悬崖并没有料想的深，一切也没有料想的糟……”
　　这话很奇异的让南宫梦安了心，令他踏踏实实的睡去，也因此错过了后来东方雨说的许多话……
　　昏睡中的南宫梦不知道，一天半后他便回到南宫世家的安乐窝，又足足睡了一天。
　　他只知道自己在梦中不停奔跑，像是要躲避谁，就这样一路使自己筋疲力尽；后来他累趴下，索性破罐破摔再也不躲，呼哧呼哧翻了个身就仰面躺下，却平空觉得云淡风清，仿佛躺在柔软逍遥的云端，任他在梦中翻来覆去的思量，竟发现一切烦恼都已不在。
　　身子无比的轻，真是舒服啊。
　　他在梦里逍遥九霄，许久之后才坐起身来，信手拨开白云悠悠，云中忽而露出东方雨黝黑的双瞳。
　　东方雨！南宫梦舒展的身子紧张的一僵。
　　——东方雨，你怎么还在对我笑呢？
　　难道我躲你躲的还不够？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坏？难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你知道我先前一直在别扭？你也知道我一直很累很累？
　　真好，那我都不需要对你解释什么了，我们就这样好好相处吧。
　　南宫梦的身子又坦然放松。
　　东方雨，走，走……一起去喝酒、去骑马，怎么都是好的，就像从前一样……
　　不管是男是女，是兄弟是夫妻，我们一起走吧……

　　南宫梦悠悠醒来，迷糊的视野逐渐清晰，看见的却是二哥南宫梵疲惫的脸。
　　他一惊，视线往下，却发现自己正紧抓着二哥的手，慌忙松手尴尬道：“二哥，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你抓着我的手，我能跑开？难道我用内力把你震开？你到底是我亲弟弟嘛……”南宫梵唏嘘，“本来是东方雨陪着你，她走了以后，你偏睡不安稳，手捞啊捞得拼命要抓，结果妹妹的手你还甩开，换我才睡得安稳。”
　　因为你的手跟她的手比较像啊——南宫梦脸红，又羞又恼又落寞：“那，她呢……”
　　“你还惦记她啊？你不是叫她走的嘛？”南宫梵很是纳闷。
　　“什么？”南宫梦更是纳闷。
　　“你烧昏了一直在嚷，”南宫梵伏在榻边皱眉捧心，学弟弟病恹恹状，“东方雨，走，走……”
　　南宫梦嘴角抽搐，推开哥哥的鬼脸：“我说胡话你也信？”
　　“呃？”南宫梵怔忡，吞吞口水，“我们都以为你说的是……肺腑之言……”
　　的确是肺腑之言，南宫梦无从解释，也不能气别人断章取义，恨只恨自己说胡话为什么不能说长一点，冒得都是要命的关键词。
　　“我去找她，”南宫梦掀被下床，却站在地上虚晃两下，“我，我睡了多久？”
　　“从你病倒开始算，大概两天多？”
　　“该死！”
　　他才刚刚决定要和好的，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跑掉！事情的演变，总该按着他的步调来一次了！
　　顾不上休养生息，南宫梦急匆匆离开南宫山庄，顶着酷暑策马回到东方家，却得知东方雨刚刚离家出走。
　　东方老丈人对女婿着实有点不满，却碍于颜面不好发作：“阿三（南宫梦小名）啊，老夫是一直很看好你的，东方家也等你接班，你看老夫偌大家业……你好歹也顺着招弟（东方雨小名，可怜大家以前从没觉得这名字不对劲。）一些嘛……”
　　南宫梦心下惭愧，先是乖乖听教，却在东方老爷唠叨了半个时辰后忍无可忍打断老丈人：“父亲，您可知东方雨去了哪里？”
　　“不知道，但听她走前提过娇红轩。”
　　“杭州娇红轩？！”南宫梦心一惊，隐隐约约猜到答案。
　　娇红轩与南宫梦关系匪浅——那里的头牌娇红姑娘，是他的初恋。
　　他当年与东方雨提过，自己想给娇红赎身，被父亲一顿好抽，也被娇红拒绝，碰了一鼻子灰。现在东方雨跑到那里去，要做些什么？
　　南宫梦越想越不妙——东方雨，你可千万别多事整些有的没的出来折腾我……
　　他只得快马加鞭杀到杭州西湖，一路旅途劳顿，若不是功夫底子牢靠，初愈的病体只怕也早被他作死了。
　　娇红轩坐落在杭州西湖畔山水掩映间，是江湖人士时常流连的温柔乡。轩中的姑娘都有些功夫底子，头牌娇红，更是靠买卖情报闻名江湖的烈性女郎。
　　南宫梦到了杭州不敢浪费时间在客栈落脚，马不停蹄赶到娇红轩时，果然看见东方雨站在街边劝说娇红赎身。
　　娇红准备叫东方雨吃闭门羹，正在将她往外赶：“东方雨，你现在做了夫人，怎地也婆婆妈妈起来！早说了奴一丁半点也不喜欢那南宫三公子，凭他家世再好，奴也不要与他做妾，你休要再劝，白费口舌而已……”
　　二人纠缠不休，看得南宫梦鼻子都要气歪了。他飞身下马，几步走到妻子跟前，气势汹汹摔掉马鞭，咬牙怒瞪着目瞪口呆的东方雨：“东方雨！要你多事！”
　　“我……相公，我……”东方雨没料到南宫梦会赶来，一脸做了错事被人发现的仓皇心虚。
　　南宫梦可不想听东方雨分辩，只管气呼呼将她拽得远远的，躲进巷子里低声教训她：“要你多事！丢人现眼。”
　　“相公，我想过了，”东方雨鼓起勇气挣开南宫梦的手，退后一步望着他一本正经道，“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以我对南宫爹爹的了解，我们这夫妻必须做下去，既然散不开要过一辈子，不如互相成全。”
　　“成全？多谢你大老远跑来杭州成全我，”南宫梦气极苦笑，“你倒是成全我，那你呢？”
　　“我？我不会妨碍你，”东方雨咬着唇，脸色发白，“所以以后，请你也体贴，将表面功夫做做好，就好……”
　　“体贴？表面功夫就叫体贴？你倒教教我！怎么做表面功夫？”南宫梦气得要命，却因她如此自苦无从发作，索性一鼓作气将心里话讲明白，“东方雨，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我没想到，这感情要在一夜之间从兄弟变成夫妻——我找不到与你相处的方式了，所以这些日子老冲你发火，但是，我真的是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南宫梦右手搭上东方雨的肩，忽然意识到从此一切都得改变，干脆转而一把拥住她，刚想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背，却又反应过来，微微后仰了身子，双手捧住东方雨的脸颊，轻轻落下吻去。
　　“呃……相公，别，”东方雨为难道，“现在又没人在看……”
　　南宫梦脸巨红：“干嘛，你还要别人看？”
　　“嗯，没人看，做这些干什么……”
　　南宫梦觉得胸口发闷，真想憋一口血往外飙！
　　“表面功夫，当然人前做做就好，而且主要是做给我们长辈看看的，所以不能那么……”那么羞人！
　　南宫梦悻悻将血咽回去，灰溜溜开口：“你当我刚刚在做表面功夫？”
　　“啊？难，难道不是？”东方雨睁大无辜双眼。
　　南宫梦觉得双手得掐点什么才好，只好掐住自己的腰，叉腰怒吼：“我是来真的！”
　　“呃？”
　　“我说，都是真的，我是喜欢你的！东方雨！”南宫梦又羞又气，脸花花绿绿，“过去做什么都不如你，忽然变成你丈夫，尴尬死了！也怕死了！对你好我觉得窝囊，对你坏我还是窝囊，觉得大家都在笑话我——我武功不如你，家世不如你，我拿什么理直气壮做你丈夫！？”
　　东方雨怔怔听着，说不出半点话来。
　　“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没道理冲你发脾气，你是男的我喜欢，你是女的，我，我也喜欢！我喜欢的，横竖都是东方雨你这个人罢了！”南宫梦一气表白完，喉咙里不自禁就带着点哽咽——不是委屈自己，而是委屈之前那么长时间的自苦，害二人走了太多弯路。
　　真是累死人了！
　　“之前……真对不起，”南宫梦气喘吁吁，最后满脸羞赧的低声承诺，“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东方雨一言不发的听完，又盯着南宫梦静默许久。南宫梦看东方雨没有反应，正心虚忐忑，却见她突然哽咽一声，低头将脸埋在手里，抽抽搭搭的呜咽起来。
　　南宫梦不习惯她这样女里女气的哭，慌慌张张将手抚在她背上，不停哄劝着：“快，快别哭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会让你这样哭……”
　　东方雨哪里理他，只一个劲哭着，尽情发泄长久来的委屈。南宫梦只好站在一边陪她，悄没声黏得紧紧的，任日头将二人亲密的影子越拉越长……

　　夫妻二人终于和解，皆大欢喜，于是顺道就在西湖度蜜月。
　　南宫梦与东方雨泛舟湖上，伴着越女悠远清甜的歌声，荡舟穿过田田莲叶，采摘红菱。
　　东方雨单手支颐躺在舟头，边拨弄鲜红色水淋淋的菱角边抬眼望着南宫梦，柔声道：“相公，我会为你改变的……”
　　“不必，做你自己就好……”南宫梦瞥瞥东方雨，嘟哝道。
　　此刻夕阳西下，数不清的白鹭沙鸥掠过他们头顶，波光粼粼中东方雨浑身像洒了金，一颦一笑皆是道不尽的风情，却独没有女儿家的姿态。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什么改变呢？
　　很多时候，傻傻坚持许久的事，一瞬间就可以想明白。
　　大彻大悟的南宫梦就是如此。
　　在想通后他很快进入状态，真是越看东方雨越顺眼——这般空山新雨后的气质是多么叫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娇滴滴肉麻麻涂脂抹粉吴侬软语才叫雷人呢！他怎么早没发觉呢……
　　真是后悔死了……
　　不管南宫梦后来有没有再为东方雨闹心，他的故事都要到此结束了。
　　因为武林中的传奇都是到此结束的^_^

　　惊叹发现俺是年更唉~哦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