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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第42章 所谓牺牲(中) ...


  •   他看着那双眼睛,眼眶倏尔刺痛起来,不由垂首捂住了双眸。

      赫映姬轻轻唤他的名字,短短的四个音节、组合排列的四个音调,经由她的口中被念出来,也好像染上了馥郁的月月桂的芳香。

      光线像是从头顶垂下来的、层叠的薄纱轻柔掠动着。水潭中潋滟生辉,光点连成线地浮游在水面上,又被紫红色的光芒淹没。

      被召唤的人却依旧站在原地——君麻吕保持低头的姿态,从指缝的间隙里漏出来、注目着的目光疏离且抗拒。

      两刀切平的鬓发落在他雪白的颊边,沾着干涸的血。
      他仿佛一只离群的白鹭,敏感又警惕。
      君麻吕不期待被原谅,甚至,赫映对他再严厉、再残忍一点都好。
      唯独赫映的温情,叫他如鲠在喉,忍受不了。

      当辉夜的神女这样同他说话时,神情是漫漫的。
      她仿佛永远端庄、永远华美,比天边明月更难以触及,那张不老又圣洁的颜容稍稍内敛,仿若春江落雪,浮冰与碎雪脉脉交融,扑面而来清冷的、纯净的气息。
      即使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然而熟悉她的人却能懂得,这便是难得的温情了。

      她没有当即问罪,且对之前他的反抗不闻不问、未置一词。

      如果沉默的时间再长一点,君麻吕都要崩溃。他没办法做到对母亲的看法无知无觉,从小他都是一个没有妈妈就不行的幼稚小鬼,他那样依赖她,就好像葵花追逐太阳,天生如此,分别的这么多年也从未改变过——
      当他站在她的对面,好像还是幼年的时候,还伏在她的脚边与裙摆,就在入夜的宫殿。
      月夜见宫那样幽暗,但他们相互依存、互相温暖。所以再漫长再难熬的夜晚,也能够渡过。

      那个时候,他还是被叫作「鬼之子」,还是被当做上天给予夜叉一样的辉夜族长的惩罚,没有被予以「神子」的期待。
      那个时候,辉夜的赫映命也还未掌控辉夜,不被承认,她作为月夜见宫的神女、辉夜族的夫人、无法战斗的女人,还只是成日俯在案上,解决成山般的公文文书。

      使这一切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到底是……什么?

      赫映姬的薄唇微启,又轻轻唤了一声。

      她极盛的容貌以及气质,使得人们在第一眼,常常并不能注意、常常忽略了她女人的身份,只会感觉是面对着尊贵的神灵。

      「她真是我的妈妈吗?」

      不觉间,他已经带着这股困惑地迈出了步伐。
      君麻吕踏上那条直线。

      随着一步落下,阵法中升腾起无数细小的光点,闪亮着浮动着,好似喷发的清泉、不会下落的雨点。

      这些深红的光点落满了他的发梢与身体,穿透血迹斑斑的衣袍,渐渐融了进去,更有一缕光束自其中分出来,化作红色的一股注连绳,缠绕在他纤细的脖颈,垂下小小的三股流苏与御币。

      君麻吕踩水而来,慢慢在赫映身前蹲坐下来。

      源氏物语中有说,母亲的怀抱即是故乡,而究其一生,男人都走在归乡的道路上。

      从小时那条通向月夜见宫的羊肠小道,到如今的这条花道。

      前所未有的困倦再一次涌上了心头,过往的一切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掠过。
      仿佛跋涉过一条没有尽头的荆棘之路,即使双足被划伤、鲜血淋漓,也坚持地走到了现在。

      「最初的想法……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为了回到你的身边。」

      雨夜的别离,从眉骨描摹而下的温暖的手指,逐渐抽离的热度。
      木叶、风之国、川之国,泷隐村,到最后的水之国,他只不过是想要回家,回到真正的妈妈身边而已。
      回到那个在乎他的感受,会为他的痛苦而悲伤落泪的赫映身边。

      疲倦的游子枕在赫映的双膝。
      他雪白的长发自双肩逶迤而下,半睁开的碧瞳闪烁着困顿的细碎微光——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乖觉与温驯,这世间再冷血、铁石心肠的人却也该为此融化了。
      赫映纤细如葱削的手指从善如流地揉进他的发丝间,另一只手则覆在他的脸侧。

      白角与草人堆放在旁边,不远处装眼睛的玻璃罐还折射着碎光。

      他们明明靠得这么近,两颗心却离得很远很远。

      “……在您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君麻吕忍不住问到,沙哑的音气是温吞又清浅的一缕。
      靠近这核心地带,受阵法影响达到最深,他感到身体沉重万分……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无论如何也再抬不起一根手指。

      赫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那张散发着月晕的脸庞纹丝不动,她的手指柔软冰冷,一下一下缓缓碰触着他的发顶。

      神女的眼神是专注又平静的,看不见任何的波澜……

      君麻吕展开容颜漫漫一笑,这个笑容也是没有力气的。
      他此时应当已经明白了某些东西,但他似乎还怀抱一份梦幻泡影般的希望。

      “明天……会是晴天吗?”

      迟钝地调整一下姿势,君麻吕慢慢眨一眨眼,仿佛要就此在母亲膝上睡过去,连问的问题也很跳跃。
      这样孩子气的问话叫人莞尔,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问题在过来之前,就已经问过辉夜宗信。

      因为意识在红光下就要完全丧失掉了。

      他枕住在赫映的裙摆。从这个角度,赫映只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那些霜色的绒睫,静谧无声地在空气中舒展开来。
      很久过后,久到赫映都以为他已经昏睡过去。

      “我希望会是晴天。”

      “雨让她伤心,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了。”

      君麻吕幽幽道。

      红色的光点似流萤的瀑布一般,不断坠落向他们的周身,满树的木樨堆砌似雪,穹顶漏下的一束天光,仿似舞台的灯光,照亮了这树下一隅。
      远处池中水光凛凛,池影中,白发的神女姬君踯躅一息。

      她遥望迦楼罗的海洋,眸中倒映着幽暗的水光。
      族人的血将散乱浮动着的光点连接,万千条红色的丝绦自空中垂悬而下,遮蔽了她的视野。
      白岛上的草叶无风自动,它们守护被埋在此处的鬼角多年,早已被其中的力量浸透。当真正的主人回来,便喜不自胜地开始迎接。

      丝绦一缕一缕垂下得更汹涌,一层又一层,最终将他们淹没。
      山谷中异象丛生,他们的相依却又那样温情,不被打扰。

      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黑绝从花丛中现身。

      他知道赫映看得见他,也知道赫映就是在盯着他。
      她的目光仿佛在说「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办到。」

      ·

      笨蛋小男孩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妈妈。
      经历了那么多,就算心脏都被洞穿,他也一刻不曾放弃回到妈妈的身边。
      即便从这个女人身上得来的……从来不是他所渴求的那样。

      回归辉夜以来,不过短短的时间内,赫映姬强硬的意志就摧垮了他的世界,她将他折去羽翼、以血脉束缚在辉夜,更让他失去了一路上所有的羁绊。
      千辛万苦渴求得来的母爱,却是这样一种东西。
      然而银发少年却依旧存续着幼时那些幼稚简单的思考。

      至始至终,他那颗向着赫映的心,都未曾涌入过一丝愤恨,他始终相信母亲心底是爱着他的。
      直到最后一刻、直到现在,直到……这个专门为他所准备的坟墓开启的那一刻,都始终坚信着。

      如果不是要用他来复活的、就是黑绝自己的母亲的话,黑绝说不定都要感动地放过他们两个了。

      可是没有如果。

      「你的诞生,注定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黑色的绝目不转睛地看着、默不作声地想到。

      「就像宇智波泉奈的存在,是为了助我,让千手与宇智波斑的矛盾激化到难以言和的地步;而辉夜君麻吕的死,则是完成这最后的清算。」

      世界上,有两种人。

      一种是世界中心,一种…则是为世界中心让出中心的役者。
      宇智波泉奈和辉夜君麻吕,都属于后者。

      他抬步走过去,顺手拿起了地上的玻璃容器。

      “眼睛与身体融合需要漫长的等待,容器指引神魂降临也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于我吧——
      母亲大人的武器还未到位。”

      他金色的眼瞳仿佛有两点灼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倒映出赫映微蹙起的眉与深碧眼眸,以及银发少年无知无觉的睡颜。

      「羽衣与羽村的后代,因陀罗与阿修罗的转生者。
      跨越千年的舞台剧……终于到了这场复仇落幕的最后一瞬。」

      池水在沸腾,幽闭的山谷之上,视野拔高开去。
      那轮与悬浮的辉夜族地遥遥相应的月盘之上,万众瞩目下,若隐若现浮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银发雪肤,仿似霜月幽兰。

      她双眸紧闭,颜容的每一寸轮廓都精致无比,她的吐息浅浅,在世间掀起了一阵柔和的风浪。她的存在是那样真切,好像下一刻就会抬起眼睑,睁开一双无情的双眼。
      摊开的广袖比云朵更洁白,从袖中探出的五指尖尖,纯白的鬼角掩映在发丝间。
      不似人类的妖魔沉眠在月亮上,沉眠在忍界人们的头顶。

      风之国战线前、雷之国战线前,忍界联军总部,甚至于留在岛上的主角团……
      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这些强大的人们都在此刻注意到了月亮的变化。

      世界陷入寂静。

      竹林中,药师兜站立良久,他因仰头时间太长,脖子一阵阵发酸。

      半晌,他终于低下头,干涩的眼睛不自主地开始分泌泪水,他也浑然不觉,只是将目光移向月夜见宫深处的方向。
      “已经开始了吗?”

      实在是太快了,快得让他意识到,银发少年真的没有一点反抗。
      他是真的全心全意信赖着赫映姬。

      「这个可悲的容器,也许,还在等着他妈妈在晴天的第一缕阳光落下去时将他唤醒。」
      山谷中,透过下坠的血的连线,黑绝注目着红光逐渐将阵中人淹没。

      辉夜的神子平躺在柔软的纯白草坪中,他银白的长发似银杏的扇叶般垫在身下,颈上的注连绳连接四面八方的红色丝线。
      那样了无生气的精致,偏偏被白布所覆盖小半的脸上,还残留着稚气的恬然。

      赫映已经离去了,也许她不想陪这个愚蠢的孩子最后一程,也许她要马不停蹄去准备余下的战斗。
      迦楼罗的山谷中空荡荡的,白色的鬼角、白色的偶人,空荡荡的玻璃罐堆放在黑绝脚边的草地上。

      ————————————————

      诡异的枫林在灭世的战斗下、也轻易被夷作平地,连同里面所有的灯盏与地藏像。

      枯枝败叶也不剩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只是裂隙与碎片。

      头顶忽而变得广阔的深邃星空,广袤无垠。
      收回注目月亮的目光。
      宇智波带土的手臂在汩汩流血。

      ——除了眼前的十尾,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小的时候,他是一个笨蛋忍者,长大后,他就变成了笨蛋反派。

      反派是打不过主角团的,电视里这样演,老师的老师的小说里、也是这样写。
      他的单打独斗,他的一腔孤胆,始终敌不过正义大伙伴的集体合作。

      可是反派也可以像主角一样抱团,他有他的小反派。
      他是世间极恶,会让君麻吕成为梦之世界的主人,他就是他的爪牙。

      在他们反派的世界里,也可以有英雄啊,他当君麻吕世界的英雄,就像他们还在小时候的时候。

      所以……

      “能让你们从我身边、带走他的这种世界……简直无聊透顶。”
      宇智波带土停立于血色的月光中。

      十尾的蜕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这个没有智慧、只知道吞噬完善自身的低等生物,却是宇智波带土现在唯一能握紧的东西了。

      “「他」…「他」是谁?”赶过来的、早已尾兽化的奇拉比歪头问道,这样突兀的插话让斗志正强的鸣人一愣。

      “是他的……那个吗?”八尾蜷起自己自己的触手尾巴,比在一起,“把那个人还给这家伙,他就不会毁灭世界了!?”

      “怎么可能!”金发少年挥动了几下手臂,又捏成拳,奇拉比对面具男和辉夜小少主都不了解,“我们就是为了保护他,才在这里战斗的哇!”

      他们在旁边跳脚,几个大人心中却都有不同的考量。

      「就像当初……害死他姐姐那样,放宇智波佐助走的你……是亲手杀死他的人。」

      指责的恶言还在耳边回响,也许是写轮眼使用过度,卡卡西的视野有一瞬的恍惚。
      他站在鸣人的下方,面罩下的脸色随着思绪的发散,愈发难看起来,一个在心底尘封已久了的名字就压在他的喉舌间。
      想要顺利地吐出它,势必会使那道旧伤口二次撕裂。

      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交替,倏尔又化作银发少年苍白的脸。
      他在辉夜族的深处、在长满白草的湖心岛上摊开手去拥抱投入下山谷的天光,那样舒展开的秀致的眉眼,分明带着隐隐的……死志。

      而那时,在头顶成型的那道无形的存在——
      旗木卡卡西缓缓抬头,半眯着眼、以期能使视线集中地去望头顶的东西。

      ……

      他沉静且紧绷着的呼吸一散,那双异色的黑红眼瞳也缩了一缩。

      月亮……离这座岛这么近,又这么远。

      但毋庸置疑,那时所感觉到的气息与威压,是与头顶的、完全一致,或者说,它们就是同一个存在。
      妖魔在银发少年离开不久,就再次现身,甚至已经变得能看清面目——

      这意味着什么……

      “我会…彻底害死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白发上忍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惹,小君剧情还有几章,因为小君和宇智波斑还没同框过呢呜呜呜。(老头子斑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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