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轻掩日光》浅灰绿

73、何以解忧

　　到了次周，容秦便搭着培训中心已经联系好的车辆，带着学生们外出写生了。
　　此次他们要去的是位于北京市昌平区长陵镇西北部的上口村。
　　容秦感到有些可笑，明明看起来是和生前一模一样的世界，可内部却不尽相同。
　　老师学生统共几百人，坐着旅游大巴，缓缓驶向了那个据说是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地方。
　　一路上的欢声笑语，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上蹿下跳没个安分，各种零食在座位上方被一只只手传递，好不热闹。
　　容秦坐在最后一排，偏过头来看到了一脸淡定的白浅，两耳插着耳机，像初见时一般对外界的事物不感兴趣。他确实是个天才，也有着比同龄人更稳重成熟的气场，可比起她来还是太嫩。
　　容秦撇撇嘴，把视线从那别扭的小孩身上移开。

　　这厮，和她赌气已经整一周没给她好脸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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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上口村以后，容秦跳下车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拖着简便的行李住进了民宿。
　　她看着方昼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于心不忍便搭了把手，打开了她们俩的房门。
　　老师是两人一间，学生则是四到六人一间。
　　房间很是古朴，由于在二楼，以至于容秦踩着木制地板的时候会发出响声。家具无不例外都是木制品，粗糙，但却透露出浓浓的生活气息。
　　容秦和方昼所在的那间房采光很好，窗外就是一棵大树，阳光穿过树的缝隙照进屋内，正好投射在大床上，有种说不出的美。
　　学生在楼下跑来跑去，也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几个人窝在房间里准备着画具大干一场。许是第一次放风，所有人的情绪异常高涨，犹如一匹匹脱缰的野猪。
　　容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各班的老师都在召集本班的学生，容秦本不想管太多，可想想自己好歹要有个老师的样子，不然白浅又该碎碎念着“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了。
　　于是她拍拍手，高喊着：“十班同学这里集中！”
　　很快周围聚集了一群眼神迷茫的崽子，容秦很随意地交待了些安全问题和后期的作业检查问题，就放任他们去撒欢了。
　　容秦不屑的看着她们漫山遍野地跑，很快在各个地方都遍布了人影。罢了也找了棵树停下歇息。
　　本想咻咻咻地像从前那样爬上树歇息，可却无奈灵力早已用光，仅存的，只够跟霄吟对话，还看不见她本体。
　　等等，霄吟？
　　容秦一怔，好像……很久没跟她说过话了啊……
　　正这么想着，一个愤懑的女声就在脑海里响起来了。
　　“死丫头，你还记得我啊！！”
　　容秦掏掏耳屎，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她那北川淑世经典骂法。她随意扫了扫地下的土，坐在了树底下，靠着树跟霄吟畅谈起人生来。
　　“霄吟，你说，尸魂界现在怎么样了呢……”
　　霄吟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可是跟你一起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灵力还没恢复，我当然也无法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啊。”
　　“抱歉抱歉，霄吟大爷。”
　　容秦没什么歉意地说着对不起，闭了闭眼，又看着树叶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蓝染叛变后，应该改造魂魄就入侵了吧……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见到破面了，十刃也会出现。
　　啊……她当时好喜欢葛力姆乔的啊，可惜现在却没机会见到他登场了。
　　容秦想着想着，记忆交错冗杂，微风吹过让人很舒服。

　　迷迷糊糊中，霄吟的声音轻轻响起，又带着浓浓的日世里独特风格：“老娘是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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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尸魂界。
　　冬狮郎难得处理完了文件，走在队长室外边的庭院里。
　　庭院里面有棵巨大的树，是容秦刚出任副队长时逼迫志波一心种下的。曾经在小早川死的那年被劈成两半倒在了地上，可却奇迹般的在来年又顽强地生长起来，如今，比当时还要高大，繁盛。
　　冬狮郎站在树下抬头往上看，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印他脸上点点光斑。他不曾低下头，仿佛那片树荫里能浮现出她微笑的样子。
　　“队长。”
　　一个人影破空而来，瞬步到他跟前。
　　“松本。”
　　冬狮郎没有回头，淡淡地叫了声来人。
　　“这是今年六月份即将毕业的实习队员花名册，有个人我比较在意，就拿来给您过目。”
　　冬狮郎这才转过头来，皱着眉接过乱菊手中的一纸文书。
　　“这是？！……”
　　冬狮郎的瞳孔在看到队员名单的照片粘贴处后猛地放大，乱菊了然地应道：“的确很像吧？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从样貌上来看只是年幼了不少。”
　　队员名单上，赫然安放着一张证件照。漆黑的死霸装，高高绑起的黑色马尾辫和灵动的双眸。
　　冬狮郎瞥了一眼姓名，浅川阳子。
　　真央灵术院2379届毕业生。

　　他把文件交还给乱菊，又抬头看了看天。
　　“只是有七分像罢了。”
　　“她不会是她。”
　　乱菊低下了头，冬狮郎转身走进了队长室。
　　“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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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炊烟袅袅娜娜，火红的夕阳别样美丽，漫山遍野疯跑的孩子们都回到了小窝里，教师团队在后山的平台上准备着烧烤的用具，学生则是在开着微弱的白炽光灯下收拾一个下午的作品。
　　容秦听到方昼在远远的地方喊着自己的名字，便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走向那栋古老的房子。
　　“秦姐你终于回来啦！”方昼挥舞着一个插着烤肉的钢叉，像闰土一样手舞足蹈地跑过来挽着她，十分开心地拉着她跑，“你下午去哪儿了啊？我都没见到你。”
　　“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睡觉了。”容秦回答，看着满脸兴奋的方昼笑了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走到后山的空地，已经有好几个小组燃起了篝火，很多学生都像方昼一样手握钢叉，像要叉猹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食材。更有几个童心未泯的教师为老不尊，专挑那些烤好肉准备吃的学生下手，一把抢过立马就跑。
　　场面，十分震慑人。

　　容秦也玩性大发，仗着自己晓得瞬步的精髓，一来二去左闪右闪把那些老师抢来的烤肉全部收入囊中，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些方才得意洋洋的各科老师。
　　“啊！郑容秦你是鬼吗！”
　　“卧槽！我好不容易才从我班上那群兔崽子手中抢下的食物啊！”
　　“啊啊啊啊啊还给我！！！”
　　“你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容秦继续边躲边吃，吃得满嘴流油。
　　“喏，还给你咯！”
　　她突然顿住，扔给那群饿狼老师一大把闪亮亮的钢叉。
　　“我吃饱啦，烤得真不错！”
　　她胡乱抹了抹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坐回自己班上同学的阵营里。

　　“秦姐。”方昼拉了拉她的袖管。
　　“这是给你的，我刚刚尝了尝真的烤得不错，比他们画画有水平多了！”容秦变戏法般变出了一个烤的滋滋作响蘸满酱料的大鸡腿递到了方昼面前，让火都生不起来被学生赶走的方昼感动不已，“你刚刚叫我干嘛？”
　　方昼捧着鸡腿狼吞虎咽，抬起头来满足地对容秦笑道：“没啥，只是想说秦姐你刚刚笑起来的样子好漂亮。”
　　容秦笑容一僵，抬手摸了摸自己油腻腻的脸：“我平常难道不笑吗？”
　　“……”
　　“不一样！”方昼沉思了一会儿，又认真地重复道：“那不一样啦。”
　　“这样啊。”
　　容秦无奈地笑了笑，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把。好歹，没变成朽木大佬那样的冰山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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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饱食之后，容秦先回到了寝室，窸窸窣窣一阵乱逛后意外找到了通往天台的台阶。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那个楼梯往上走，心里默默地警告自己已经不能用瞬步了，千万不能用力，不然一脚踩空又可以去尸魂界报道了。
　　她扛着半箱啤酒慢慢走到房顶，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到木台上，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天上繁星点点，底下火光一片，笑声闹声冲击着耳膜，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生活模式。
　　那时她每日翘班坐在冬狮郎的身边摇晃着双腿，吃着西瓜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扯。李淼则会在北川淑世发飙查班的时候立马瞬步赶来带走她，每次的定位都很精准。在海燕家过新年已经成了雷打不动的行程，她看着空鹤的烟花一步步地从只有雏形到成为流魂街首屈一指的烟火师。
　　那时阿二还拿着扫把在门口打扫，阿五算账到崩溃时会揪着头发大叫惹来容秦嘲笑。
　　那时，志波一心还没有吃过容秦的糖醋鱼。

　　容秦坐在矮矮的房顶上，吹着带着点寒意的暖风，撩了撩头发。
　　“啪——”地一声，易拉罐盖子被拉开，白色的泡沫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容秦眯着眼睛倒了一口进胃里，砸吧砸吧嘴。
　　“踏……踏……”
　　容秦耳尖地捕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白浅面无表情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容秦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百威：“坐得高，看得远。当然是来这喝酒啦。”
　　白浅似乎又嘟囔着“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小心翼翼地走近容秦，在她身边别扭地盘腿坐下，没好气地说：“这里是二楼，根本不算高好吗？”
　　容秦哼了一声：“这有很大的关系吗？”
　　白浅不作声，直到容秦一股脑把两听啤酒都喝完，才缓缓开口道：“那个……老师，对不起啊……我之前刚刚和女朋友分手，最近心情不太好。那天顶撞你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容秦有点微醺，这会儿听着这话一愣，随即没头没脑地笑了起来：“这事儿啊，哎呀，我都快忘了。”
　　白浅被噎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容秦变戏法似得掏出一个手枪腿，满面笑容地递给了白浅。
　　白浅咽了咽口水，接过了那个鸡腿，还不忘给容秦一个傲娇的表情。
　　容秦撑着脸看着这小孩儿咬着鸡腿，自顾自地说：“和女朋友分手了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白浅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我对她一直真心真意，让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她却给我开绿灯。”
　　容秦皱了皱眉，黑色的瞳孔转向了同样漆黑的天空。
　　“让她一直跟你在一起？少年你确定你没搞错吗？”
　　白浅愕然地看着她，容秦垂下眼睑，欣长的手指捏着易拉罐在地上画着圈圈。
　　像是对他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束缚一个人的自由，再怎么样也不是好事。只会让对方反抗、逃脱，顾不上情深缘浅。只有给足一个人的自由，天空海阔，舒服自然，才有闲情明白人和人是相互的，自然为你考虑周全。”
　　白浅愣愣地看着她，满嘴酱汁。
　　容秦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shufu’这个拼音打出来，一个是束缚一个是舒服。束缚到了一个境界，让人破罐破摔。失无所失，你也不是罕物。”
　　白浅皱了皱眉：“老师你也说得太严重了点，我们之间不过是普通的事情。”
　　容秦摇摇食指：“你想得太简单了。女生的心思是很难猜的。你们分手用无缘来形容就已经很适合了。因为没有缘分，所以错过。”
　　容秦目光远眺那片火光，像是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其实错过过错，都不要特意挽回什么。错过就是没缘分，过错下次不犯就好。画画就是这样。”
　　白浅默默地啃着手上的鸡腿，思考了良久。
　　“老师，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没有感情。难道你不相信真爱吗？”
　　容秦史无前例地展颜一笑：
　　“不是所有人都有被爱的机会。”
　　白浅微怔。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道。
　　“我从不相信真心真意。我只相信绝情绝意。”
　　容秦的笑容咧得很大，明明是眉眼弯弯，却无端生出一股凄惨的感觉。
　　楼下一群学生围在草垛旁准备放烟花，“碰——”地一声，那股绚烂绽放在苍穹，转瞬即逝。
　　就像那年在志波家看到过的空鹤的烟花，勾画出很多人的模样。
　　它的黄土重新回到地上。
　　如今回想起，却已是隔世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