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碧海青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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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条出世，仙凡终可相恋，素来冷冰冰的天庭似是也因此有了些温度，只是这广寒宫，倒愈发地清冷了。
虽是仅浮世数十年，但三圣母终能跟刘彦昌他们一家团聚；织女也终跟牛郎厮守一生不用再一年苦等一次鹊桥，七公主亦能下凡寻董永转世，有人可寻有人可盼，真是好的。
新天条出世至今两百年的时光里，一切都欣欣向荣。只除了我这广寒宫。
也许，那个只字可以去掉，华山上的那座圣母宫兴许也是这般光景。
（一）
今日上朝时，久不入南天门的西海龙王竟难得地上了天，道是替其女三公主求个恩旨，望两位三界之主看在她当初救了南郡百姓的份上，准其与昔日司法天神杨戬的衣冠冢合葬。
黄袍男子摸着胡须沉吟片刻后还是转向了身侧的宫装妇人，一脸犹疑，却不曾料到身侧的妇人亦是神色为难。宝座下众仙莫不噤声，只用眼神一下一下地瞅向我。
那龙族本乃上古神兽，龙骨对凡人而言更是与仙物无异，故而龙族去后从来都是葬在四海龙冢之内，不曾有过例外。而这杨戬死时灰飞烟灭，无半点尸骸。他妹妹杨婵心下悲戚，为其建了衣冠冢，葬于灌江口，与父母兄长之墓比邻。
更何况，二人已和离，如今合葬，名不正言不顺，西海龙王此番奏请，叫我等如何帮腔？
终是现今的司法天神刘沉香出列，道是二郎真君灰飞已百年余，世间最亲者当是其母——华山三圣母杨婵无疑。不若由其去趟华山，将三圣母请上天庭再做决定。
不消片刻，三圣母便已擎着宝莲灯出现在灵霄宝殿上，一身白衣衬着手上青花显得分外超尘，只神色比起从前已清冷许多，眉宇间隐然可见那人当年。他两个，当真是兄妹。只是，我们将这事置于脑后太久，想起的时候，终是迟了，迟了…
思绪未及拉到太远，便听得眼前美人柔声道：“二哥曾言，在妻子的位置上，永远只寸心一人。夫妻去后合葬，乃是常理。故杨婵在此，请陛下娘娘准予寸心跟二哥合葬。”
金座上两位听了此言，似是想起了那些旧事，神色难得地悲悯。
三日后，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行火葬之礼，作为唯一一条火葬的龙，亦是唯一一条葬于凡间的龙，与昔日司法天神杨戬合葬于灌江口。
听闻那日去了葬礼的仙家说，那日的灌江口开了一树一树的桃花，桃雨纷纷，思绪纷纷。二灌口二郎的坟前，一簇丁香默默盛开，悄然无声。
（二）
那日的灌江口似是分外的娇艳，因此诸多仙家回来后不住叹息。就连玉兔回了广寒宫亦是不住跟我描述那般情景。
只是这傻兔子却始终疑惑，为何三公主作为龙族却选择火葬。我心下暗笑，这兔子果然是不曾尝过情爱滋味。它只听闻生同衾死同穴，却不懂得当同穴之墓亦无时，龙女所能做的便是以相同的姿态消失于世间。
我因听玉兔描述多了那日的场面，便不住地想，杨戬一生爱极了桃花，让他在一片灼灼桃花间，迎来这世间最爱他的女子，也是极好的。
（三）
这世间最爱杨戬的女子，只有西海那位龙女能当得上最爱二字罢。
想到那女子一袭粉衣地来广寒宫跟我道歉的样子，像极了广寒宫的玉桂，幽香暗散却难有人识得。只是，玉桂终究有我识香，而她又有谁呢？
这是后羿去后，我第二次感到自己原来，不是这么地，一个人。
第一次，当是弱水边的一舞。
只是，若是可以重来，我想我不会再在那里跳舞，遇上他，害了她，都说因果因果，可我实在不知，他二人的因果到底是怎样的？而我，在他们的因果中，又是怎样的角色？
我所知道的，仅是我艳羡她，艳羡她爱得无我。
不知是不是受那葬礼的影响，我蓦地想起了很多旧事，脑海中不住浮现龙女痴坐在西海岸边，任由朱红斑落成黯粉。
我突然有些疑惑，我是何时喜穿白衣的？竟是不记得了。
而两百年前龙女求我救杨戬的场面，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半点消散不去。
那人重伤，龙女欲以龙元救他，甚而来求我去劝他，谁曾想却反被他施了忘情之术。而他，为开天神斧所创，而今又逆天理迫人忘情，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龙女回到西海后不多时，这位声名显赫三界的司法天神，便魂魄散尽，灰飞烟灭了。
连一点念想都不曾留下，都不曾给她留下。
只是，那人定想不到吧，他去后两百年，龙女还是随他去了，去前遗言是与他合葬。终是想起了一切。
其实，如果他当时不那么固执，兴许能与龙女走完剩下的时光也不定，不过，错过便是错过，哪里有什么如果，素来只有后来。
不过，对于一些人来说，后来也是没有的，比如他们，比如我。
（四）
庭前玉桂仍是暗香阵阵，其下西海在夜色沉沉中青幽幽的一片，远处几颗星忽明忽暗，想是不知哪位星君的小童子又在调皮了。
月落日出，万古常态。
小金乌缓缓升起，映着西海岸边一白衣书生执卷而立，卷上言：碧海青天，夜夜心（1）。
（1）出自李商隐《嫦娥》一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碧海青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