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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湿柴与烈火 ...


  •   纪朝北留在河南是为了剿灭最后一股顽抗的二皇子军队,虽然兵马是对方的两倍,但对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斗,所以战斗异常惨烈,最后用了半个月才平息下来。等到战争结束,已是人困马乏,不得不下命在当地驻扎下来休息三天,一来恢复士兵体力,而来准备回程所需的物资。
      纪朝北是新起的权臣,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于是当地及周边有名望的人都纷纷前来拜访,军营里好不热闹,一直到傍晚时分,最后一位访客都还未散去,但来的这人却既不是官员,也不是学者,而是河南的第一巧嘴-----邓媒婆。
      大帐内只简略的摆了一张大几案和几把椅子,点着一只白烛灯。纪朝北就坐在几案后方看似认真的听着邓媒婆天花乱坠的描述李尚书家的姑娘,还不时的点头。这邓媒婆说了很久,嗓子却一点也不嘶哑,还越说越有兴致,旁征博引、口若悬河,纪朝北觉得再不打住她怕是不会停了,便开口道:“李尚书家的千金才貌双全,我在京中的时候就曾耳闻她的贤名,只是新皇刚刚登基,又授予我御林军都统的新职,光处理公事我已经应接不暇,所以短时内没有娶妻打算。”
      邓媒婆一听便清楚了他是不乐意,也不把话说绝:“那真是可惜了,李家小姐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可人儿呢,看来是无缘了。也罢,那老身就告辞了,以后将军若是有婚嫁之事用得着老身的地方,老身愿为效劳。”
      待那邓媒婆出了军营,纪朝北总算耳根清净了,疲倦的用手撑着头靠在几案上,手边是刚到的家书,说是提亲之人踏破门槛,家里子弟纷纷升迁,贺喜宾客络绎不绝,又寥寥几句提到万宁,问是否将她送至老家的尼姑庵。纪朝北心烦意乱,不时用手指叩击着桌面,正沉思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朝北,好久不见。”
      “章墨梅。”他冷冷的抬起头回道。
      来人听此称呼,微微楞了一下,随即表情就云淡风轻的舒展开了,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翠绿色的衣衫衬托出杨柳般的风韵,对于自己的美貌,她是很自信的。纪朝北直视着她,她确实是美丽的,他曾经多次沉醉在她多情的目光里,也曾抚过她乌黑的长发,白玉般的脸庞。
      她微笑着说:“皇上请我父亲出仕皇太傅一职,但老家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所以父亲希望由我和哥哥先去京城置办田宅,我们所带财物众多,担心会被贼人盯上,所以父亲让我来问你可否让我们跟随你的军队进京?”
      纪朝北客气的答道:“章太傅是我的恩师,这种小事我怎么会推辞。”
      章墨梅注视着他,忽然变为了哀戚的神色,低声道:“朝北可是还在生我的气吗?当时两位皇子相争形势不明,我父亲是文人不欲参与这些政治斗争,所以辞官归隐乡下。父亲不让我们与任何人往来,不止是你,就连我姑母因为夫君卷入其中,都断了来往。我一直都想与你联系,也常常托人打听京城的形势,关心你的安危。后来我听说你娶了妻,每晚都哭泣着入睡,常常梦见你,又哭泣着醒来。”
      “我曾写信给你,你都不回。最后一次我说要提亲,你回了,却是向我索要来往的信件和物品,你就这么怕被我连累吗?”纪朝北顿了顿,又解释似的说道,“当时太子与先皇都不幸病重,二皇子与三皇子势均力敌。三皇子一直都知道石玉蝶中意于我,无奈她父亲已经入了二皇子的队伍,所以叫我也假意加入二皇子,我娶她一方面是处于军事目的,另一方面也是与你赌气。她是无辜的,嫁给我后一直为我着想,我虽然保全了她,但终究是负了她。”
      “我听说她善琴,又写得一手好字,”章墨梅笑得有些勉强,“等到了你府上定要向她讨教一二。”
      纪朝北断然拒绝到:“你知她容颜已毁,必然不愿意见人,就别打扰她了。平日里跟京城官家的女眷多交结就好,何苦非要找她呢?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师母早逝,多为自己考虑一下,那些女眷间的交往,也是为自己府上子弟相看的一种方式。”
      章墨梅没接话,只兀自走到较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神情沮丧的沉默着,一时间二人断了言语,气氛尴尬。帐外传来一阵阵士兵的歌声,嘹亮而充满激情,歌的内容是士兵想念远方的家人。
      章墨梅低声啜泣起来,纪朝北忽然长叹了一声,开口道:“两个月前,我在一场决定性的战斗中,看到对方士兵里一个人很眼熟,竟是我当年在你父亲手下念书时的旧识。记得那时章太傅在隐居中却声名远扬,我父母慕名将我送到他手下念书,当时我与你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常常结伴去摸螃蟹,有一次摸到了他家的田里,弄坏了他家的田坎,被他和他父亲一直追到河边,后来还被老师责罚。但我们竟渐渐跟他成了朋友。”
      “我记得他。”章墨梅停止了哭泣。
      纪朝北继续说:“后来我回京,一直与你书信联系,有时候也会带一封给他,虽然后来断了联系,但偶尔想起来也会会心一笑。在战场上,他杀红了眼,胳膊负了伤。我叫住他,他惊喜的喊着我的小名说要投靠我,却又趁我转身的时候凶狠的朝我脖子砍去,只因取我的首级可以得黄金万两,最后他被我的侍卫从身后用长枪捅死了。我看到他的凄惨死状,心里难过极了,为什么我们变成了这个样子?有些事情,我不说,但心里清楚,我也能够理解,明哲保生自古以来就有,我有什么想不开呢?不管怎么样,我会顾念旧时的情谊,天已经黑了,我要回帐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说罢,拿起桌上的家书塞进衣襟里便大步走了出去,章墨梅顿时身体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惊慌失措的喃喃道:“他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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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奶奶的孩子终究是没保住,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走过万宁的院子门口时,都要唾一口。万宁倒是不在意,可是葡萄却忧心忡忡,她以前在府里丫鬟中的地位算高的了,说话也有些分量,如今却是去领做衣服的布料都要等上大半天了,小丫头还好,那些趋炎附势的婆子却是老在旁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因此常常长吁短叹,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蛇胎,更是哀伤时运不济了。
      将军府的老夫人不许万宁出府,万宁便每日在院子里闲逛。这地方名叫南华院,是平时将军与夫人住的地方,亭台楼阁、飞瀑突泉都应有尽有,更别说那些稀罕的花草树木了,都是经过花匠精心修剪编织的。万宁心想这真是个好地方,全不似自己的香月洞那样简陋,可惜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修炼,真是世事难两全呀。
      但是再美的地方,多看几次也就倦了,更别说狐狸这种喜新厌旧的生物。一日,万宁搬了躺椅在亭子里看那快开败了的荷花,正是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见院门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便支了葡萄去看。
      葡萄刚推开院门,便被“啪”的一声吓了一跳,一个茶碗在她脚旁被砸的粉碎,茶水都溅到了她的鞋子上,把鞋袜都打湿了。葡萄不敢埋怨,只见是四少爷的姨娘吴氏和她的丫头小珍,这二人都没有好脸色。葡萄心里暗叫不好这可是为了四少奶奶小产的事情来发脾气了么?忙陪了笑道:“什么风把吴姨娘给吹来了?快进来坐。”
      吴姨娘却不动,冷言冷语道:“不必了,我来就是问问大少奶奶,我那入黄金铺子的本钱什么时候能还给我。我的嫁妆本就不多,那钱可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我姑娘还指望着靠它添嫁妆呢,你叫大少奶奶出来!”
      葡萄小声赔不是道:“姨娘息怒,当初姨娘入份子的时候就说清楚了的,做买卖都有风险,黄金铺子也有赚有亏,当初赚了利息也都给了姨娘,谁会想到大少奶奶的娘家铺子都会被抄了呢。老夫人要奶奶闭门思过,况且奶奶容颜有损,这边常有杂人路过,不便出门呢,还请奶奶进屋商量。”
      吴姨娘冷笑道:“到底是宰相家的丫鬟,连主子都敢出言教训。”说罢朝小珍使了个眼色,小珍几步上前,猛地一耳光朝葡萄扇去,葡萄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了门槛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小珍大声咒骂道:“有脸做没脸认,坑了人家的嫁妆钱来自己享受,也不怕损了阴德!”小珍咒骂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声音大得老远都听得到,那吴姨娘也不制止,任她骂。
      万宁自然都听到了耳里,也不能放任不管,便出门去看,见到葡萄脸被打肿了便有点火,也咒骂起来:“哪个瞎了眼的管不住自己的狗爪,也不看看这是别人院子里的丫头,一个小姨娘是什么什么身份,也配跑到南华院来打人。”
      吴姨娘黑脸道:“大少奶奶果真是个守规矩的人,以前是大家闺秀说话轻言细语,如今成了丧家犬,连讲话也比乡下丫头都粗俗了。我劝奶奶别太嚣张,等将军回来,奶奶也住不了这南华院了,不定会被送到尼姑庵还是道观去。”
      万宁没心没肺的笑道:“我今后去哪里不牢你费心,但现在将军还没休了我,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以下犯上。葡萄,谁打了你你就打回去。”
      葡萄简直要吐血了,心里暗道被这不谙世事的妖精主子害惨了,连声说:“不必了不必了,奶奶算了吧,今日是我讲话不当冲撞了吴姨娘,还请姨娘原谅。”
      万宁却不依,直接给了小珍一个巴掌,那声响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珍捂着脸转头朝吴姨娘小声哭起来却不敢说话。
      吴姨娘气的连出气的声音都大了,冷笑道:“好,好,你等着。”说罢又朝小珍唤道:“小珍,我们走!”
      万宁皱着眉看着吴姨娘气急败坏的背影,鄙视道:“落进下石的东西。”又柔声问葡萄,“你没事吧?”
      葡萄一边擦眼泪一边苦笑着说:“有事,我怕是马上要遭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湿柴与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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