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烟晚》谷之蓝

6、人生如梦，怎长久。

　　“这姑娘的脉象甚是奇怪……”
　　“怎样？”
　　那满头白发的男子摸摸胡须，摇了摇头，“行医这么多年，我竟然摸不出她的脉象。而且……”
　　“哎呦你这个老头子，倒是一次性说完啊。”萧珏啪的收起扇子，一脸焦急。
　　一旁的萧煜看着床上的晚烟，紧紧皱起眉头。“说下去。”
　　“而且，她这是闭气之兆。胸闷刺痛，呼吸不畅，都是心脏在作祟，心脏拒绝与身体合作。这种怪病，属下实在是束手无策。”
　　这是长歌门医术最好的赛先生，可比宫中御医，却只能摇头叹气。难道晚烟这样不明不白的命送于此？
　　“晚烟以前可有类似症状？”萧煜问一旁哭着的隐儿。
　　“从不曾有过，小姐是不是中毒了？今儿早上还是好好的，晚上喝了酒就这样了。”
　　中毒应该不可能，门里的食物都会用银针先试，更何况他看晚烟“赛先生，有什么病是不能饮酒的吗？”萧煜问。
　　那赛先生思考良久，才极其肯定的回答，“有些人体质问题不能喝酒，但是即使喝了倒不至于是这样的情况。这种情况倒像是人失了精气，心脏没有动力。”
　　“我先开些药，每日太阳落山时给圣女服用，只服一次，服完后将圣女放在温泉中泡一炷香时间，温泉中撒沉香一钱，昙花2两。虽不能救她性命，倒是可以让她多活几日。”
　　萧煜点点头，一一记下。这时顾佟上前，问，“需要通知红衣教吗。”
　　“暂时不用。”
　　大夫走后，萧煜下令将这里封锁了起来，由七星使轮流守着。另外一边派顾佟去长安城找名医来看诊。
　　隐儿已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恨不能替晚烟躺在这里。
　　“这病来的毫无征兆。”萧珏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非常的费解。“不如我去昆仑山找师傅。”
　　“先不要惊动他老人家，赛先生的药还可以拖几日。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红衣教此刻知道晚烟在我们这里受了伤，很多事情百口莫辩。”
　　萧煜阻止了萧珏，冷静的分析。倒是萧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难道你不担心晚烟的死活？”
　　萧煜没有说话，眸中似乎在挣扎，有飓风在呼啸，他看着床上安静的晚烟，像停止了呼吸一般。第一次，他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死掉吗？不，他明确的告诉自己，他做不到。

　　夜晚，萧煜和萧珏都不在，四周静悄悄的，但是隐儿知道这间院子四周都暗中潜伏了很多高手。尤其是那几个七星使，隐儿想偷偷做些什么是几乎不可能的。
　　白天萧煜和萧珏的对话她多少听了一些去，圣女对萧煜用情至深，萧煜看上去对圣女也颇有好感，可是他是长歌门主，权利和美人，他不一定会选择圣女，如若红衣教追究，一场纷争又是不能避免的。她不能看着圣女死去，她要救她。
　　前几日听顾佟有意无意的提起长安城内来了很多异族人士，当时只怕让大家知道她是和圣女偷跑出来的，所以一口否认与他们相识。现在仔细想来，恐怕是教主发现圣女偷跑出来暗中派人找她们呢。不管是不是红衣教的人，她都要试试看。
　　可是教中秘制的报信烟花不能用，那些人都是仔细的盯着她呢。隐儿突然想到晚烟召唤的那只圣蝎，为了防止被人看见，她去打了一盆水，然后将帘子放下来，丢出一件晚烟的衣服，让暗中看守的人以为她在给晚烟擦身子。一切都做妥当后，隐儿将锦囊中的蝎子放出来，在晚烟的手指上刺了一个口子，原本沉睡的蝎子闻到血腥味瞬间清醒过来，凑上去吸了几口。
　　隐儿取好血样，将帘子重新卷上，房门关了，端着盆走到河边,见没有人起疑跟上来,她将锦囊打开,圣蝎很快消失在草丛中。
　　如果入长安的果真是教主派来的，为了寻找圣女必然会带白鹤。白鹤它其实是一只狐狸，是圣女很小的时候从冰湖上救起来的，当时圣女用自己的血喂食它，所以白鹤可以在千里之外嗅到圣女的味道。
　　做完这一切，隐儿终于有些放下心来，她告诉自己很多遍，以后再不能答应圣女私自偷跑出来了，即使出来也一定要叫阿尘跟着。

　　第二日天微微亮，顾佟就带着几位长安城内的名医前来给晚烟看诊，答案无不跟赛先生一样，都束手无策。
　　萧煜看着晚烟良久，才对顾佟说，“准备一匹快马，明日我要昆仑山一趟。”
　　“门主！”
　　“萧煜！”
　　顾佟和萧珏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没想到萧煜竟然打算亲自去昆仑山，这让一旁的隐儿也大吃一惊。
　　“如果我三日后没有回来，你就通知红衣教吧。这三日，没有你和大公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让红尘吩咐下去，七星使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是！”
　　等人都退下了，屋子里只有萧煜一人。他坐在床边，替晚烟将散落的发丝梳理到耳后。昨日半夜，晚烟醒过几次，可是都疼的厉害，萧煜看她痛苦的样子，就点了她的睡穴。
　　晚烟到长歌门也有十几日了吧，她每日都拉着他到处玩，对什么都是充满了好奇，他也由着她的性子。若是问为什么待他如此不同，因为她是红衣教圣女。起初他礼貌而刻意保持距离，但是她似乎从来察觉不到，总是缠着他，就像七年前一样缠着他，但是她的身份，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从来没有忘记，可是总有些时候，七年前那个任性骄傲的小丫头，还有眼中含着泪水说“我会去找你的”丫头会窜入脑海。
　　唐晚烟，你到底是谁……

　　萧煜离开长歌门后一个时辰，长歌门来了几位客人。那些人虽穿着中原服饰，举手投足之间却与中原大有不同。
　　顾佟又多调了些人看守这里，然后去通知萧珏。
　　来的人正是红衣教人。
　　那男子的眼睛竟是宝蓝色的，头发也全白了，萧珏可以看出来他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实不相瞒，萧煜刚刚出门办事，诸位有什么事的话还请改日再来。”萧珏也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蓝眼睛男子也不拐弯抹角，“再下红衣教大祭司继月。今日前来是想带回本门圣女，圣女在贵派叨扰多日，实在过意不去。”
　　顾佟和萧珏俱是一惊，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祭司继月大人。红衣教中除了教主有两人万不能得罪，一个是教坛执掌者牡丹，一个便是大祭司继月，两人分管整个红衣教。
　　“继月大人说笑，圣女怎么会来我们这里呢。”萧珏笑笑，跟继月打太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贵派掌门萧煜此番是前去昆仑山请尊师下山救人，而所救之人，就是我们晚烟，没错吧？”
　　顾佟蓦的按住剑柄，与萧珏对了下眼神。萧珏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但是人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必要的话，只能……
　　“大公子无需紧张。这几日打听，听闻贵派将圣女照顾的很不错，继月也是替我教感谢诸位。只是大公子有所不知，晚烟这样，不是病，即使华佗在世女娲下凡，也无人能救。
　　“此话怎讲？”
　　“晚烟从小在教中长大，从未离开半步。之所以晚烟会被选为圣女，是因为她体质成阳，血液与日炎融合，是世间最有效的药物，能医百病，治百毒。但是□□本不应该寄予女子体内，所以每年八月十五月满之日，晚烟必须在教坛顶端，以千年寒冰水做引，吸纳至阴之气，月之精华。唯有如此，晚烟才不会被日炎焚烧而死。”
　　“可是八月十五，还有几日。”
　　“这丫头粗心大意，许是不知道每年月圆之月，牡丹都会按时给她用玄冰化水泡白兰给她喝，可抑制她体内烧灼。”
　　萧珏还打算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突然门外闹哄哄的。就见着隐儿冲了进来。萧珏想这萧煜养的手下几时这么不中用了。
　　“继月大人，求你救救圣女吧。”隐儿跪在地上，不停的哭。
　　顾佟和萧珏都知道此时已是无法再瞒，只能立刻遣人去给萧煜报信。
　　“还不快带我去见圣女！”

　　萧煜马不停蹄赶回林州的时候，晚烟早已经出了长安城。七星使都接到了惩罚令，七个人竟然没有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看住，看来他是让他们日子过的太清闲了一点。
　　萧煜独自站在空空的屋子里，心里仿佛空了一般，转而又有些宽心，她回去红衣教，应该就没事了吧。
　　许是走的太急，桌子上她用来遮脸的绯色面纱并未带走，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萧煜将面纱收入袖中，心里竟然有淡淡的伤感，人去楼空，前程往事仿佛如梦一场，晚烟，再见遥遥无期啊。
　　“有人睹物思人啊。”
　　院子里传来萧珏的声音。萧煜吹了灯，掩上门，走出来。
　　“起先我还以为你不管她死活，没想到你还挺紧张她的嘛，可惜啊，她没看见。”
　　萧煜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应该记得，父亲是怎么死的”
　　“那你就不该去招惹她！”
　　“招惹了又如何？”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当初父亲不——”
　　萧煜猛的转身，打断他，“大哥。”
　　“恩？”
　　“早点休息。”
　　萧煜落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萧珏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里。
　　“喂，你这个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
　　“晚烟她当初也救了你一次……”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了没有？”

　　人生如梦，怎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