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劫》千芊竹

4、3

　　弘义殿，此刻灯火通明。
　　黑压压的禁卫军候在宫外随时待命，空气中除了“噼里啪啦”的火把声，四周是一片令人窒息的肃然。
　　众位皇子和近身的大臣默然垂首侧立两旁，面色凝重，见到姗姗来迟的二人，蒙可烈眼中怒火更炙，浑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他沉声斥问：“你们去哪儿了！”
　　蒙暹听出父王口气不悦，悄悄瞄了兰焱熄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一派平静，便笑道：“我们去祈愿了。”
　　“祈愿？”蒙可烈冷笑：“你倒说说祁的是什么愿？轼君，还是谋反！”
　　蒙暹一听大骇，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蒙可烈：“父王此话何意？”
　　兰焱熄也是震惊，怪道刚才一路行来各宫戒备深严，难道是有人欲行谋逆？会是谁？他明眸微转，大殿中唯独不见二皇子蒙格泰的身影，此事莫非与他有关？蒙格泰一直是众皇子中最有野心的人，他暗中扩充亲军到处结客纳杰的蛛丝马迹，早已引起陛下警觉，难道他事机不密、东窗事发？但这和蒙暹又有什么关系，他和二皇子并不亲近。
　　蒙可烈此时已扬手扔出了一样东西：“ 这可是你的？”
　　落在蒙暹手中的是一把轻薄小巧的护刀，精致华丽的刀柄上正以金丝雕镂了一个“暹”字，兰焱熄只瞧了一眼，就认出正是蒙暹常戴在身侧的那一把，但前一阵子他好像送给什么人了。
　　蒙暹仔细端详了一下，正色道：“这是儿臣的护刀。”
　　“这果真是你的护刀！”蒙可烈顿时面如金纸，咬牙切齿：“你可知道它是在哪里被找到的，它可是在蒙格泰的宫里与那些谋逆的文书军械一起搜到的，你要作何解释！”
　　果然是蒙格泰，兰焱熄瞥了一眼那护刀，只是，蒙暹的护刀怎会在他那里？
　　蒙暹抬起眼毫无惧色：“这虽是儿臣的东西，但上个月游猎时儿臣已送人了，早不在身边多日，至于它为何出现在二皇兄那里，我实在不知。父王若是不信可将那人找来一问，我记得是司卫营的一个守将，叫穆华的。”
　　侧立一旁专司军营人事调配的大臣哈勒刺闻言赶紧上前道：“陛下，六皇子所说的那个穆华，前些日子调去修筑宫祠时，不慎失足摔死了，因为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母亲曾来营里哭诉，所以微臣特别地有印象。如今，再想找人却是不可能了。”
　　蒙暹一听顿时呆住，他素性随意豁达，与这些守军将领们极为投缘，经常会到军营里与他们畅谈山川地理、异族风情。夕阳下追击敌手的路途艰险，大漠无水刺马饮血、天寒地冻手坏足伤的真实酷烈军旅也是他们常相论及互为感触的事，更常常一起探讨行军备战中骑兵驰马偷袭、骑阵结队冲锋的军事战术．．．．．．有时蒙暹也把随身的精致玩意儿毫不吝啬的送于他们，哪曾想到自己送出的东西有一天会成为他谋逆叛乱的罪证，如今当事人偏又死了，死无对证，真是要害死他了。
　　蒙可烈厉声问：“你还有何话可说？”
　　蒙暹又惊又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兰焱熄旁观良久，此时方悠悠开口：“那个穆华自然是不可能活着的，否则，这把护刀也不会出现在二皇子那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从蒙暹身上转到了他那里，但见他神色坦然，一派悠闲，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这殿里一触即发的紧绷，唯有一双眸子在灯火下熠熠灼人。
　　兰焱熄缓缓扫过众人，继续道：“当日六皇子送他护刀时，只怕也有不少人瞧见，如今护刀到了二皇子这里，他自是脱不了干系，他若不是无辜被有心人利用，就是栽赃后被灭了口，反正不管是哪一个，死人都是不会说话的。”
　　蒙可烈眯起眼睛，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了蒙暹？”
　　兰焱熄不答反问：“陛下以为呢？谋逆这样机密的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那穆华即非二皇子的心腹又非六皇子的亲信，六皇子岂会冒这样的险多让一个人知晓？”
　　话音刚落，殿侧已有人阴恻恻的接口：“但若是知道此人日后必然要死也就不一定了。”
　　兰焱熄微怔，循声望去，伊梵若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心头有些不悦，语气却依旧平静：“他区区一个司卫营的守将，职位并不高，即不能常常进到宫里，又没有太多机会接近两位皇子，根本无法及时将护刀交于二皇子。相反，六皇子和二皇子在宫里碰面的机会反而更多，六皇子又何必舍近求远，绕这么个大弯子？”
　　“也许，正是为了掩人耳目。”伊梵若斯仿若平日与宫女们调情一般的语调，听不出丝毫的危险，却是句句都要将人逼入死地。
　　兰焱熄面色微变，眼见蒙可烈本已缓和的脸色又因这句话沉了下来。他不由得大声道：“若真是掩人耳目，那为何搜出的合谋文书中没有提到六皇子？难道说这么重要的事，两位皇子之间没有协议仅凭一把护刀做信物？何况，六皇子既然要穆华传递护刀，又怎可能没有书信？”
　　“或许只是个口讯也不一定。”伊梵若斯真真是厉害，每一句话都击在要害上。
　　蒙暹一旁早已是怒极，恨不能一刀宰了此人，但他也知道此刻是万万不能冲动的，只得拼命按耐自己。
　　兰焱熄怒目圆睁，半响，反笑：“倘若真是这样小心，又如何会留下这把护刀？这么明显的信物，六皇子难倒不怕二皇子临时改变主意向陛下告密，那他岂非陷自己于险境。尤其重要的是．．．．．．”他复又看向蒙可列：“六皇子这么做他自己又有何好处呢，二皇子对皇位势在必得，断不可能让贤，六皇子又非鲁钝愚蠢之人，岂会为他人做嫁衣！”
　　蒙可烈微微点头，似已动摇，兰焱熄连忙乘胜追击：“而且那把护刀出现的地方着实古怪，就好像故意要让人注意一样，谋逆的军械可能是因为笨重而无法带走，文书也许是来不及烧毁，但区区一柄护刀无论如何都是很容易隐藏的，但它却堂而皇之的置于明显处。二皇子虽然是叛逃，难道他不想日后借助六皇子的力量再回来，怎会这么轻易就断了自己的后路？这种种的不合理，陛下难道不认为都是另有玄机的吗？”顿了顿：“况且——陛下心中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六皇子是最不可能谋逆的人！”
　　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兰焱熄，蒙可烈沉默不语，几个皇子中他的确最喜蒙暹，初初见到那把护刀时，他真是又惊又怒，但也有些怀疑，但当得知蒙格泰畏罪潜逃，而蒙暹又不在宫里时，他才有些相信，历来轼父夺嫡在宫闱中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于是他派出伊梵若斯前去追捕，谁知，刚出宫就碰上了二人，见他俩人神色如常的步入大殿，蒙可烈心里的疑惑就已先去了一半，后又听兰焱熄分析的合情合理，他自然也不想冤枉了蒙暹。
　　只是物证确凿的情况下，又不能不给众臣一个交待，蒙可烈看向蒙暹：“蒙格泰谋逆一事已是事实，他如今闻风而逃，鲜见是有人接应了他，你又这么巧不在宫中，难免会让人过多猜疑，你说是祈愿去了，是到哪个庙里祈愿了？”
　　蒙暹心叫糟糕，先前不知事态严重随口撒的谎话，此刻完全不知该如何圆才好，乱说个地方吧，父皇只要派人到庙里一查就会穿帮，而改口说实话吧，恐怕要害焱熄遭罪。他不由得目光游移，暗暗跺脚。
　　“答瓦勒湖。”兰焱熄已缓缓道出。
　　众人一听皆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答瓦勒湖是占那的爱情河，终年薄雾缭绕，湖水斑斓。在那如纱般宁静柔美的清澈湖水旁，情侣们互诉衷情祈愿爱情的天长地久，而即将别离的爱侣们，则会共饮那甘甜的湖水，誓言日后的重逢和常相厮守。
　　然他二人去答瓦勒湖做什么？
　　正疑乎，却见兰焱熄眼角微漾，溢出一抹媚笑，春动情荡间别有一番风韵，众人只觉心头一紧，尚待看清，他已身形翩跹优美的旋身，偎依进蒙暹怀里，细致莹玉的下颚微仰，轻轻柔柔印上眼前两片温润厚实的唇。
　　顿时，大殿里一片抽气声！
　　我的天！
　　仿若惊雷击中头顶，蒙暹脑中“嗡”的一声炸开，瞬间失魂落魄．．．．．．
　　周围的一切都已远离了他．．．．．．
　　纤长浓墨的眼睫微掀，兰焱熄微微拉开距离，一面用娇媚惑人几乎要溢出水来的黑眸引诱着他，一面撒娇似的以唇齿相蹭他面颊咬牙低语：“不想死就给我配合一点。”
　　这突如其来、令人心荡魂摇的吻，和眼前风情万种、妩媚娇娆的兰焱熄，哪一个才是真的？蒙暹还在惶然，年轻的身体已本能的回应，一手揽上那少女般细瘦的腰肢，一手托住他洁白莹润的后颈，蒙暹纵情压下这个吻，有些蛮横的撬开对方只是做做样子的紧闭双唇，掠获因为忽然的攻势仓皇欲逃的小舌，尽情的吸吮其中甜美无比的津液，辗转反复，久久不愿放开．．．．．．那美好的滋味令他疯狂。
　　兰焱熄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想挣开，又不敢太用力，只能张口反咬，蒙暹吃痛却不肯松口更放肆的越探越深，在他口中攻城略地，那□□荡情的吮吸啃咬声直让人心跳脸红。
　　这头笨牛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直到众人看不下去，兰焱熄几乎是瘫倒在他怀里，蒙暹终于意犹未尽的放开，占有性的紧搂着兰焱熄，静静的回视蒙可烈。
　　蒙可烈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