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264、真相

　　【真相】

　　凌云一睁眼，被屋里的烟雾缭绕吓了一跳。
　　“……天阔？”赶紧坐起来找楚天阔。
　　“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一起吃饭吗？”楚天阔坐床边儿，有点儿魔怔，直勾勾地看着空气中一个点眉头紧锁着抽烟。
　　“不一定，也许她会待到晚上。”
　　“……晚上回来吗？”
　　“我肯定要出来送她，但也许家里要我回去睡，我尽量出来找你。”
　　“你不来我不睡，就坐这儿等你。”
　　“天阔，我答应你，假期结束她无论如何会回美国，你别折磨自己，也别逼我。未来我相信我们还有很长的路一起走，如果你也相信，就接受这条路很不好走，我们一起加油努力走下去，这些操蛋事儿不能阻止我们的。”
　　“我做不到。”楚天阔断然拒绝。
　　“就算为了我，再忍忍，可以吗？”
　　“凌云，”楚天阔把烟一掐，扭回头来郑重看着凌云，“今儿回去你就要见你爸了，有些事儿我觉得你该知道了。”
　　“什么事儿？”凌云警觉。
　　“你爸，他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凌云瞪大眼睛。
　　“我们的关系。”
　　“什么？不可能！”
　　“他查了你的通话记录，给我打电话，找我爸谈过。”
　　凌云一瞬蒙蔽。
　　“算了，我从头给你讲。”

　　郑毅从楚天阔那次一大早儿钻在凌云房间，叫凌云和他一起去南京就开始有所怀疑，当时凌云和楚天阔俩人关系还不是太密切，郑毅没有贸然出手，一直谨慎行事，没有打草惊蛇，慢慢追着凌云的通话记录。后来俩人联系的频率越来越高，通话时间越来越长，凌云越来越少回家，莫名和楚雄，楚天阔一起去很多地方，郑毅觉得难以理解，也不愿相信。
　　郑毅自己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使他有心去干涉限制凌云，却不得不为另一边儿的事儿费心。
　　凌云七岁那年年底，郑毅跟着一群兄弟没日没夜地胡混，在完全混乱与不自知的情况下不小心让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姑娘怀了孕。姑娘也不知怎么知道郑毅并没有老婆，暗暗下定决心咬定青山不放松，继续蛰伏在郑毅身边默默安胎。
　　等肚子已经明显显怀了郑毅才察觉，非常生气与慌乱，立马就要带姑娘去医院动手术，不巧遇上晓天出事故，赶去医院，之后直接被郑安邦带回了家，很久没有顾上这姑娘的事儿。姑娘为了留在北京，傍上郑毅，可谓是费劲心思。假装这期间自己去动了手术，伤了心要回老家养身子，郑毅不敢声张，怕事情传回家里，只能暗暗派人去医院核实了几次，也不知是不是托的人不得力，居然就证实了姑娘的话。郑毅巴不得姑娘赶紧离开，给了笔钱就一刀两断了。
　　谁知道郑毅去南京一年，那姑娘抱着快一岁的儿子出现在了学校办公室。
　　那好几次的亲子鉴定都是怒不可遏的郑毅在一遍遍地鉴定自己和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孩子的关系，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用了凌云的名字。
　　起初郑毅咬定狠心不认，娘儿俩就租住在学校周围，姑娘盘了个报刊亭，就在每天上下班郑毅都能看见的地方。
　　郑毅从不去看，甚至绕行后门，最终还是有次着急开会，直直遇到了那姑娘抱着的自己的儿子。
　　那孩子没有凌云身上的混血特征，头发是黑色的，皮肤偏暗，瞳仁颜色也很深，长相周正，可完全没有凌云的漂亮精致。乍一看几乎很难辨认他会是凌云的兄弟，虽然他确实很像郑毅小时候的样子。
　　那孩子已经在牙牙学语，模模糊糊的爸爸从他嘴里发出来，令郑毅头脑恍惚。
　　凌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在哪儿？
　　自己曾经为了逃避宛粼的离开，躲开面对凌云的痛苦，把还在襁褓中的凌云送去美国，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爸爸？
　　自己真的配做爸爸吗？
　　自己对不起凌云，所以绝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对母子。
　　可是，这样，自己不就又要辜负一个孩子了吗？一个虽然错误地降生，但仍什么错都没有，却每天跟着母亲在街边风餐露宿，被父亲狠心排斥的孩子。
　　郑毅陷入了深深的二难选择之境。
　　一场暴雨将报刊亭摧毁之后，母子二人失去安身立命的庇护，也终于苦尽甘来住进了郑毅新置的一处房产。
　　那个姑娘，蒋琴璐，始终没有得到名分和郑毅的承认，被郑毅就近弄进了学校后勤部门的行政岗。他们间的实际关系没有外人知道，可能大约算是情人，而且是用一个孩子强行维系的情人关系。
　　那个孩子从不叫郑毅爸爸，而是舅舅，于是也顺理成章地跟了妈妈的姓，叫蒋子航。
　　郑毅总是静静看着子航，惊奇于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一个压根儿不被父亲希望与呵护的生命，居然也可以阴差阳错地生存下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活蹦乱跳。子航是个可爱的孩子，比凌云要更有男孩儿气质一些，尽管妈妈和舅舅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可他还是十分乐观，十分活泼健康。
　　郑毅总能够在他身上看到凌云的影子，可也就是因为凌云的影子总是不时在他身上闪现，使得有时正和子航亲近的郑毅会猝然不及地感到悔恨和懊恼，凌云在北京，被托付给许翼扬和自己的父亲，自己却在这里沉溺于三人世界。以致他会立马失去兴致，恢复那张越来越冷若冰霜的脸。
　　郑毅会频繁地去看孩子，也会留宿，但蒋琴璐和孩子却很少有主动联系郑毅的资格，只要郑毅不想接，打过去的电话多数是关机或无人接听，郑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住在哪里蒋琴璐都不是特别清楚。
　　娘儿俩变成了郑毅心里一个从不为外人所知的巨大秘密。
　　郑毅调回北京的时候子航刚上初一。
　　蒋琴璐也已经从一个不择手段攀附郑毅，以为可以不劳而获不再奋斗孤注一掷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悉心照顾孩子的中年母亲，这么些年郑毅的态度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回想自己当年无比鲁莽的决定，如果，当时只要自己有一个动摇，是不是今天的日子就不会这样？
　　郑毅回北京，回到他的大家庭去了，她们娘儿俩又该怎么办呢？
　　郑毅却丝毫不犹豫，自己孤身在南京，这娘儿俩其实也算上天赐给他的伴侣，让他在南京也有了一分牵绊，毕竟陪伴了他独在异乡的九年。可当他要回归真正的郑毅时，他们是绝不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
　　于是郑毅一个人回北京了，娘儿俩留在了南京。

　　蒋琴璐突然联系郑毅，是因为子航身体出了毛病，查出细胞瘤，要动手术。
　　等郑毅从南京风尘仆仆回来，得知许翼扬肝病凌云通过楚天阔的关系把人安排进了楚雄特别打招呼的301，终于坐实了内心一直隐隐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是痛苦而矛盾的，甚而没有控制好情绪打了凌云，还不慎挂住了凌云的耳钉，导致凌云流了那么多血，留下了伤疤。
　　他打算接下来把凌云封闭起来讲道理，断绝和楚天阔的联系，哪怕送回美国，也绝对要强迫他们分开。
　　郑毅计划都安排好了，子航的情况却急转直下，术后出现很大问题。
　　郑毅不得不再次离开。
　　但在走之前，他有些心力交瘁，十分冲动地联系了楚天阔，见了楚雄。

　　显然那一次谈话是失败的，楚雄对于郑毅把凌云打成那样已经有些反感，但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和耐心，约见可能自己未来的亲家，却被焦头烂额的郑毅近乎破口大骂，勒令楚天阔马上离开凌云。
　　“我郑家不需要通过卖儿子来讨好任何人，你要打要杀要报复统统冲我来！你儿子也许是想要什么都能得来，但强取豪夺在我郑毅这儿就是行不通，我是凌云的爸爸，只要你不弄死我，我就算一枪毙了凌云也绝不允许他们继续纠缠下去，这叫我恶心！”
　　一番话，可以说彻彻底底激怒了怀着一颗放低姿态，劝郑毅宽容谅解两个孩子好好过的心的楚雄。

　　事情没有立马发酵，是因为子航的情况实在不好，郑毅频繁飞南京，一时有些分身乏术，没来得及和凌云交涉。而且凌云似乎和楚天阔遇到了问题，自主和楚天阔断了，甚至回了美国。
　　郑毅松了口气，喘口气专心盯子航那边儿。
　　可郑毅不知道凌云发现了亲子鉴定的事儿，更不知道楚天阔也知道了。于是蒋琴璐被轻易地挖了出来，郑毅在子航病床边儿因为出卖国家机密，巨额不明来路资产，伙同贪腐小团体，非法同居，滥用职权安排蒋琴璐职务，权钱交易，利用职权为学员学位造假等十几条潜在指控被隔离调查。蒋琴璐也被强行带走，迅速因出卖国家机密指控被送上军事法庭，面临十年刑期。
　　子航被一个人留在了医院。

　　郑毅的暴怒不可抑制，他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子航一个人留在医院，他怎么能放心？不知道会不会也对子航下手，这边的事儿也许会暴露，被北京那边儿知道，可这都已经不是重点。
　　向楚雄妥协是唯一的出路，可向楚雄妥协不就把凌云推进火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