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238、是爱情吗

　　【是爱情吗】

　　“我说，你丫是为情所伤吧？”胖子问。
　　“情？奢侈品，我可要不起。”凌云笑了笑，牵动了嗓子，一阵咳嗽。
　　胖子递来水，“他们俩回家点个卯，一会儿就回来，先洗个澡吧，你饿吗？”
　　“不饿，你们昨儿玩儿的好吗？”凌云站起来，往卫生间走，觉得浑身上下酸疼，手上和膝盖尤其刺痛，看看身上都是灰。
　　“还好。没事儿吧？估计你丫没少摔跤。换洗衣服褚皓带过来，一会儿给你送进去。”
　　“恩，谢了。”凌云进卫生间。凌云打开水，坐在地上想事儿。
　　恩，人见过了。
　　恩，没什么还能说的了吧。
　　如果根本性的矛盾没有丝毫改变，说什么都没用吧……不，变了又能怎么样呢？不是已经分了……
　　昨儿哪来的勇气去找他呢？凌云笑，喝醉了就是能成事儿啊……
　　“凌云，电话！”胖子敲门。
　　凌云一下子站起来，两步打开门，满怀期待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郑毅。
　　转瞬又嘲笑自己，怎么这个时候还怀有不该有的期待。
　　“喂，爸？”
　　“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来？”郑毅生气了。
　　“我昨儿喝醉了，和他们仨在宾馆呢，你不信的话，胖子，吭一声儿！”凌云心情本来就低落，郑毅口气不好，凌云不忿郑毅就知道查他岗，时时查行踪，口气挺冲。
　　“叔叔，我们在酒店呢，就我们四个，凌云没干别的您放心。”胖子看到了是郑毅的电话，赶紧过来说话。
　　郑毅直接把电话挂了。
　　“快洗吧，别着凉了。”胖子带上门出去了。
　　凌云扔下手机，又坐回去琢磨了会儿。头疼，思考无果，脱掉衣服准备洗澡，摸到了口袋里的纸条，看了看上面用口红写的电话号码，回想了半天，笑了笑扔进马桶。

　　“我回来了。”凌云提着一袋子脏衣服到家。
　　“凌云少爷，你回来了。”家里的勤务阿姨招呼。
　　“我爷爷我爸呢？”
　　“都出去了，不在家。”
　　“哦。”凌云上楼了。
　　进屋就看机票，想着把票改签一下明天就回去了，再待下去徒增烦恼，为什么要回来过这个生日呢？简直愚蠢至极。
　　凌云看了会儿电影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倒很踏实，什么都没梦到。
　　睡醒无聊，不想想事儿，无聊刷起了微博，看到一篇《色戒》的影评，文笔不错，凌云无心点进去，看完了全文，之后挺感兴趣，找来张爱玲的原文读了，又找来电影看了。
　　看完之后，把电子书截了几段：

　　想想实在不能不感到惊异，这美人局两年前在香港已经发动了，布置得这样周密，却被美人临时变计放走了他。她还是真爱他的，是他生平第一个红粉知己。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番遇合。

　　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

　　他对战局并不乐观。知道他将来怎样？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想了想，只一张图，发了微博，这也是他自那次吵架之后第一次发微博，也算是对楚天阔的最后回答与交待吧，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可以停留在与其他什么感情都不相干，只是有感情，那该多好。

　　第二天一早，凌云就准备飞了，这一次几乎是八月底再回来了，回不回来，其实凌云也犹豫了，在那儿忙起来没时间胡思乱想，回来就是折磨，逃避，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正好周一，郑毅许翼扬都开会，老的也不会专程来送他，正好省得又徒增离别之情，郭路生把凌云送到机场安顿好就被凌云打发回去了。
　　坐好凌云准备看部电影，刚戴好耳机手机响了。
　　凌云看了眼，楚天阔。
　　“……”凌云沉默。
　　“我在四合院。”楚天阔还是这一句。
　　“……你打错了。”凌云要挂。
　　“来不来由你。”楚天阔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凌云又站在铁门之外，那晚来过的吧，今儿怎么又来了？而且还是直接下飞机改签都没办。楚天阔以前说的挺对，自己就是贱，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找虐。
　　敲敲门。
　　“呦，云少爷，您来了。”门卫又出来开门。
　　“那天我醉了，断片儿了。”冲门卫笑笑。
　　“是吗？我不记得了，您快请进。”门卫不敢表示自己见证了凌云的失态，点头哈腰尊敬。
　　进门，楚天阔坐在厅里抽烟，凌云不知道楚天阔变了没有，也许，这已经不是那个楚天阔了吧。
　　刚才在出租车上凌云想，楚天阔又叫自己去，他会说什么呢？对自己的羞辱和伤害？大吵一架？最糟，又是一场床戏？
　　“找我有事儿？”凌云轻松问道。
　　“坐。”楚天阔指指旁边小沙发。
　　凌云走过去坐下。
　　楚天阔往茶几上扔了一沓照片。
　　凌云拿过来看了看，最上面几张是许翼扬和一个很面熟的人在饭桌上交谈的照片，这个人是谁来着？凌云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还有许翼扬前妻和一个男人，许成栋和一个外国姑娘，许翼扬大哥的不雅照，大嫂在赌场和放贷，许成鲲在戒毒所。最下面是郑安邦和龙在天分别和一些穿军装，衔儿跟高的人会面的照片。最后是凌云外公的照片，但看照片的年代应该很早了。
　　“这是什么？”凌云问。
　　“我答应过帮你查的，你出生的亲子鉴定是你爷爷做的，四岁是你爸做的，七岁的时候……也是你爸做的，原因不是很清楚。许部长他前妻和一个建筑师藕断丝连多年，和许部长离婚后结婚，不幸的是，许成栋不姓许，现在也认祖归宗了。”
　　“哦，谢啦。”凌云点点头，慢慢消化楚天阔的话。
　　“剩下的不是我查到的，去年春节的时候金宵告诉我的。和许翼扬谈事儿是许家的财务管家，在许戎离开A省接受调查时替许家转移洗白了大量不明来路的资产，包括转入许成谦名下的两千四百六十八万，这个人是谁，我想也许你清楚。许部长哥哥一家劣记斑斑，那年本该和许戎一起进去的。”
　　凌云低下头，没说话。
　　“后面是你爷爷参与军政高层斗争时的同僚，现在这些人中除去已经被毙的，都在监狱里，他们为了保全自己减刑，供出了很多东西。”
　　“最后是你外公，说起来我们竟然都姓楚，他当年辗转偷渡香港，之后携巨款流亡美国，因走私、偷税漏税与在云南边境□□被全国通缉，之后由于其前政协委员身份在美公开发表反党反华言论，出卖国家绝密，获得美国政府庇护，三婚娶了大资本家的独生女，变身大资本家。他是跑了，当时的总参情报部常务副部长，总参情报部五局上校副局长，总政治部军官等涉案高官几十人全部判刑。”
　　凌云没说话，靠在沙发背上平静看着楚天阔。
　　“还有我透露给你的是，孟青云接受调查时为了保他的私生女，交待了不少许部长和许家的问题。你爸和一个南京政治学院的女老师，从他到南京第三年至回北京之前有亲密接触，没孩子。那女老师今年四月因出卖军事情报被军委内部通缉，现在已经监禁，供出了你爸，现在你爸涉嫌泄漏国家机密，总参情报局和国安局在盯他。”
　　楚天阔说完喝口水，看着凌云。
　　凌云僵硬地点点头，把照片放回桌上，手抖得很厉害。
　　“你之前说，我爸对你们家做的事儿是我们之间的阻碍，我爸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你现在心平气和想想，基于这些事实，你的长辈如果倒台了，是党派之争，我爸与你们家个人恩怨的原因，还是某种程度上的必然结果？”
　　凌云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真正听到事情被叙述出来，心里却没有感觉中那么的慌乱和害怕。上次许戎跟他说了那些事儿之后，凌云其实私下反思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回头看看那年许戎出事就可以看到他一心以为光洁无瑕的家庭背后可能真实存在的不堪。自己的这些长辈们都是中国的官僚，只因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就出淤泥而不染吗？
　　“我们这次吵架我没跟我爸说，我说你外公那边儿催，所以你得回去一段时间。我跟我爸去了俄罗斯，没跟他回来，自个儿待了近一个月，想了很多关于咱俩的事儿。”
　　“你说的对，我既然和谁都能睡，怎么证明对你专一的感情。这一个多月，我和两个人睡过觉，一个是那天吵完架我气急败坏去工体喝醉了睡的，一个是昨晚，为了气你，报复你这么长时间真的狠心不理我。但这两个人现在都在医院，因为我只是更加难过，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对你有更强烈的愧疚，明知道你会难过，你也几次对我提出来了，我却仍然任性胡来专门伤害你，这让我很讨厌自己。这是我的错，我明白了，一定不会再发生。”
　　楚天阔有些哽咽，抹抹眼泪，坐近凌云，拉住了凌云的手。
　　“作为补偿和对你的承诺，现在这些，”楚天阔拿起茶几上的照片，用火机点燃扔进了烟灰缸，“烟消云散，全部一笔勾销，当做压根儿没发生过。我已经跟我爸谈过了，这些事情不会再有人追究，也不会成为任何人威胁你的理由，包括我们家。但是我请你看清楚，这恰恰是因为我爸爸，因为我是我爸的儿子，你是我的爱人。”楚天阔一脸坦荡和真诚。
　　凌云皱紧眉头看着楚天阔，似乎听不懂楚天阔的言外之意。
　　“你之前提出的我们之间的两点不可调和矛盾现在都解决了，我不认为还有什么因素阻碍我们在一起。你结婚，生孩子，我都接受并支持你，除此之外你的生活中真的就容不下我吗？你如果那么痛苦，这种对家人的责任真的是孝顺吗？”
　　“你喝醉了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看到了你发的微博，你放不下，而且就算我伤害了你，今天你还是来了。别骗自己了，你对我是有感情的，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凌云，别再互相折磨了，我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