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233、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被惊动的楚雄是意料之内的愤怒，一向对所有孩子都比较一视同仁的江湄也有些愤慨了。俩人与楚天舒又是一场大吵，楚天舒也很任性，一气之下摔门而去到朋友家过夜了。
　　世上的事情要证明有很简单，但证明无却很有些艰难了，自己不是亲生这件事是否子虚乌有对于楚天阔就是无法被证明，不论楚雄江湄怎么劝解，他还是哭与忧郁。楚雄的经典理论，人心是一面不可重圆的镜子理论再次被验证。
　　“我当时可伤心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能记得心里那种疼。”楚天阔不无感慨。
　　“所以你俩关系不好？”
　　“小时候不懂事儿，我和我姐半年没说过一句话，不过主要是因为她去住校了。后来她上大学了也不常回家，一直都淡淡的，很少有话聊。长大懂事儿之后，我对三个哥哥姐姐一直都挺谦卑，我也清楚他们……不喜欢我，我这人其实越长大越不自信你知道吗……”楚天阔挺掏心掏肺。
　　“信，”凌云点点头，“你爸妈把你宠过了这是必然的。”
　　“唉！”楚天阔叹气，“有时候我特希望自己是一普通人，最普通最普通那种，但有时候我又觉得特怕自己不是楚家的孩子……”
　　“别作了你，”凌云瞪楚天阔，“珍惜现在拥有的吧！多少人对你的生活梦寐以求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愿吧……”
　　看似小小一场矛盾，带来的蝴蝶效应其实很是复杂，也许谁都没能真正看清。比如说楚天舒住校之后很快就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了，两人相爱了整整七年，楚天舒甚至有过他的一个孩子，但是，那个男生最终选择了出国，想要随其而去的楚天阔被各种原因，主要是楚雄权衡利弊的阻止留在了国内，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开心。
　　由于作为联络员的楚天舒与家里联系的中断，楚天阔的大姐没能及时得到楚雄的帮助，在西南边陲小镇生下第一个孩子，不但孩子夭折，自己也留下了后遗症，直到很久之后才再次怀孕有了现在的孩子。究竟楚雄是不是冷血避嫌袖手旁观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但现在楚天碧只要想到家，就会想起自己在异地他乡无助绝望的时候楚雄和江湄的无动于衷，自己收到的只有楚雄、江湄与楚天阔三人的合影和定时寄来的钱。
　　这样的家，即便再富贵，没有一丝人气，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月后许翼扬出院回家修养，在他看来住到后面完全是多余，自己恢复得很好。手术恢复情况确实不错，虽然是夏天，但伤口愈合得不错。
　　楚天阔再没有陪凌云到过医院，不论是看望郑安邦，还是许翼扬，都是凌云自个儿上医院。凌云隐隐觉得楚天阔不想去，但不明白为什么。
　　出院那天楚天阔说他三姐那边儿有事儿又没有出现，一家四口挺高兴接许翼扬回老爷子家。
　　回到家，午饭过后许翼扬睡了，俩老人在沙发上闲坐和凌云闲聊。
　　许戎喝了些酒，带着花镜随手翻着小几上放着最近的学习文件，不屑地数落着。
　　“我是真没想到这‘镇南王’原来好的是这一口，看看现在的风气，从上到下越来越神经紧张，看看前几天那茶话会、慰问演出办的，全是标语口号政策条例，老干部们出门都眼神直直的，坐得也倍儿直，还真不敢有睡着的。瞧瞧，直到今天上下还是一片溢美之词，我是真庆幸我这早歇下来，坐舞台下边儿了，要不然，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老许，你是不醉了？跟孩子念叨这些干嘛！”时清制止。
　　“没事儿奶奶，我保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典型，听了也不懂。”凌云笑。
　　“知道点儿怎么了？凌云将来没准儿需要呢？”
　　“爷爷，镇南王谁啊？”凌云好奇。
　　“除了楚雄还有谁啊？”
　　“……”凌云乍一听提起楚雄，不禁一阵不自然，“哦。”
　　“对了，这段时间在医院我不好详细问，我听扬扬说你和他儿子是朋友？”
　　“几面之交，不熟。”凌云赶紧撇清关系。
　　“扬扬的病房是他帮忙安排的？”
　　“也不算是……算是正好遇到，我没有特意要他帮忙……”
　　“凌云，爷爷不管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许家的事儿以后不需要他插手。”
　　“为什么呀？”凌云探听，故作轻松，“别是咱还有血海深仇吧？”
　　“老许，孩子还是单单纯纯，什么不知道最好。”时清仍制止。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去睡吧，好不好，我和凌云再坐会儿。”许戎敷衍时清。
　　时清下午有事出门，自己先去休息了，老爷子和凌云继续聊。
　　“凌云，现在A省一把手是谁你知道吗？”许戎问。
　　“恩，方什么……”
　　“方锦城，你知道他是谁十七年的秘书吗？”
　　“……”凌云有些愕然。
　　“对，他就是你朋友爸爸的心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楚雄为了对齐老这一支赶尽杀绝，把他浪费在A省，我都替楚雄心疼。”
　　“那……爷爷你是齐老这一支的？”
　　“你这孩子，齐老就是爷爷的大表哥啊，你忘了好几次我们来北京看望的大爷爷。”
　　“哦……”凌云似乎明白了些，“所以，你们是……政敌，对吧？”
　　“似乎不止吧，”许戎冷笑，“你大爷爷现在在秦城呢，我的三个堂兄弟也都进去了，除了政敌，我跟他们家更有私仇。你跟那姓楚的小子怎么处是你们孩子的事儿，但我许家的事儿不容姓楚的插手你听明白没有！”许戎的态度表现得十分坚决。
　　“知道了……”凌云后背渗出不少冷汗，似乎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楚天阔不再见许翼扬。
　　“那……爸知道？”凌云问，许翼扬如果一直知道为什么不说呢？
　　“不知道，当时他的顶头上司牛儒冠是楚家的，扬扬那个脾气我哪儿能和他说？”
　　“哦。那，我爷爷他们知道？”
　　“当然知道。”
　　“哦，对了，现在知道为什么那年你爸非去南京不可吗？”
　　“……不知道。”
　　“当年楚家那支是想把你龙爷爷拿下来的，捎带还有你爷爷和你爸，势力打散分解本来已经差不多了，只是最后没下手。”
　　“为什么……为什么没下手？”
　　“他们自己内部军方这块分赃不均，尤其在沈阳和广州军区，黑吃黑闹得不可开交，那谁，王铁成他爸，就是牺牲品。没下手只能说是没顾上，或者说侥幸逃过吧。”许戎一脸时事变幻莫测的慨叹。
　　“那……那以后，他们家不会再对咱们有什么了吧？”
　　“现在老一辈儿基本上能和他们家抗衡的不是早就出局，就是差不多退下来了，唉，可能只能说赶尽杀绝的事儿还不至于吧。”
　　“是这样啊……”凌云应付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如热水滚开了锅，原来楚雄和自己家里有这么多事儿，他曾经那么想伤害自己的家人，楚雄亲眼看着自己和楚天阔从刚认识到现在，他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他现在每天和蔼可亲地关心自己，这难道不令人害怕吗？可是更令人害怕的是楚天阔应该也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他又是什么心态？
　　“……虽说憨头儿郎，增福延寿，活得糊涂些也许确实快乐，但凌云啊，你也不小了，以后还要工作，脱离不了这个圈子，为人处事不能过于精明，过分计较得失，但也不能稀里糊涂不明是非……”许戎又唠叨什么凌云没听进去。
　　“我知道了。”凌云突然站起身，许戎一愣。
　　“爷爷，我下午和同学分组讨论课题，得去趟学校，您休息吧，明儿我有空再来。”

　　突然了解到这样的真相，凌云有些反应无能，该怎么办？该装作没发生？该大发雷霆？该划清界限？该怎么面对楚雄？自己是想有骨气，有那个资本吗？到底现在是一什么状况？自己又该怎么办？
　　回到学校凌云漫无目的地溜达，楚天阔的电话来了。
　　“宝贝儿你完事儿了？我在家呢，在哪儿我去接你。”
　　“学校。”
　　“晚上我和几个哥们儿小聚，咱出去玩儿，你没事儿吧？”
　　“我……”凌云本能拒绝，“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
　　“……跟我爷爷说好了晚上回家。”
　　“给我个面子？”
　　“……今儿真不成。”
　　“……现在还早，我先去陪你会儿吧，一会儿到。”
　　“不用，我想着回寝看会儿书……”
　　“我陪你，乖，马上到。”
　　半小时后，楚天阔到了。
　　“见谁啊？”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凌云白眼看着这辆楚天阔平时不常开的超跑。
　　“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俩铁磁。”
　　“正好你们好好玩儿，我毕竟是外人。”
　　“我就要带你去，你不是外人。况且他俩能不带小情儿？那你想多了。”
　　“主要是我先跟家里说好了……”
　　“没事儿宝贝儿，你有事儿就忙，好好陪爷爷，顺带跟你爸缓解下关系。”凌云现在听楚天阔提起自己的家人，总有种担忧回护，担心他会对他们不利的感觉。
　　“好，你好好玩。”
　　“晚上睡之前给我来一电话好不好？”楚天阔搂紧凌云。
　　“好。”凌云不被察觉地轻轻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