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208、番外四 拜佛（三）

　　【番外四拜佛（三）】

　　“你要是想玩儿，就好好写作业，听见了吧？”
　　“我不是都答应你写了吗，你就别一直问我了！”
　　“那你写去吧，我给你收拾就成，至少把今儿和明儿的写了。”
　　“好吧。”凌云出门，“那你答应我，不许在咱们出去玩儿的时候一直说这件事儿影响我心情。”
　　“成，你写的越多我就越晚烦你。”
　　“这都快十点半了，凌云，去睡吧，明儿早起出发呢。”老太太上书房劝。
　　“我还有一点儿就写完了，马上奶奶。”
　　“太晚睡对身体不好，睡吧，作业再说。”
　　“就一点儿了。”凌云奋笔疾书。
　　“你倒是让孩子睡吧，这都几点了？”老太太出来不满。
　　“其实也不急嘛，明儿他在车上还不也是睡。”许翼扬不操心。
　　“哎呀你呀！”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就都收拾好出发了，凌云昨晚睡得晚，老太太不让叫，直接抱到车上继续睡。老爷子也盖着毯子再休息一会儿，弄得许翼扬也打不起精神来。
　　“你也再休息一会儿吧，路上得几个小时呢。”老太太递毯子。
　　“我没事儿，”许翼扬打个哈欠，“本来挺清醒，这氛围不清醒。”
　　“让凌云枕我腿上睡吧，看你把孩子困的。”
　　“用不着，让他自个儿躺后面舒舒服服睡就成。”给套个脖枕送后座睡去了。
　　“你可当心他摔下来。”
　　“没事儿。您也休息会儿吧，您这收拾也怪费劲的，我醒着就行。”打发老太太也休息一会儿。
　　许翼扬为了司机不困，和黄湛、宋佑明、司机几人儿侃天儿。老爷子老太太陆续都醒了，在车上吃早餐。
　　“我给他叫醒得了，一会儿还得再给他吃一顿。”
　　“让孩子再睡会儿，等下再叫吧。”
　　“让他睡这么长时间中午晚上闹腾不睡我可不管啊。”
　　“上了山也许睡不惯，让孩子再休息一会儿吧。”这老爷子老太太唱着双簧就是护着，许翼扬也就不管了。
　　“我没给你小吕叔叔电话，省得阵仗又弄大了，咱就自个儿低调点儿住几天就成，你说呢？”老爷子跟许翼扬说话。
　　“我也觉得没必要，毕竟是黄金周，游客多，咱就住住就成啊，妈，仪式，佛事什么的就省了吧，那么多人瞧着，总归是影响不好。”
　　“看情况，本来带这么大孩子常去庙里也不好，我们就当作是旅游，不要多想。”
　　“成。”
　　过收费站减速带，那小司机已经尽量减少颠簸近乎龟速了，凌云快醒了，翻身一个轱辘就滚下来了。
　　后边儿响动，大家都回身去看，凌云捂着头从车底爬起来。
　　“你看你看，我说让孩子在前面睡，你就非要让到后边儿，碰着了吧？宝贝儿，有事儿吗？摔疼你了？”老天太赶紧拉起来。
　　“我没事儿。”凌云揉着眼睛站起来。
　　“没事儿，走吧。”许翼扬跟前面打招呼。
　　“首长时老师许师长小少爷真对不起，这减速带我开太快了！”那小司机赶紧道歉。
　　“没你事儿，他翻个身不就下来了，继续走吧。”许翼扬不以为意。
　　“爸我想去卫生间。”凌云凑许翼扬耳朵边儿说话。
　　“怎么了大声说，见不得人？”
　　“我想去卫生间。”
　　“前面不远就有服务站，凌云还可以再等五分钟吗？”黄湛赶紧招呼。
　　“可以我不急。”凌云答应。
　　“换衣服吧。”许翼扬把衣服递到后面。
　　“你就不能站起来搬开座椅让孩子到前面来吗？”老太太不乐意。
　　“他换衣裳您还要伺候？多大了他？换好自己洗漱。”把洗漱包和矿泉水垃圾桶也递过去。
　　“宝贝儿到前面来吧，奶奶帮你。”
　　“不用，我自己换就行！”凌云背过身去脱衣服。
　　“你就别管了。”老爷子拉拉老太太手。
　　“服务站到了，伯伯带你去吧凌云。”到地儿黄湛要陪凌云去卫生间。
　　“我去吧。”宋佑明抢先下车。
　　“谁都不用去，一个厕所让他自己去。”许翼扬下来把座椅搬开让凌云自己去。
　　“我去一下吧。”司机和宋佑明也去了。
　　凌云迷迷糊糊上一半儿发现自己没有带纸，顿时很是慌张。
　　“……路上还行吧？后半截儿咱俩换……”司机和宋佑明说着话进来。
　　“小宋叔叔是你吗？”
　　“是我，怎么了凌云？”
　　“……我好像忘记带纸了……”凌云很是尴尬。
　　“马上，稍等啊。”司机跑回去。
　　看着司机很快回来，拿了纸又回去，许翼扬不爽。
　　“肯定是那小子没带你们信不信？”
　　“孩子嘛，你就别总挑他不是了。”
　　凌云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又回后边儿去了。
　　“凌云不到前面坐吗？”
　　“不用了我还没洗漱好。”
　　“小赵你刚给谁送纸呢？”许翼扬大声问。
　　“啊？没，没…我自己。”小司机赶紧护着。
　　“不是给你吗？”回头盯着凌云。
　　凌云脸一下就红了，很是窘迫。
　　“你行啊，上厕所自己都不带纸，就等着别人伺候你呢是吧？”
　　“没有…我是忘记带了……”凌云嗫嚅。
　　“你怎么忘不了吃忘不了喝忘不了穿裤子呢你，在学校你是不是也忘过？”
　　“没有……”凌云难为情得紧。
　　“扬扬，你少说几句。以后我们多长记性记住，不丢三落四就行了，好不好凌云？”老爷子劝。
　　“好……”凌云点头。
　　“行了你，蹬鼻子上脸，多大事儿？”老太太拉许翼扬。
　　凌云看许翼扬瞪他一眼转回身去，才又自己开始穿衣服洗漱。
　　“宝贝儿，刷好牙就吃饭吧……”过了会儿老太太回头，“怎么哭了？怎么了宝贝儿？”看见凌云哭了。
　　凌云觉得刚才真的很丢人，自个儿在后边儿不出声儿边刷牙边抹眼泪儿。
　　“你还知道丢人啊你？”许翼扬回头看一眼冷淡一句。
　　“一大清早儿的你怎么就非得把孩子弄哭呢？”老太太不满。
　　“我弄的吗？”许翼扬皱眉头。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凌云，自己洗漱好吃早饭吧。”老爷子看凌云实在难为情得紧，把早饭也递到后面让凌云自己独处一会儿。
　　凌云难过了半天，自己抹掉眼泪擦了脸，默默喝粥吃豆包。
　　“爷爷我吃好了。”站起来把碗碟食盒小心翼翼递给老爷子。
　　“吃饱了吗？”
　　“饱了。”
　　“到前面来吗？”老太太拉着想让到前面来。
　　“不了，后面宽敞。”凌云不想和许翼扬坐一起，自个儿看着窗外的风景。
　　“奶奶我想喝酸奶。”过了会儿渴了凑到老太太一边儿。
　　“酸奶啊，酸奶好像在这包里，好像在后备箱那个包里，奶奶给你找找啊。”老太太翻包，找半天没找着。
　　“宝贝儿，好像在后面放着呢，一定要喝酸奶吗？这有果汁行吗？”
　　“喝水去，毛病！”许翼扬递上保温壶。
　　“我喝水吧。”拿过许翼扬的杯子喝水。
　　到了十一点多，天气热了起来，凌云直直看着窗外的景，又困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又睡！中午你不睡了？”许翼扬回头，看见凌云又睡了不满，拍凌云的腿。
　　凌云马上就醒了，吓了一跳以为怎么了，坐得倍儿直睁大眼睛看许翼扬。
　　“坐好了，三分之二，腰，腿，直角，手，就这么坐着吧。”摆弄着凌云坐好军姿。
　　“哦。”凌云坐好。
　　“咱是到服务站吃还是就这么凑合一下得了？”许翼扬坐一上午累了。
　　“还一个半小时左右到。”黄湛看看表。
　　“那就去了再吃吧，服务站也是瞎凑合。”
　　“饿了的话这还有吃的呢，先垫垫也行。”
　　“你吃东西吗？”许翼扬回头问凌云。
　　“我想吃玉米。”
　　“玉米有，保着温还热着呢，奶奶给你拿。”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山了，满目的苍翠。
　　“到了，咱就直接去翠微峰上的广化寺吧，那儿不对游客开放，半山腰上清净的很。”老太太招呼。
　　土路上山之前下边儿就有僧人拦，老太太成功刷脸，直接爬坡开到了寺院的后院。
　　“这路该走上来，每天走个三趟运动量就够了。”许翼扬目测，“我带他每天走走吧，爬爬山对心脏好。”
　　“你看人家的时间表，看看人家几点起床。”许翼扬带凌云看院子里挂着的小黑板上写着的作息表。
　　打板：4:00
　　早课: 4:30
　　过堂：5:30
　　念佛：8:30
　　上供：10:30
　　过堂：11:00
　　学习：13:00
　　晚课： 15:00
　　药石： 16:30
　　止观： 18:00
　　止静： 21:00
　　“药石是什么？”凌云看不懂。
　　“吃饭吧估计。”许翼扬也不懂。
　　“这么早就吃饭吗？”
　　“人家什么都早。”
　　“时施主，你来了。”一个僧人出来和老太太互相行礼。“师父知道你来了，特意备了些斋饭，请几位一起用吧。”
　　“谢谢大师父，谢谢师父。”时清双掌合十鞠躬。
　　“几位请随我来。”
　　“这个时间人家在修习，我们都不要大声说话。”时清交代。
　　到了斋堂，不是饭点儿，
　　“凌云，听奶奶说，打到碗里就必须吃完，掉到桌上的要捡起来吃了，总之不能浪费。吃完了用白开水自己把碗涮一下，然后再把水喝了。”
　　凌云一听最后一句，泛起点儿恶心。
　　“跟奶奶走，要什么不要什么，要多要少不要说话，跟行堂哥哥用手比划。”大家都一个个拿着碗坐好，行堂拎着桶和菜盆子挨着打饭菜。
　　时清看了看，菜还比较丰盛，有好几种菜混起来烧的传统的罗汉菜，还有几个副菜小炒，营养丰富，看来算是对他们特别招待了。凌云比比划划对着小沙弥表达了半天，只要了一点点米饭，看着菜色香味俱全，就多要了一些。
　　尝了一口还好，没有什么特殊不能接受的味道，看着旁边老太太和许翼扬都吃的不错，也就跟着大口吃。吃到一半的时候就一口都不想再吃了，看旁边许翼扬都涮碗了，实在恶心得吃不下去了。抬起头四处观望，看见似乎行堂在盯着他，最后挣扎着吃完米饭。
　　到了涮碗，凌云实在是不能接受。许翼扬洗碗他参与过，明明看着倒那么多洗碗精洗洗那么半天才能把全是油污的盘子洗干净，在这儿怎么直接拿水涮了就喝了？看着碗里那一点点水上飘着的些许油花，简直就像喝有洗碗精的水一样。
　　凌云捂着嘴干呕，声音有点儿大，老太太察觉，看凌云眼睛都红了，悄悄拿过凌云的碗倒进自己碗里。凌云盯着行堂，人家看见了，又转过了头去没有为难。
　　凌云又学着奶奶把两个碗叠起来放到桌子前面，碗沿同桌子边沿差不多平齐，筷子直放在碗旁边，筷头也要同桌沿平齐，又是摆摆弄弄半天。凌云弄好，大家就都差不多了，站起来排队出来。
　　“师父在修习，不便打扰，请各位先随我到客堂休息。”那个小僧人又带着他们去休息。
　　老爷子老太太一间屋子，旁边小一点儿的屋黄湛住，照顾得方便些，许翼扬和凌云一间，宋佑明和小司机一间。
　　进了房间凌云长呼一口气，看来这儿的生活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爸我困了可以睡觉吗？”站一边问许翼扬。
　　“真困了？你不睡了一路？”
　　“坐在车里容易犯困……我也没有睡很久……”凌云试图解释。
　　“睡吧睡吧。”许翼扬挥挥手懒得听凌云说话。
　　凌云看看床铺，上面简单两层灰色被单下面就是竹榻，又凉又薄，这能睡吗？回头看许翼扬正拿毯子和单子铺床，也去包里拿来铺。
　　凌云觉得许翼扬似乎心情不好，或者是对他不满意，总之今天都很不好，许翼扬背朝着他看手机，凌云也就背过身去自己睡了。

　　是一个个头很高的僧人叔叔把凌云叫醒的，他穿着灰色的衣服，光脚穿着藤鞋，脖子上挂着很粗的一串佛珠，头光光的，面目很和善。
　　“小施主，起来吧，该吃晚饭了。”
　　“晚饭？”凌云看旁边，许翼扬已经不在了，坐起来。
　　“是，小施主饿吗？”那僧人蹲下把凌云的鞋摆好，让凌云穿。
　　“我不饿，我爸呢？”
　　“施主在前殿和师父谈话。”
　　凌云穿好鞋，“叔叔你叫什么？”
　　“小施主叫贫僧静安就可以了。”
　　“静安叔叔，我也不叫小施主，我叫凌云。”跟着静安出门。
　　“静安叔叔你每天都住在这儿吗？”
　　“是，从五岁开始。寺庙的生活很有规律，所谓晨钟暮鼓，天天如此，人人都必须遵守这个生活规律。既然来了，就要入乡随俗，小施主今天睡到这么晚是不被允许的。”
　　凌云觉得静安叔叔的声音好柔和，而且语速好慢，一点儿都不着急，心平气和，对人永远都像是在微笑，好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没有人叫我我起不来。”
　　走到斋堂前，凌云要进去，被静安拦住。
　　“小施主刚起来，静立一会儿再吃。”
　　“立正吗？”
　　“站好就可以。”静安也陪着凌云静立，闭起眼睛唱起了歌。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俱已足，又思娇柔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得多广阔，出入又嫌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恐无官职被人欺，
　　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佛祖论高低，
　　要问世人心田足，除非南柯一梦西。”
　　凌云仔细听着歌词，觉得似乎很有道理，静安叔叔的声音又很好听，也闭起眼睛来感受。
　　“叔叔，你唱的真好听！”一曲唱完，凌云赞叹。
　　“不要叫贫僧叔叔，叫静安师父。”
　　“静安师父！”凌云跟着喊。
　　“明白贫僧刚才唱的是什么意思吗？”
　　“不太明白，就是人总不满意自己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小施主呢？在生活中可有什么不满意？”
　　“有，我爸他总是对我很凶，总是骂我打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不生气。”
　　“阿弥陀佛。”静安念句佛，“那么是小施主确实做错了，还是父亲对小施主过于严苛了呢？”
　　“我觉得我也有错，可是爸他从来都不像叔叔你这样，不，像静安师父你这样好好听我说话，他总是很着急，很容易生气。”
　　“那小施主讨厌父亲吗？”
　　“不讨厌，我知道他为我好，可是有时候很难过。”
　　“贫僧的父亲对贫僧也很严厉，且不会像小施主那样还可以同食同宿，很长时间才见得到面，但贫僧还是深深敬爱父亲不敢有半点儿逾越。”
　　“我也敬爱他的呀。”
　　“阿弥陀佛。人与人的相处，是以心换心，即便父子之间，也要真诚以待，互相沟通，小施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不见得没有效果。”
　　“我不敢……”
　　“人生一世父子，是莫大的缘分，万事万物，随缘而转，哪来得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