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斩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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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入冬的日子，鹅毛大雪如扯絮丢棉般落下，很快铺了厚厚一层，覆盖了翡翠谷的绿意。
一株百年梧桐旁的雪层之下突然鼓起了一个小小雪包，不过片刻，那厚重的雪便被从下面撑开，阿瑜气喘吁吁地爬出来，抖落了一身的细雪。
阿瑜昨日才随着陵越大哥回了昆仑，在昆仑雪顶寻到一处洞府，打算囤积一些青果便要结丹，谁知走过这梧桐树底下，竟被突然从树枝上落下的大雪块堆砸晕了。
她讪讪地趴回雪地上，撅着屁股将一颗青果从雪里挖了出来，将青果收进背包里后，阿瑜老老实实地变作了人形，运起<身轻如燕>轻飘飘地在雪地上走过，只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
阿瑜选的洞府便在当初雪莲花扎根不远之处，昆仑本就是天下清气聚集之地，而此处更是灵力充裕，否则也不会孕育出昆仑雪猴。
走至洞口前，阿瑜脚步微微一顿，洞口的干草上染上了杂乱脚印和纷乱血迹，阵法似乎也有被触动过的痕迹。
阿瑜本来就胆小，见自己的阵法被破坏，门口又是这般鲜血淋漓的可怕情形，她不欲卷入旁人的纷争，不想再要此处山洞。
可阿瑜才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又实在舍不得此处充裕灵力。
阿瑜咬着指尖痛苦地思索抉择，终于……灵力的诱惑力战胜了恐惧，她摇身变回了小小的猴子，悄悄潜了进去。
一踏入洞口，血腥味越发沉重，才走了几步，便见了一只雪狼的尸体颇为凄惨地躺在地上。
阿瑜吓得浑身一个颤栗，抱紧了尾巴，哆哆嗦嗦地往里探去，才走了几步便听深黑的石洞中传来一个女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胆小的猴妖顿时被吓得窜入了石壁的缝隙之中，紧紧贴着，再不敢动弹。
阿瑜屏息片刻，一双沾了血的绣花线便占据了她的视野，她轻轻耸了耸鼻尖，没有妖气，只是个普通人。
阿瑜暗暗松了口气，恐怕是上山采莲的女子因为今日雪大，不便下山，才暂时歇息在此处山洞吧。
昆仑雪顶之上有许多珍惜药材，雪莲花便是其中一种，白莲花当初在自己身侧布了法阵，才没让采药人采了去，平安修得了人形。
只是，普通采药人断不可能冒着风雪爬到这般高的地方来采药，这女子若不是生计所迫，便是为了救治身旁病重之人。
可这普通人竟能杀了雪狼，倒也是个有胆色的女子。
阿瑜鼓了鼓脸，在昏黑没有火烛的石洞之中，隐在阴影里慢吞吞地爬了出去……也只是避一夜风雪，不要撵她走了，大约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阿瑜万万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在这山洞之中落脚了一般，白日里出洞去满山寻药，晚上便住在这石洞里，三日之后都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阿瑜偷偷瞧过她采回来的药材，多是百年以上的珍惜之物，且灵智未开。短短三日便寻了这么多，想必是个极有本事的。
……可再有本事，阿瑜也不能再让她继续住下去了。
这两日她积攒的灵力已有些压不住，结丹估计便在这一两日，哪能再由着她占着这块风水宝地。
等着太阳升起，日光铺了满山，此时大雪已停，山路虽然还有些泥泞，却不如之前一般寸步难行了。
阿瑜偷偷在那女子身后捻了个凝冰诀，轻微的“噼啪”冰爆声响起。
那女子五感倒是灵敏，冰爆之声才响了一声，便被她发觉了，她扭身眯着眼，牢牢盯着那在她身后慢慢成形的冰雕巨熊，唇角牵起一抹微妙的笑容，“谁在装神弄鬼？”
见她竟然不怕阿瑜心底也有些慌乱，连忙压低了嗓音威胁道，“何人扰本座清修，还不速速离去？”
“哦？”那女子娇娇一笑，竟然莲步轻移，慢慢地往阿瑜藏身之处来了。
阿瑜食指一掐，数道低矮冰墙拔地而起，“收容你三日，已是本座慈悲，若还不离去，休怪本座……”她凝思苦想一阵，“辣手摧花！”
“噗呲。”女子掩唇一笑，“听你声音，不过是个特地压低了嗓音的小丫头罢了，如何辣手催花？”
尾音猛地一扬，那女子转瞬之间竟已到了阿瑜眼前，她眯着眼微微打量阿瑜。
微阖的双目之间恍惚透出的凶煞红光竟叫阿瑜莫名感觉一阵颤栗，当她还要细瞧时，那女子已经和善地笑起来，她站直了身子捋了捋衣襟，“果然只是个小姑娘。”
阿瑜，“……”
救、救命……被、被识破了！
“小女子缯娘，不知这山洞竟是有主人的，冒然占了这么久当真抱歉。”缯娘从怀里掏出一块艳红的丝帕，拭了拭眼角，“只是，我夫君还需得一位草药治病，不知姑娘，可否容我再住一日？”
缯娘变脸变得这般快，可话却说的头头是道，也不计较自己一番装神弄鬼的恐吓，一比之下倒是自己适才变大熊吓唬她显得孩子气了。
阿瑜的脸颊上默默飘上两朵红云，鼓着脸扭头看向另一边，“并非不可，只是明日你必须离开。”
缯娘垂首道谢，“是，明日一早，我必定离开。”
既然已经被发现，且缯娘瞧着并非不好相处的人，阿瑜也就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从藏身的岩石以后走了出来，眼角一瞥，见了角落里的药材，终于憋不住吐槽。
“这株天山草与幽兰香相克，不可同放一处，否则就会影响药效，更不能同时服下，这些药虽好可也不是吃得多补得多，胡乱用要小心害了你的夫君。”
缯娘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诧异之色，附身捡起那株天山草，“原来如此，我于药理之上知之甚少，还望姑娘指点。”
阿瑜害羞地绕了绕脸颊，“我、我懂得也不是很多，不过在这雪山上住的时间久罢了。”
前两日，阿瑜早瞧见缯娘将药材全部堆做一堆，几次都忍不住要跳出来纠正，如今终于得了机会，洋洋洒洒地与她说了一大堆，帮她将药材分类归好。
阿瑜拨了拨手底下的几条蔓青藤，疑惑问道，“这些药材，多是补气养身的，并无太过厉害的救命奇效……若是修仙之人服用，到可长些修为，莫非你的夫君，也是修仙的么？”
缯娘手中整理药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首露出一个颇为凄婉的笑容，“不错，我夫君的确是修仙之人。前些日子，山脚下有一蛇妖作乱，我夫君受了村民委托，孤身去对付那蛇妖。虽将其重伤，可我夫君也耗损了不少修为，这几日在村里一户人家修养。夫妻同心，我虽不能帮他除妖，可也总想为了他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阿瑜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往日屠苏去办事，也总不让她跟着，她再担心，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他裹伤罢了。
念及此处，阿瑜心里有些沮丧，可立刻又燃起了熊熊斗志，此番结丹之后，必要练出一个狂炫酷霸拽的技能才好。
瞧着缯娘落寞的神色，阿瑜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可还差什么药材？你说说看，雪山里我熟，我带你去寻。”
“你是个好姑娘，我适才骗了你，实在对不住。”缯娘执起阿瑜的手，她泪眼朦胧，“我夫君，并非耗损修为……而是、而是中了那蛇妖的诅咒，需得杀了那条蛇妖，吃了它的蛇胆才能痊愈。我、我知道姑娘必不是凡人，求姑娘帮我！”
阿瑜吓了一跳，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舌头都大了，“蛇、蛇蛇妖！？我、我我我我不行的！”
缯娘见阿瑜抽手，她举帕擦了自己的眼泪，“本就是萍水相逢，我也知道这般请求太过失礼，可……可我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
往常里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倘若阿瑜拒绝，系统一定会跳出来发布任务，赶着她去做，这回不知怎的，系统竟然一点声息也无。
阿瑜虽然热心，却也知道量力而行，她连连摆手，“我……我……我不行的。”
见阿瑜连番拒绝，缯娘不再示弱，她神色渐渐坚毅起来，“那蛇妖已被我夫君重伤，我也懂些粗浅法术……不求姑娘出手，只是，我若与那蛇妖同归于尽了，还望姑娘将蛇胆给我夫君带去！”
“你……”阿瑜瞪大了眼，话还未出口，便被缯娘抢了话头，“还望姑娘成全！”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阿瑜也非铁石心肠之人，缯娘对夫君重情重义叫人感动……可阿瑜现在内丹未结，怕是真的帮不上她。
不擅长拒绝的小猴妖纠结得脸都皱在了一起，“好，我不能帮上你的忙，但帮你送一枚蛇胆还是可以的。你、你也不要太拼，能拿到蛇胆固然好，但若拿不到，还、还是要想些计策才好。”
缯娘感动地执了阿瑜的手，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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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趁着午时那黑蛇妖妖力最弱之际，偷偷摸进了它的地盘。
之间那河滩之上浮着一深褐色的庞然大物，九颗脑袋恹恹搁在河滩上，每一颗脑袋上都竖着一排骇人的长刺，沿着九条脖颈绵延。
它似乎还有些气息，微微呼吸起伏之时，水波汹涌波荡。
瞧见它的瞬间，胆小的猴妖吓得几乎心跳停止，要忍不住惊呼出声，居、居然是九头蛇！
阿瑜听屠苏提起过九头蛇，可、可那蛇不是早就被屠苏一剑斩成两半了么？这、这一条又是哪里来的？
……嘤嘤嘤我、我不干了。
“缯娘……”阿瑜害怕地扯了扯缯娘的衣袖，缯娘暮然回首，微微眯起的瞳孔中折射出一道恍若实质的光芒，她抿着唇笑得凄楚，“想不到，它生命力竟然这般顽强……还望姑娘，定要遵守我们的约定。”
阿瑜心中一颤，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可还未容她细想，缯娘便已经直扑着九头蛇冲了过去，身上陇上一层浅红薄光，竟是要自爆丹田！
“缯娘！”
这般大的动静，早便惊动了九头蛇，它凶戾地仰起九个头颅嘶鸣，十八只眼睛里含着恨极的绿光，瞧见缯娘冲它扑过去，立刻凶恶地伸出一个脑袋一口便将缯娘吞下了腹中。
然后，那十八只绿油油的眼睛慢慢转向了立在一旁的阿瑜。
“缯娘！”阿瑜在它逼视之下腿一软，扑倒在了还带着未化霜雪的草地之上。
阿瑜心中怕极了，可她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停在这里，手指蜷曲间，<文曲之隼>已经握在掌心。
巨大的爆炸声忽然以九头蛇腹部为中心，轰然炸响，无数的血块铺面而下，便是阿瑜回神得早，也无可避免地被淋了一脑袋。
阿瑜怔怔站在原地，血腥味钻满了鼻腔，阵阵反胃之感涌上来，她猛地蹲下·身呕吐不止。
虽然不过几个时辰的交情，可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后一秒便为了救自己的夫君义无反顾地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阿瑜没有什么侠义心肠，也没什么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她自认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旁人有难，倘若能帮她自然会帮……可倘若不能，她也不会不自量力。
阿瑜一向行事坚持自己的原则，虽然偶有小失误，仍可说是无愧于心。
……可今日，缯娘这一扑，却让她生出从未有过的强烈愧疚、无地自容之心。
她怀疑她。
阿瑜在缯娘死前还对她有所怀疑，怀疑她有所图谋。
阿瑜忍着胃里泛起的恶心，跌跌撞撞跑过去，在血泊碎肉中寻出九头蛇蛇胆，小心收进了背包……不论如何，你我约定，我必不相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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