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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败涂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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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绝每日给赵福荣一幅画让他拿去卖。赵司音本就画工不错,又有顾延的名声做招牌,再加上顾延当了“第一画师”,自然水涨船高。虽比不上大师之作,加起来却也卖了千两。
许清绝照例把画轴送给赵福荣,回房休息。刚喝完一口茶,门被一个婢女推开。那婢女上下打量她,鄙夷地问,“你就是赵司音?”
许清绝连那婢女看都不看,老神在在地喝茶。
“说你呢!听不懂人话啊!”
“听得懂,当然听得懂。”许清绝站起身来,“只是你一直在那吠叫,我听不大懂的狗话呢。”她微笑着手腕一抖,一杯茶水尽数泼到婢女脸上。
“呀——”婢女惊慌地闭上眼睛,“你干什么!”
许清绝绕过她走到院子中间,“管家,过来。”
听到煞神地声音,管家赶紧跑过来,“小小姐,有何吩咐?”
“这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只疯狗,对着我不停叫唤,你看看怎么处置。”管家看向屋里,发现了狼狈的婢女,“小绶,你这么跑到这里来了!”
叫小绶的婢女愤愤地指着赵司音,“大小姐让我请她过去,结果她就泼我茶!”
许清绝闻言快步走到小绶身后,抬脚狠踢她的膝盖窝,厉声道:“放肆!还不跪下!”
小绶突然被踢一个不留神跪倒,正想出言反驳却被许清绝一个巴掌抽得转了头。
啊!我就爱看许清绝抽人巴掌!一巴掌过去,虎虎生风,气势磅礴,“啪”的一声太带劲!
“你收敛一下,”白烨深沉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你现在表情有多像判官看向阎王的时候么?”
闻言我顿生鸡皮疙瘩,赶紧舒缓紧张的面部肌肉整理表情。
被抽的小绶满脸不可置信,她可是这个府里大小姐赵凌音的贴身近侍,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打了?
“你不用瞪,我劝你快点把头低下,不然我可控制不了手抖。你一个下人,跑到我面前叫嚣,还敢直呼我的名字?不提这个,主子教训你,你不但不认错还有理了!你家小姐让你‘请’我,看来你连耳朵都聋了,或者根本就是狗仗人势!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清绝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可悲的婢女。
“小小姐,她是大小姐身边的……”管家搬出赵凌音,想停止许清绝的行动。
“那就更该打,大小姐身边怎么能留这么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大小姐让我过去,咱们现在就走。”
赵凌音指挥着下人给自己簪好牡丹花,皱着眉头,“小绶怎么还不回来?”旁边的婆子说,“许是那赵司音拿乔呢。”
这时院门口传来通报声,“小小姐到!”赵凌音嗤笑,说来就来了。
许清绝走在最前面,身后站着管家和跪在地上的小绶。她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家伙之前陷害赵司音受家法的吗,那么就让她讨回来。
“这是怎么了?”赵凌音听到小绶被许清绝责骂的事情快步走出院子。
许清绝看到眼前的女子,生得凑合却硬把自己搞得庸脂俗粉,让人产生不了好感。“大小姐,这是你的人吧。她刚刚对我无理,被我教训了。”
赵凌音已听婆子说了小绶的遭遇,顿时怒火中烧。她并不是心疼一个下人,只是许清绝打她的人,也就是打她的脸啊!
“司音妹妹,就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不用下手那么狠吧!这女儿家家动手不太好吧!”
许清绝恭敬道:“大小姐所言甚是,以我之见,府中规定‘以下犯上者,受家法,以儆效尤。’既然大小姐如此说了,便请家法处置她,不知大小姐可满意否?”
赵凌音见许清绝不退让, “赵司音,你别蹬鼻子上脸!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许清绝不理她,看着管家,“可有这规定没错吧。”管家应声。
她接着问,“你刚刚确实出言不逊了对吧。”跪着的小绶惊恐点头。“看,他们都承认了。大小姐,难道你要罔顾家规吗?”
赵凌音恶狠狠地盯着许清绝,“好啊,三年不见你这贱蹄子到长本事了!”
“你再说一遍。”许清绝缓缓开口。
“你这贱蹄子!”赵凌音以为激怒了她,高喊,“怎么样,还要听吗?”
许清绝不理她,转头问管家,“刚刚她的话,你听到了吧?”管家傻傻点头,不知道这煞神卖什么药。
“赵凌音,敢对我打呼小叫,反了你了!”许清绝平地惊雷,吓得赵凌音身子一激,随即觉得丢人,也喊回去,“你还有理了,也敢对我喊!”
“当然敢,赵凌音。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介庶女,没资格对我叫嚣。”
赵凌音气极反笑,“赵司音我看你是糊涂了,我是庶女,你又是什么?没娘教养的东西还敢在我这里大放厥词,你想再受一遍家法吗!”
许清绝慢慢走近赵凌音,诡异一笑,“哦赵凌音,你怕不是忘记了,我娘可是大夫人呢,老爷的发妻。纵使被休,老爷也没娶你娘当正堂夫人,也没说夺了我嫡女的身份。我可是直接在名碟上过继到大夫人名下的。”
“而你,只是代由大夫人抚养,说到底不过是妾生的庶女。我倒要问问,你说你算什么东西?”
赵凌音被许清绝这些话说懵了,仓皇大喊,“我可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大小姐,是你姐姐!你以下犯上!”
“扑哧!”许清绝展颜一笑,“你倒是清楚自己不是什么东西。虽说你长我几岁,但你冒犯嫡女的事情,算的上是以下犯上了吧?你说呢,管家?”
管家为难,刚想请救兵,救兵自己来了。“闹什么!”赵福荣面色铁青。
“没什么。”许清绝淡淡道。
“爹,你别听她胡说!明明是赵司音要让我受家法!”
许清绝对着赵福荣的目光,“刚刚姐姐说我是‘没娘教养的贱蹄子’,我好歹算是嫡女,纵使姐姐比我长几岁,但本朝尚法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也不应该搞特殊啊。”
赵福荣沉思。
赵凌音自小娇纵,脾气不小,嚣张惯了,跟自己也不甚亲近。倒是这赵司音,虽然性子硬嘴巴毒,但现在可是他最大的摇钱树,他可要从赵司音身上捞一笔。这丫头撞上赵司音,算她倒霉,就当给她个教训。
“管家,小小姐说得没错,我们不能搞特殊。上家法吧。”赵福荣无视赵凌音地哭喊走了出去。
“是。”老管家送走赵福荣,喊人取来家法。“小小姐,您看……”
“用鞭子吧,这是最轻的。毕竟是我姐姐。”说着她走出赵凌音的院子。
许清绝抬头望着天空,微笑。“安和,姐姐帮你讨回来了呢。”
许清绝嫌赵凌音的惨叫太烦心,转身出了赵府,上街散心。近六日以来,她头一次出府,还在琢磨去哪里,她的脚就引着她去了清水河。
许清绝想起当年,自己每天直接趟水,便也懒得上桥,直接脱鞋走了过去。走到岸边,她抖抖脚上的水,抱膝坐在草坪上。
想起三年前,顾延青涩的告白和自己掩饰的离愁,许清绝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身边草地微陷,她扭头,诧异地看到顾延。
“你来做什么?”
顾延嗅着身边女子身上的花香,惬意地闭上眼,不说话。
“我在问你。”
顾延睁眼紧盯许清绝的眸子,“找你。自从上次去你找你,你便再不给我开门。我想着你不在家,便来找你。”
许清绝闻言沉吟,应该是赵司音没舍得说重话,伤顾延吧。她长叹,这坏女人还是让她来做吧。
“顾延,你还爱我吗?”
顾延一愣,“当然,我等了你三年。”
“可是,”许清绝轻蔑地看着顾延,“我不爱你。”
“当时我还年幼,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等离开了你我才感觉到,之于我,你不过像我送你的那坛桃花酿,没了仅仅是可惜而已。”
她站起身看着顾延扬起的脸,眼睛忽闪,“而不会心痛。”
“三年前,自从我打算学戏继承我娘,就决定此生不嫁。你守了我三年,我自当说声谢谢,只是我不会感激你。”
“我从未向你应允过什么,这些不过是你的自相情愿。”
“可能你会说,我难道不感动吗?好吧,即便我感动了,我就要嫁给你吗?更何况:鸨儿无义,戏子无情。”
“我不过是个戏子。”
“顾延,我不欠你。”
许清绝带着轻笑语气轻快地说完这席话,还游刃有余地拍拍顾延的肩膀,绕过他从清水桥上绕道过河。她转身,面带微笑,一脸洒脱,始终没有看顾延一眼。
我看着许清绝潇洒地离开,看着顾延面色自然地坐在原地。
“何苦。”
何苦口不对心,一个故作决绝,一个故作坦然,谁都不想先漏出破绽。谁先伤心,谁就丢了面子,谁就输给对方。看似两人打成平手,一片安然,而实际上——
他们都一败涂地。
许清绝一派恬淡地回了赵府,赵凌音的哭喊声已停,她抬脚回房,却被管家拦住,说赵福荣让她过去。
许清绝想赵福荣应该不会因为赵凌音的事特地喊她过去,肯定是和赵福荣利益相关的要紧事。
许清绝走进堂里,赵福荣正在和一个打扮夸张的女人说着话。见她进来,赵福荣殷勤地拉着她的手。
“司音啊,你和那顾府顾大公子感情可好啊?”
“顾延吗?”
“对对对!就是顾大公子!”
旁边那女人说,“小姐啊,你可不知道,顾公子年少有成,又是芝兰玉树的少年郎,温润如玉。这澄州多少有权有势的名门闺秀都跟顾公子求娶呢!”
“这位是花婶,澄州最好的媒婆。”赵福荣介绍到。
“对的,小姐。这婚事,你可应承?”
许清绝奇怪地问:“什么婚事?”
“哎呀我的小姐啊!顾府顾大公子向你求娶呢!之前你姐姐求亲都被人家拒绝了,小姐你真是有福啊!”
许清绝狠狠一愣,飞快眨眼,自嘲一笑。她刚刚都把话说绝了,猜到顾延可能会绝了念头,却不想他动作这么快。虽然这是她希望的,但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恶心。
“这婚事本应‘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爹疼你才让你自己定夺。你看……”
许清绝抬眼嘲讽地看着赵福荣,他尴尬地咳嗽一声。什么疼她,分明是想靠她拉一个坚实的摇钱树做女婿捞钱呢,呵。
“好啊!我为何不答应?”赵司音爱狠了顾延,她一定会高兴这决定的。
“好好好!小姐爽快!这等好事我要赶紧去回给顾府,那就先告辞了!”
赵福荣殷勤地给花婶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以后有了一个大的摇钱树,还能在乎这点小钱!
“司音啊,你看你今年都十六了,爹给你找了个好归属。日后过得好了,可不要忘了爹的养育之恩啊!”
许清绝低眉顺眼地道谢。
真是有够恶心。
顾延在岸边坐到天黑,这才后知后觉地起身朝家里走。他之前就预料过这样的结局,却不想来得这么快、这么狠,让他的心理准备形同虚设。
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心痛的表情露出,不然就是承认了这三年等候,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
顾延脚步虚浮地回府,只见母亲一脸喜悦地迎他进门。
“怎么了,母亲?”
顾母脸上突然显出为难担心的表情,“延儿啊,今天娘擅自给你求了一门亲事,女方那边也答应了。只是没提前吱会你,你看……”
顾延没说话。
顾母有些紧张,“延儿啊,之前来求娶的女子你都拒绝了。你如今也快弱冠了,娘思忖着我也活不长了,还想替你照看孩子……”
“娘,你别说了。”
顾母闻声悻悻道:“都怪娘自作主张,让延儿心烦了。娘以后……”
“娘你说什么呢!我答应了。”
顾母一直想要个孙子,既然他和许清绝不可能有结果,那么娶谁,和谁要孩子都无所谓了。如今只要母亲开心就好,他不舍得让母亲再为自己劳神操心了。
她无情,他无望。
就是这样。
顾母喜极而泣,儿子今天终于松口了。之前求娶的那些贵女顾延都没答应,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进儿子画室,无意间碰落书柜顶上的一个画轴,却一丝灰尘也未沾。
她好奇地打开,惊讶地发现一向只画山水鸟兽的儿子竟然画了一个清雅的女子。再一细看,又让她大吃一惊——
这竟然是屡受儿子教导的赵司音!
她当天就找媒婆去赵府求亲,很快得到了让人喜悦的消息。可看到顾延的沉默,她本以为自己会错了儿子的意,惹儿子烦心,却不想顾延爽快地同意了。果然,知子莫若母啊!
可是顾母没有发现,到最后她都忘记和顾延说,他到底和哪个姑娘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