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穿之牡丹花下死》陆梦也

3、3.不夜

　　夏季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豆大雨滴噼啪下了一阵也就化做了绵密雨丝，不碍事，反而透着股子怡人的沁凉。

　　雨停之后街上行人渐多，但毕竟夜幕降临，也就不像下雨前那么热闹。

　　此时先前躲雨的人三三两两从屋檐下或是凉亭里走了出来汇进街中，而红牡丹也跟着人群一起离了那个亭子，再次朝着“不夜城”的方向不快不慢地走。

　　红牡丹走路是很好看的，没有故意扭腰摆臀的矫揉造作，也不是寻常女子刻意求的如风拂柳的窈窕娉婷，她的步子极自然，行动间却自有一番动人的气韵，如淤泥中婷婷而立一枝皎荷，让人一见之下就再难忘怀。

　　岳悯觉得，红牡丹大概就是那“难忘怀”中的代表了。

　　偏头靠着窗盯着楼下的红牡丹，一只细白的手随意把玩着小巧的茶杯，岳悯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直到红牡丹的背影离了她目之所能及处才回过头来。

　　收敛了眼底不明的意味，岳悯看向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聂君白。

　　平心而论，她此时的目光算不上锐利，但偏生她此刻似笑非笑的灼灼眼波却仿佛烫进了聂君白心底。

　　他也知道自己硬生生耽搁了她一个下午却一句话不说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深深吸了口气，聂君白按了按自己怦然而动的胸口，看向岳悯，开口却是期期艾艾：“阿悯……你、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岳悯皱眉。

　　她自然不会觉得他这样问是他喜欢上了她，毕竟依她对这人的理解，是断断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的，更何况她身份上还是他的义妹。那么他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女主出现了？

　　“哥，你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

　　没有任何试探，岳悯问得直白，毕竟似聂君白的性格，若是一句句探他想法，怕是要等到下辈子才能有几分成果。

　　聂君白倏然红了脸。

　　他微微垂着头，通红的耳尖透过他的发露出一点，颜色鲜妍宛如是对着岳悯欲说还休他的羞涩。或许过了几秒，又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聂君白终于点了点头，幅度却小得让人几乎看不出。

　　岳悯叹了口气，食指屈起在桌面叩了叩，语气里是刻意流露出的显而易见的忧虑：“哥，你这么容易就害羞了？”她的确是忧虑，毕竟原身岳悯对这个哥哥感官一向很好，虽说名义上是兄妹，却一直把这人当个弟弟疼的。而她接收了这身子，自然也当对她关心的人好……

　　如此，也就由不得她不忧虑，毕竟这个聂君白，他太过柔软单纯。

　　而闻此一言，聂君白的头却是垂得更低，露出的耳尖亦红得更艳。

　　“是学校里的女孩子？义父好友家的女孩子？……路上偶遇的姑娘？”故意忽略了最可能正确的答案，岳悯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忧心，依着聂君白的摇头否认一句句耐心问着。

　　直到聂君白头快垂到桌子的水平面下，一双耳朵红得几欲滴血，她才故意用了一种带着微微讶然的语气说了真的那一个：“莫不是，‘不夜城’的歌女？”

　　聂君白身子一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岳悯叹了口气，又敲了敲聂君白近前的桌面让他抬起头来：“‘不夜城’里的歌女除了新来的蓝茉莉全都是老人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喜欢哪个，所以说，莫不是那个蓝茉莉么？”看了看聂君白，她继续开口，“哥，按你一贯的性格，你觉得义父会同意么。”

　　他不像其他的人，以他的性格，若说了喜欢就必定是存了和那人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而这样的念头，义父会同意么。

　　聂君白又是一抖，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羞。他倏而抬起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润眸子看着岳悯，眼神里满是坚持：“阿悯，我知道的，可我真的喜欢她！”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可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

　　岳悯没有应他的话，反而是唤人来结了账继而向外走。聂君白看她没有回应他的话，着急地凑过去扯住她袖子，小声叫了句“阿悯”。

　　那模样，活似被人欺负了的小动物。

　　岳悯失笑，索性揉了揉他的头发，真把他当个小孩子小动物一样放软了声：“不跟我一起去‘不夜城’？我总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迷住了我的哥哥。”

　　聂君白眼睛一亮，欢欢喜喜跟了上去。

　　街灯起，光影交错。

　　夜幕已经降临，刚落过雨的天颜色纯粹，仿佛一匹深蓝色绸缎横空而悬，岳悯不着痕迹地抬头望了望天边一轮皎皎明月，在两侧人“大少爷，大小姐”的齐声中和聂君白一同踏进了“不夜城”的大门。

　　这不是“岳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然而对她而言，这却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来了。

　　相较于二十一世纪，这里的灯光布局的确都逊色太多，然而对于这个时代，却是绝对的新潮。也因而带上了几分，独属于民国时期的独特魅力。

　　虽是融合了原身记忆，但本质上岳悯却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她从前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甚至连电视电脑也很少看。但虽说如此，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在这些对她来说还很有吸引力的地方停留太久，只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更想看到的。

　　“……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前不久刚在茶楼看到的红牡丹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在舞台上轻歌曼舞，此时的她比之先前那个如同娉娉皎荷的女子更加像是“不夜城”门前海报上的当家花旦，那张本色艳而清雅的脸掩盖在浓丽的妆容之下，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挥不去的风尘气。

　　这是一个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叫人想要颠倒衣裳的女子。

　　而这极大的反差，也让岳悯对她更感兴趣。

　　只是……

　　眸光扫过身侧不掩神情焦灼的聂君白，岳悯低笑，暗对自己说了一声：

　　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