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章陆 忆帝京 ...
-
章陆忆帝京
刀光掠起的太快。
彼时尉迟真金还未从那二人的交谈中寻得蛛丝马迹，虽可从那普通寒暄之中推出这两人身份，一个是吕焕家的公子，偏偏朝野皆知此人是个痴傻儿，无心无情不通世故，偏偏对那王庸的千金一往情深。王庸溺水而亡，王府千金归宁奔丧，这吕焕按捺不住也随了过来，约莫还不知自家老父暴毙的消息。另一个是王庸的门生，虽还未博取一二功名，但师恩毕竟深重，特来此凭吊。
身份合理出现原因合理，合理的简直不符合画风。
此刻刀锋破出水面。那柄刀几乎是无来由的从水底倒飞出来的，刀刃一半留在水中，劈开一道凄厉的水纹，直直劈向水中的邝照。
邝照来不及反应，他只感受得到后背袭来的寒意，可他来不及转身甚至来不及跃出水面。他只能在隐隐绰绰见看得到一抹银光携着风雷之势从他头顶掠过撞入水中。
金铁相撞之声太清冽，在水中又激起一阵阵寒意。
尉迟真金纵身而起长刀出鞘，直直劈入水中，邝照看的一个晃神，以为那不是一方浅浅池塘厮杀已起，而是蛟入深海……复得自在。
他有点走神，他想起了长安城里的那个道士。
当年大理寺卿还是个少卿，带着仍是寺丞的他去长安办案。西京到底是西京，朱雀大街虽是宽阔却容不得纵马，万幸如此，那个老道拦在他们面前时才免去沦为蹄下亡魂的命运。
“这位少侠我见你骨骼清奇……”老道士白发苍苍又发须过长，仙风道骨是有了，可惜看不清脸。
“滚。”尉迟真金脚下不停。
……停……了？
邝照托住要掉的下巴，然后才发现是那老道士紧紧扯住了尉迟真金的手。
……卧槽这待遇！卧槽老流氓！
“小子，尊老爱幼懂不懂？”老道士捻着胡子笑的得意。
尉迟真金狠狠瞪过去一眼，唇角紧紧抿住：“你是何人？”
老道士摇头晃脑：“东海龙王。”
那个时候邝照默默别过脸去，觉得自己可能又不小心跟着自家大人溜达到了什么奇怪的有着类似洛阳海异次元世界……
邝照记得那个时候尉迟真金没有再说话，向来脾气火爆翻墙拆屋的尉迟少卿目光灼灼，却任由那老流氓拉着他手说着胡话，直让围观寺众不由得猜测……这货真是东海龙王也说不定？
“随老朽回去吧？”老道士笑眯眯。
“回何处？”尉迟真金冷笑。
老道士压低声音：“哪里都好，只要不至于囿于浅滩……”
“浅滩……又如何？”
“满身泥水，遍地枷锁，无一干净之处，且还动弹不得。”
邝照记得那个时候的尉迟少卿脸上还带着稚气，他那个时候“哈哈哈哈”的大笑着，尽是少年人的飞扬意气。
老道士也笑，三分无奈七分感怀，他在尉迟真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收回了手：“若有一日受不得浅滩脏臭，意欲归于湖海之中，切莫太迟……迟了……就走不得了。”
“邝照小心！”大理寺卿一声厉喝让邝照三魂七魄都归了位，他猛地一个后翻跃上了岸，抬手格掉直奔他面门的一支镖。他环视四周，发现池塘里已然漂了几具此刻尸首，还余一人试图逃走，被大理寺卿的镂空银球缠住了颈脖。
邝照上前绑住那唯一的活口，顺便瞅了瞅湿了个透的大理寺卿。
……哈哈哈哈哈就说什么大理寺卿每天裹的严严实实是为了遮掩小肚腩什么的是谣言嘛洒家才不信呢哈哈哈哈哈，要身材走样怎么的也得是狄仁杰嘛哈哈哈哈他那么懒迟早变成包大人同款。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尉迟真金冷着脸一脚把那个刺客踩翻在地，他俯下身去用一种轻松的，聊天一样的语气问那个疼的脸都快扭曲的刺客：“你是什么人？”
这让邝照回想起上一次自家大人露出此种表情且用此种语气问出“你是什么人”似乎是在某年某月的某个龙王庙里，然后那个掉落的藏狐被压进了大理寺狱。
偶尔邝照会想，如果没有那个反射弧可绕地球三圈天然呆又胆子肥的小医工，狄仁杰将如何，大理寺卿将如何，大理寺……又将如何。或者……没有狄仁杰口中的，闹市中的那一眼。
会如何？
龙王案后几月，西京又出大案。天后震怒几日几日提头来见，于是站在丹墀之下乖顺的如同猫儿的大理寺卿一离宫城就炸了毛，二话不说一行人连夜赶去了长安城。
夜已深了，若不是大理寺莲牌他们恐怕还入不了城。朱雀街上人际寥寥，但那老道士仍旧站在当初的地方，不怕死的拦下了大理寺卿的奔马。
那个老道士挽住缰绳盯着大理寺卿一双碧眸，语调是说不出的悲凉：“还不走？”可他没等大理寺卿回答，眼神已落在了骑着鲲神驹慢悠悠晃过来的狄仁杰身上，继而长长一叹。
他松开手，慢慢的让开了路。邝照看见这个老人疲惫的摆了摆手：“也罢，也罢！”
而那个向来倨傲的大理寺卿驱马向前，不出一言。
狄仁杰却好奇的很，翻身下马向那老道士做了个揖：“敢问老丈……”
“狄仁杰！”大理寺卿连名带姓一声厉喝。
狄仁杰耸耸肩，慢吞吞爬上了自己的鲲神驹。
“嗷！！！”那个刺客惨嚎一声，大概是被大理寺卿踩断了哪根骨头，他喘得厉害，仍旧一言不发。
尉迟真金站起身，抬手摘掉浸透了水的官帽，冷哼一声：“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名册在本座手中。但既然有胆子利用本座替他找寻东西，不知有没有胆子当面来取！”
大理寺卿赤发如火，恍恍惚燃在了水中。邝照一个晃神，以为燃着了一片海。
直到后来，邝照才知道狄仁杰曾偷偷摸摸找过那个老道士，不过狄仁杰笑的花枝乱颤就是不说那个老道士到底说了什么，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