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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壹 醉花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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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壹醉花荫
五月初五，端阳节。
人说，看尽洛阳，便是窥了半个大唐。一层又一层的浮华堆叠而起，直直漫入天际。姚黄魏紫摇曳于朱栏碧瓦间，香鬓云鬟旖旎在画栋雕栏里。人流，车马，踏过花街柳巷，踏过朱雀大街，嬉闹、吆喝、争吵、大笑，将这巍巍皇城磨去一二分冷冽的棱角，硬是添上些暖意。夜里，便是漫天的烟火，一朵还未冷，一朵又招摇而起，蒸腾出盛世繁华景象。
尉迟真金就在这漫天烟火下，踏进大理寺的大门。他瞥了一眼大理寺外嘴里叼着香艾显得格外的蠢的石狮子，嫌弃的撇开眼，嘴角却噙了笑。
石狮子嘤嘤嘤嘤的红了脸，表示下次一定要把狄仁杰咬死在大理寺门口。
“大人！咱哥几个特地为您留了酒！”薄千张喝高了，一脚踏着石凳格外豪迈，一手叉腰一手托着坛酒，脸红的连络腮胡子都盖不住。
尉迟真金心里一乐，手中镂空银球摔向薄千张架在石凳上的腿。薄千张似乎在醉酒之中武力值到提高了几个档次，眼睛一瞪猛一闪硬生生给躲了过去，可惜威武霸气的闪开之后左脚踩了右脚，愣是把自己绊飞了出去，噼里啪啦一通响，薄千张嘤嘤嘤嘤看着满地酒坛碎片画圈圈。
“嘤嘤嘤嘤大人你真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三个形容词真是意外的贴合大理寺的画风啊……
狄仁杰晃啊晃晃到画风扭曲到异次元的薄千张面前蹲着：“你才无情你才无耻你才无理取闹！”
尉迟真金默默转过头表示划清界限。
邝照挺俊俏的脸上红红两大坨，傻笑着还带打酒嗝：“没事儿，这还有几坛！”他眯着眼试图找准自家大人的方位，试图把酒坛子递过去，无奈眼前乱七八糟一片，愣是把酒坛子架在了早醉的不省人事的沙陀脑袋上。
沙陀俩小辫一翘一翘表示抗议，被邝照团了两下塞进了他帽子里。
已经进行到“你最无情你最无耻你最无理取闹”的狄仁杰眼见邝照迷迷糊糊把酒浇了沙陀一脑袋立时蹦跶过去，决定把仅剩的一坛酒抢救出来塞到尉迟真金手里，眼里还闪着星星那程度直逼某种犬科动物幼崽，可惜配着张藏狐脸就好像直接在脸上歇了“逗比”二字那么直白。
然后狄仁杰才发现尉迟真金手里还拎着两坛酒。
嘤嘤嘤嘤大人就你无情就你无耻就你无理取闹！
……当然这话他咽在肚子里没敢说。
……不要嘲笑他好嘛，狐狸皮被拔掉然后被串在竹签上架在火上烤也是很痛的好嘛！狄钦差捂着嘴憋下去几句槽。
“宫里赏下来的翠涛。”尉迟真金努力绷着张脸：“不过本座看你们今晚喝的够多，这酒留着明年端阳再饮吧！”
“呀灭跌……”狄仁杰表示抗议。
尉迟真金眉峰一挑眼刀甩过去：“你又胡咧咧些什么！”
狄仁杰抹把脸：“东岛话，大人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笑吟吟的为尉迟真金倒了杯雄黄酒：“宫里大摆宴席，大人身上连半点酒味也无，难道不是特意为了回来再和兄弟们喝上几杯？”他将酒低到尉迟真金眼前：“可惜留下的好酒一坛给老薄摔了一坛喂了沙陀的小辫子，只余下在下手中这雄黄酒……”
尉迟真金两指将眼前的酒杯推开，眼神从酒杯上掠过，眼角便含了笑意。
狄仁杰准确的从那个柔顺的不似大理寺卿该有的表情里读出了嫌弃。他看一眼手中的雄黄酒，又看一眼尉迟真金手里的翠涛，突然觉得这嫌弃还是嫌弃的很有道理……啊不是……
“大人莫不是怕这雄黄酒喝下去，现了原形？”狄仁杰表现出了一个二皮脸应有的执着。
尉迟真金眼里的笑还没褪去，已将刀鞘架在了狄仁杰脖子上：“若这雄黄酒如此灵验，你这狐狸尾巴怎么还没露出来？”
狄仁杰眨眨眼睛……当然视觉效果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尴尬笑笑，举着酒杯的手挡着尉迟真金的刀鞘，另一只手申到身后揪出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被大人发现了……”
发现毛啊这是又不是魔幻剧啊狄大人不要作死啊！
尉迟真金一惊之下后退一步，霎时反应过来直接长刀出鞘斩了狄仁杰那尾巴，眉眼间煞气取代了笑意：“贼竖子！今儿五月初五不是七月半！或者那么想过七月半就直说！本座成全你！”
狄仁杰抱着上次办案缴回大理然的白狐狸皮毛嘤嘤嘤嘤：“大人你那么狠的心啊……”
“乱动赃物，该当何罪！”
“大人这不是赃物是作案工具，再说没这案子咱也休不了假啊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狄仁杰叨叨叨。
“闭嘴！”尉迟真金长刀又架在了狄仁杰脖子上，只不过这次没了刀鞘。
狄仁杰还没来得急继续叨叨叨呢就发现背景板有些不对头。
“我赌是狼！”乖乖听话没有喝酒的裴东来星星眼。
“我觉得是哈士奇唉……”沙陀忠一如既往不怕死。
“边儿去！我也赌是狼！”邝照又把沙陀抖啊抖的小辫子一团塞回他帽子里。
“江湖传言……是蛟也说不定啊！”薄千张摸着络腮胡子若有所思。
裴子呼噜开一桌子杯碗拉开了架势：“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
一人挨了尉迟真金一刀鞘后都老老实实装死去了。
狄仁杰手中依旧举着那杯酒，笑意盈盈。
尉迟真金瞪他一眼，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长刀划出一个潇洒的弧度挂回腰间，指尖拢上酒杯，碧色眸子里潋滟的光比这酒还要醉人。
狄仁杰却不松手，空着的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凑上去一碰，瓷器相触的声音悦耳的很。
他松手，相对举杯。
一饮而尽，像某种誓约。
彼时快到子时，天边又炸开漫天烟火，狄仁杰仰着头看过去，只觉着漫天烟花也抵不上那人发上的红，可他笑的开怀，他笑着说多好啊逢这太平盛世。
多好啊这太平盛世，守得住想守的，护的住想护的，多好啊。
尉迟真金本是喝不得酒的人，浅浅一杯下肚，红已攀上脸颊。他听着了狄仁杰的呢喃，眉眼舒展，像极了那最艳的牡丹缓缓绽开，七分艳烈两分妖娆，还有一分映着漫天烟火的媚色。
“好了好了！都滚回去睡觉！再闹腾的都给我都门口陪着石狮子一起叼那艾叶去！”
“等等大人！”狄仁杰反应一向够快：“翠涛酒啊大人！”
尉迟真金瞪他一眼：“明年！”
大理寺众纷纷表示下次再碰着什么节假日一定空着肚子等自家大人回来！
后来的后来，狄仁杰终于想起来被埋在大理寺后花园桃树下的那两坛翠涛，挖出来，却舍不得拍开泥封，愣了片刻，又将那酒埋了回去。
他又想起天晚上那个人，明明那么好看一张脸却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可那脸上红晕却将那凶字抹的干净，只是……好看。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他说：“明年。”
狄阁老掸去身上的尘土，他想他等着明年等了……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