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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半熟芝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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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果真到了竹屿的婚礼。
下午竹屿就打了微信电话过来。
厉栀听见他的身后满是陌生的语言嘈杂,一种熟悉的不安涌上心头,但自己在安静的宿舍,倒也犯不着无所适从。
不知是不是微信的自动美颜效果,镜头里的竹屿纯白色西装笔挺,倒梳的头发与熨帖的新郎妆不会让他显得油腻,他笑起来时只平添了平时没有的精神头和帅气感。
厉栀透过手机镜头,也能瞥见一些婚礼的布景,落地屏幕与天花板连成星空般的蓝紫色与光点流转,无数花束夸张地装点着整个会场,共同期待一场盛宴。
已经来了很多人,但除了竹屿她还没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好奇起来:“你不是应该跟新娘在一起,怎么有功夫给我打电话?”
竹屿笑得理直气壮,“待会要去接,我在这里等人。”
“谁?”
“你。”
真有你的。厉栀也不多说什么,对镜头晃晃一个扎着黄色缎带礼花、包装精美的蓝色正方小盒子,“新婚礼物。”
“我可以期待一下吗?”竹屿脸上笑容变得很大,又说:“我就怕你敷衍我,光给我塞钱了事。”
“你小子,”厉栀好笑,“暗示我给你包大红包是吧?”
“也不是不行,反正你都成大神了,徒弟我啊……”竹屿顺杆子爬到一半,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我爸妈好久没见你都想你呢,待会他们过来你要不要再打声招呼啊?”
当初竹屿爸妈是不准他出国的,还是去那么冷门的俄罗斯,是她帮了竹屿很大的忙。厉栀想,大概不管新娘是谁,对于竹屿来说,都是她一手促成的缘分。所以他才会这么坚持。
厉栀向来对和长辈打交道犯怵,但特殊场合和如此微不足道的请求,她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还要问的啊?”
一听这话,竹屿眉开眼笑,“这不是怕你社恐,他们其实可念着你呢!”
是啊,她当初做的选择,让竹屿爸妈都念她的好。
可是为什么,此刻心里会感到一丝刺痛。
厉栀面对手机,依旧保持着微笑,不愿泄露丝毫端倪。
……
晚上到了婚礼正式举办的时间,厉栀赶完一章的更新合上了电脑,也还没有等到竹屿的这一通电话。
暮色吞没学校,她轻手点开台灯,让暖黄的灯光照亮她桌前的一小片天地。
保研留校后,她一直就住在这间双人宿舍,两年也没挪过窝。室友研一就找了实习单位,只是偶尔回来上上课,压根就不回来住,床位形同虚设。
双人间变单间,冷清是冷清了点,但不用担心熬夜码字吵到别人,厉栀还挺乐见其成。
当下,她支起平板电脑,打开外卖买的绝味鸭掌,点开直播链接,可算再度见到了竹屿这个鸽了她仨小时电话的失踪人口。
哪怕是匆匆忙忙的镜头,也能看出他笑容满面迎接宾客时的喜悦,大概是忙忘了她的事,改天找他算账好了。
见到新娘,厉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她是彻底明白了竹屿坚持让她看直播的原因了。
请柬上留单名、结婚照藏着掖着、一口没提新娘的身份,原来是在这憋大招给她惊吓呢。
浓眉大眼,高鼻深目,那披着洁白婚纱拿着漂亮捧花的金发新娘,不就是当初让竹屿日思夜想的伊栗娜吗?她今天格外地美。
他成功了。把她追回来了。
这个事实是喜悦的,却让人有点胸闷。
看着新郎新娘在主持人的祷词下交换戒指,厉栀感到恍惚。
好像有什么东西迷了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是的,其实她刚才就已经看到了,但那人从没转身,不知道是谁。
明明是婚礼,但摄影师的镜头就像暗恋者的目光一样执着,不停将镜头对准那个喧宾夺主的后脑勺。
画面上不知是金还是褐,那人发色被灯光镀得暧昧不清,但大概不是国人,而发量、着装和身材明显在透露他是个年轻人。
对于厉栀而言,那个后脑勺对她来说也有点……折磨。
自从看见后,她一颗心悬着就没停过。
与其说不小心,不如说摄影师做了她想做的,故意让她看见——那个和新娘的弟弟、她的前任安德里克如此相像的后脑勺。
他们分手那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一个下雪天。
当时,整个社团凑钱,又邀了不少同学,租了一间别墅开Party。
外面是冰天雪地,别墅里唱K的、玩狼人杀、剧本杀的都有,热闹又温暖。
太热闹了,以至于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作为主角的她和安德里克都不在现场。
她牵着安德走进一间书房,大喇喇地坐在了书桌上。
在安德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夺走他吃到一半的半熟芝士蛋糕,就放在手边。
而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安德,则静静站在她的面前。
她当时特别想做一件事。
那是一个异常鲁莽又粗暴的决定,连本应主动的安德读懂她的眼神后都犹豫和脸红,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什么请求。
她牵着他的手,难得撒娇地晃了晃。
他那带有半熟芝士甜味的吻风暴般压下。
书房安装的是落地窗,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连接的阳台对面是白茫茫的冰雪和森林。
书房里是炽热的两个年轻人,身影暧昧的起伏。
那天的她,卡其色长羽绒服里只穿了一条黑色修身针织短裙和长筒袜。
毕竟隔壁就是大家,随时可能会有突发情况。从背后看去,他们大概穿得整整齐齐,只是她八爪鱼般挂在安德身上,双手抱着他的后脑勺,手指摩挲他的头发。
她很喜欢在亲密的时候抱住他的后脑勺,手指肆无忌惮穿过他的发。
她没办法出声,因为嘴唇被他封住了。
在电流一遍遍涌向大脑,如烟花般绽开,酥麻感让她舒服得快要昏迷的瞬间,她悲伤地意识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和他分享彼此了。
最后一次。
“我们分手吧,安德。”她软塌塌地趴在他肩膀上,这样对他说。
他猛地扭头看她,当时的眼神,说不清是受伤、错愕,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让人看了格外心疼。
以及记忆尤深。
即使是此刻,厉栀也能毫不费力回忆起来他的眼神,以及当时在书房里那场暧昧的个中细节,他那个乖乖巧巧听指令又肆掠的甜吻。
直播里,新郎新娘在台上深情脉脉牵手宣誓,旁边他们的不少家人朋友都感动得抹眼泪,连千里之外云婚礼她胸口闷疼的感觉似乎都不再突兀。
事实上,厉栀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后脑勺上,心悸异常。
就在那人心电感应一般回头要对上镜头时,屏幕黑了下来。
一并变得漆黑的,还有整个宿舍。
电停了,网也断了。
厉栀走到阳台看向两边,分明都还亮着灯。
都亮着灯,只有她的宿舍没电,可能是欠费了。
头顶漆黑的夜幕下,繁星点点。
厉栀靠在栏杆上,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侧脸,只一瞥她就完全确认——就是安德里克。
不该意外的,作为新娘的弟弟,来参加婚礼再正常不过。
她分不清自己这么执意是想看到他,还是害怕再见到。
还是自己人品太好了吧,当初做的明明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为什么还是因为想到他的眼神而感到内疚?
一边想着,厉栀把手机关机:暂时还是静一静吧。
可是,当手机屏幕的光线一点点熄灭,她的胃也跟着抽搐起来。
——她一定是被鸭掌辣到了。可是,眼睛为什么也这么难受……
没人看到的阳台,厉栀蹲下来,按住自己的胃,泪水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这个傻子,现在应该跟竹屿一样,生活幸福……忘记当初那些坏事了吧?
安德里克。安德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