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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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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汉人的援军到了,快撤退!”西夏人大惊慌失措地爬上战马。战马长鸣,西夏自古出好马,眼前的百余匹皆非凡品。
大顺军一路呼啸,转瞬便将惊恐的西夏军围住,双方立刻厮杀成一片。
龚子琬轻拍着阿月的头,几年未见,阿月如今已是狼王,再不会和他在大漠上驰骋了。
初遇阿月时,他后背被箭射中,奄奄一息,见龚子琬走向他,阿月用力仰起头,目光闪烁,拼力地撑前腿向龚子琬这边拖动。
他在求救!
龚子琬从未医治过狼,不过,他愿意一试,幸好,包袱里有西夏王庭赏赐的金疮药。他没接触过狼,龚子琬小心翼翼地走到阿月面前,阿月的瞳孔瞬间变大,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
龚子琬先摸了摸阿月的头,他乖巧地发出呜呜的哀鸣。龚子琬又试着抚摸他背上的毛,一点一点向伤口处试探,阿月一动不动,呜呜的声音更大了。
龚子琬一手抓住阿月背上长箭,一手按住他的背,阿月很配合地用前爪扒住地面。龚子琬用尽全力猛地一拔,阿月一声长啸。好在没伤到筋骨,箭上并无毒,龚子琬将伤口附近的毛简单的清理下,涂上药,包好。
那一夜,大雪如鹅毛,将一狼一人埋没。
龚子琬找了处沙丘背后,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湿润一些,或者将来可以成为绿洲。
狐裘下面,龚子琬将阿月搂在臂弯里,不敢太靠近,怕碰到他的伤口,又不能离得太远,外面的温度足以让阿月送命。夜里,阿月睡得并不安稳,有时会突然抽搐,两只前爪死死地抓进龚子琬瘦弱的手臂。
夜里,他又给阿月上了两次药,阿月痛得不停地哼唧却并不反抗,反而将健硕的身体又靠近了龚子琬一些。
第二日,艳阳高照,龚子琬醒来不见阿月,正欲起身去寻,却瞧见远处,一个矫健的白色身影踏雪而来,嘴里噙着新获的猎物。
见龚子琬起身,阿月更加迅速奔跑,身后雪花扬起。阳光下,阿月将兔子丢在龚子琬的面前,昂首挺胸地站在龚子琬面前,那一刻,龚子琬就知道有一天他会成为王,真正的王。
一年后,龚子琬遇见了与妻子散步的阿月,他已成年,更加健硕,目光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与从容,那一刻,龚子琬知道,阿月属于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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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仅仅持续了两刻钟,士卒来报,西夏人战死八十,俘二十二,获战马八十匹。
老胡命手下士卒处理好战俘,策马至苏展近前下马,道:“督军平安便好,神医可请到?”老胡环顾了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龚子琬身上。
苏展玉面含笑,对老胡道:“此赛神医二弟子,宛先生。”
老胡张大了嘴,倔强的络腮胡迎风飞舞。他听说过宛先生的名号,只是大名鼎鼎的宛先生就是眼前这个孩子?面色蜡黄,个子只到他肩膀,只是那双眼却黑白分明,清澈如泉。
“龚宛见过胡兄。”龚子琬双手抱拳,淡定自若,此种情景他见过不知多少次。
老胡呆呆地还礼,眼神里的震惊之色尚未褪去。
苏展眉毛微挑,龚宛,原来他叫龚宛,心中又默念了一遍那名字。
夜幕降临,一众人继续向北疾行,据说要救治的人尚在昏迷之中。
“老子不在,西夏人也忒猖狂了!老子今日要不是要保护公子,早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孙真与老胡行在队伍最前面。
队伍后面的士卒发出低低的隐忍的笑声,许是这样的话他们听得多了便当做了笑话。
“啧啧,兄弟,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抢你的功劳,委屈你了。”老胡哈哈大笑,络腮胡子也跟着不停地颤抖。
苏展与龚子琬并肩而行,良久打破了沉默:“宛先生,某有事相欺,还望见谅。”
“我知晓。”龚子琬表情淡淡。
“你知晓?”
“是,我知晓你要救治之人不是你兄长,而是军中要人。”
苏展轻笑,玉面上闪着动人的光辉。
龚子琬继续道:“你过贤阳而不入,病患应该不在城中。你一路西行,且病患中流矢,必在军营。”
“恕我之前不能如实相告。”
“无妨,你只是怕我不来而已,龚宛还有一问,不知可否告知?”
“宛先生请问,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龚宛所知,军营内医官皆翰林医官院亲自配备,公子怎会求救于龚宛?”龚子琬一直不解,大顺朝对出征将士还算体恤,出征时,翰林医官院必会根据出征人数配备各级医官,如此重要的人,怎会无人救治?
“实不相瞒,上一任直局不习大漠气候,上个月突发急病一命呜呼了。朝廷新任直局尚未抵达。”苏展将实情一一道来。
龚子琬了然。
路上,苏展对龚子琬照顾有加,骑马虽然辛苦,但能重回大漠,龚子琬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辰时一刻,龚子琬等人终于到了西北大营。
一望无际的朱红色营帐爬满了半个山丘,龚子琬心潮澎湃,这里是大顺最有名的西北大营,守护西北一方平安。
老胡吩咐手下:“快去安排医治大将军,神医宛先生到!”说完将苏展与龚子琬等人迎进帐内。
一进帐内,老胡噗通一声:“宛先生,大将军于我救命之恩,望宛先生救大将军性命!”泪水顺颊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老胡与这大将军的关系可见一斑,龚子琬忙扶住老胡,“医者父母心,龚宛自当尽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老胡这才起身,立即喜笑颜开。
“报,苏督军,胡统治,一切已准备妥当,请神医入大帐!”士卒在帐外通报。
龚子琬拿上包袱,跟着苏展等人出了营帐。
西北大营在广袤的坡地上排开,大将军的朱红色营帐是普通营帐的两倍大,格外显眼。
有将士掀开帐帘,龚子琬等人进入。
帐内极宽敞,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外间摆放一张大案,案上整齐地罗列着书籍,旁边有几把椅子,墙上挂着舆图,应该是主人平日议事的地方。
内间有一张巨榻,足可容纳三人,一名男子趴在榻缘上,男子身材修长,上身盖着薄衣,头发束得极为整齐,头向内侧,只能看见刚毅的侧脸。
床前忙碌的医者见有人进来,忙行礼。
“宛先生,此西北军大将军魏清,烦劳救治。”苏展行至魏清榻前。
龚子琬颔首,原来他要救治的便是西北军统帅魏清。魏清此人早已威名远播,行伍出身,祖父与父亲皆战死沙场。他十二岁便随父出征,十四岁扬名大漠,十七岁得封忠义侯。
医官小心揭去覆在他身上的薄衣,男子金色的健壮肌肤显露出来,背上缠着的白绢上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背上伤处的肉已经开始腐烂。“他……”龚子琬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人,“大将军昏迷了几日?可曾吃东西?可曾有发热的迹象?”
一旁的医官道:“大将军已昏迷七日,只进食三次流食,不曾发热。”
“可食过咸食?”
“不曾。”
苏展走时魏清只是昏迷,后背的伤口也只是化脓,没想到几日后竟恶化到如此,忙问:“宛先生,魏清可还救得?”
“事不宜迟,烦请苏公子等去外面等候,龚宛要施诊了。”龚子琬将包袱放在桌案上,又对医官道:“你们可以留下。”
苏展与老胡对望一眼,老胡点头,苏展道:“有劳宛先生。”又对医官道:“你们二人切不可怠慢了宛先生。”
“是。”
苏展等人离去,龚子琬仔细查看了伤口,又询问了一些病情,这才拿出金针。
医官点上烛火,取来温水。
帐外传来一阵吵杂声。
“大人,您不能进去,苏督军已请来神医宛先生,宛先生正在救治大将军。”
“什么宛先生,我是新任直局,他苏展宁愿相信个江湖术士也不信我耿忠?”
“这……小的不知。”
龚子琬明白,新任直局来了。
“让耿大人进来。”龚子琬早已做好准备,该来的总会来,但她不会让到手的银子飞了。一想到银子,龚子琬有点手痒痒,三天,足足三天他没打算盘了。
帐帘被人撩起,自外走进入一个瘦小的老者,一双眼睛如鹰眼一样犀利,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医官。
“晚辈龚宛拜见耿大人!”龚子琬起身行礼。
耿忠冷哼了一声,越过龚子琬径直走到魏清榻前,仔细地查看了伤处,这才转身看了龚子琬一眼,脸色蜡黄,身无二两肉,不过是个孩子,眼睛里顿时友善了几分:“你就是宛先生?”
“是。”
耿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瘦小的肩膀随着笑声耸动,好一会儿,又重新站好,这才道:“不想竟是个孩子,与我家小儿一般大小。”
这老头真是无礼至极,龚子琬不理他又重新坐下,命两名医者对伤口进行清理。
“你作甚?”
“救人。”
“有我耿忠在,何烦尔动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龚宛先于大人。”
“竖子!”耿忠在翰林医官院也算德高望重,何曾有人敢不给他面子?耿忠气得不停地捋着山羊胡在地上踱着方步。
龚子琬莞尔:“京城至大漠路途遥远,耿大人想必一路劳顿,何不回帐内安歇,龚宛还要救治病人,恕不奉陪。”
耿忠气得使劲跺脚,狠狠地道:“你,你……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魏大将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不起,哼。”耿忠转身气冲冲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