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 ＜未来＞》卷春

37、生存法则

　　其他人为了救都韶云被触手对付惨了。

　　尚秋狼狈得可以，倒是何孟淮稍好一些，他抡着两匕首，精锐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杀气，为了避开前方的匕首，何孟淮骑在天虫的背上，匕首唰唰的来回切割，天虫不断飙血，痛得也是呲牙裂嘴。

　　天虫为了甩开背上的何孟淮，原地疯狂的打转，何孟淮本就缺了二指，加上天虫背部较滑难以抓牢，便给甩飞了出去。

　　尚秋揪心的冲到半晕厥的何孟淮身上，大声的喊叫，“何孟淮，不要睡着！”

　　何孟淮半睁着眼，怒视着逼到尚秋身后的杀意，将尚秋狠狠推开。

　　尚秋伤透了心，却见何孟淮挣扎着爬起来大有和天虫抱着一起死的精神，整个都懵了。

　　天虫的嘴巴咧开，身体仿佛酝酿着什么，正欲朝何孟淮吐出毒液的时候，都韶云在它身后用石头猛砸向它。

　　天虫也恼了，转向都韶云，意识体也转录了灵长类动物的关系，它认得都韶云是刺伤它受精管的人，更是勃然大怒。

　　天虫长长嘶吼了一声，整个石壁都在震动，碎石掉下，卵也不断的掉下，从那湿嗒嗒的卵囊里居然爬出了一个个的小型天虫，体积虽小，却是凶相毕露，饶是刚破卵，却也是仰天嘶叫着，从嘴巴里吐出与它体积相等的触手来。

　　看来他们几人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都韶云捂着受伤的部位后退了几步，巨型天虫步步逼近。真是凶恶的母老虎，都韶云嘴边露出了苦笑。

　　虽知前方危机四伏，他却在这纷攘之地搜索着封展的身影。

　　因为我的背后是属于你的，要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很奇怪的，封展觉得身体忽然就不痛了，可能是因为心脏承受了比任何实际性痛楚都要痛的事情。

　　巨型天虫蠕动着要朝都韶云喷射毒液的时候，都韶云基本走不动了，他倚着石壁躺下，手脚都疼得厉害，唯有会动的眼珠死死盯住封展的方向。

　　那里面没有丁点绝望。

　　封展很愤怒，离天的愤怒。

　　他的宝贝近在咫尺，却快要失去了。

　　封展狠狠一拳落地，浑身的骨骼发出了奇异的声响，让人惊愕的肌肉一点点暴涨，将上衣撑破了无数的口子，在那些破裂的口子里，能清晰的看见暴凸血管里面血液在疯狂流窜着，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暴躁，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地上跃起。

　　不，不是仿佛，有那么一秒都韶云以为自己在缺氧的状态下看见了幻觉。

　　封展的气息从根本上改变，仿佛另一种力量的强势逼来，菌株也暂时从他的身体消失，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地上跃起，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将欲喷射毒液的天虫的门面，噗嗤一声腥液四溅。

　　巨大的疼痛让天虫狼狈倒退，在破碎的肉球里钻出了更多的触手，它们紧紧缠住封展的臂膀。

　　封展双手抓住那些滑溜溜的触手，反手一扭，将天虫拉近，三百多斤的天虫和封展角力，封展下盘稳稳的，竟原地转起了圈。

　　天虫晃晃荡荡的飘了起来，封展转圈的速度越来越快，天虫在半空中飞起，撞碎了无数石柱，封展就像个大力士，毫不吝惜他的力气，最后将转晕了的天虫朝石壁狠狠砸去。

　　封展带着满身戾气，朝几乎成了烂肉的天虫走去，谁知神经机能还没完全死亡的天虫运用触手缠住了封展的脚。

　　封展朝后摔倒，被天虫拉近身侧，趋于对力量的崇拜，天虫急欲□□，好顺利完成繁衍下一代的任务，受精管已然来到封展面前。

　　封展双手抓住受精管，将头端狠狠扭下，厚实的受精管被他徒手撕裂，完全失去了作用。激烈血腥的厮杀让刚孵化的小天虫凄厉的尖叫，封展当着这群小家伙的面，抡起硕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落雌虫的身体，腥液溅他一脸，对他却没有构成任何的伤害。

　　小天虫朝封展飞扑而来，封展嘴角带着冷笑，随手就能弄死一片。越来越多的天虫孵化又大片大片的死去，它们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一眼。

　　“疯子……”都韶云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封展下手的动作立刻停顿了。

　　“别砸了，过来扶我。”都韶云朝他伸手。

　　尚秋在一边叨叨，“我去太酷了！小云，你觉得他还是以前的封展吗？”

　　怎么不是？瞅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封展跑到都韶云面前，眼底的杀气一点点掩去，又露出了往日小狼狗似的清澈。

　　“我背了两公斤的炸药，在我们休息的空地那儿，去找来，炸平这儿。”

　　封展点头，扶起都韶云。都韶云本想让他搀扶他出去的，谁料封展居然一个公主抱。

　　“等等……放我下来。”

　　“你受伤了，还是我抱你吧，不然你走不了，等下孵化更多的小怪物，又得缠上了。”

　　都韶云睨着眼看向封展，这是他的真心话么？

　　封展眼睛里隐隐带着笑，不再说话了。

　　他将都韶云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里面的人也陆续出来了，难有没受伤的，个个都面色诡异。

　　封展找来了炸药，正一头冲进去捣鼓时，都韶云喊住了他。

　　“等下，你把那只母的拉出来，其他小怪物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它死了。”封展说。

　　“我知道，我只想提回去研究。”

　　封展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封展一走，尚秋立马兴奋道，“小云，封展刚那样你看见了吧？是怎么回事儿？他不会就是漫画里的超人吧？”

　　什么鬼……都韶云笑着摇头。

　　“那以后我不要惹他生气了，免得他疯魔起来揍我怎么办。”尚秋缩了缩身子骨。想起以前总爱拿小云挤兑封展，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啊。

　　“不会。”都韶云回答坚决。

　　“封展不会伤害我们，这个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他不是疯魔了，而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他从小就与众不同，而且他有这个自控力，何况这次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都得死。”都韶云尽心解释。

　　尚秋点头，“说实话啊，刚才我被吓到了，不过封展这样儿还是第一次呢吧，像自带技能一样好酷啊。”

　　都韶云淡淡一笑，是的，他也被吓到了。

　　虽说从小知道他很特别，但刚才疯子的表现却不是能用特别去形容了，而是……怪异。

　　像天虫进化了那样，他也进化了。

　　但是都韶云不害怕，一点都不。他和他之间有着无形的羁绊，无论对方最终变成什么样子，这种羁绊不是说断就断的。

　　封展提着巨大的虫尸出来，对都韶云说，“我们走远点儿，这里快要塌了。”

　　都韶云点头，却被封展再度抱起。

　　离开大约一百米的时候地面剧烈震动，都韶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乌泱泱的，山塌了，将那些孵化的或是还来不及孵化的全都埋在地底下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危机总算解除了。

　　这时通讯器上发来了讯息，尚秋解密后兴奋的说，“教官收到了我们发去的讯息，说一个小时后天翼会来接我们回去！”

　　“其他小队应该也收到了讯息，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了。”都韶云半躺在树下荫蔽处，连尾指都懒得动了。

　　雨林里没有下雨的时候是很晒很闷热的，即使参天大树把日光遮住，却像形成一个巨大的蒸笼。他们汗如雨下，却没有能解渴的水，一只知了叫起来，成群的知了都像开启了演奏会模式，震耳发聩。

　　都韶云闭着眼，快要晕睡过去，朦胧中他听到了悦耳的歌声，和着风吹木林激荡的风声，宛转悠扬，像天籁。

　　他一惊，转身看去杨之真的方向。

　　杨之真盘膝而坐，长长的秀发随风摆动，她低喃着，音不成语，像是某种极简的旋律，根本没有完整的意思，却韵味优美，仿佛一阵舒爽沁人的风迎面抚来，柔和，曼妙。

　　在这个没有音乐和旋律的年代，他们这是在犯罪。但他们静静聆听着，没有发出一丝干扰的声音，珍惜这如梦如画如解饥解渴一般的歌声。

　　这是他们的精神粮食。

　　一群伤残病患嘴边挂着疲惫却融融的笑，无论这里是不是有人心怀诡异，这一刻都不想去在乎。
　　杨之真唱完后，转向封展说，“轮到你了。”

　　封展随即看向都韶云，都韶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疯子哪里懂唱歌，只怕都五音不全吧。

　　封展的唇一开一合，都韶云认得他唱的歌是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他和他一起听的，歌名叫做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

　　我变老了，需要有所依靠
　　所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会对我敞开心扉
　　我感到疲倦，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地方
　　如果还有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远走高飞
　　……
　　这一切将会结束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离开
　　去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

　　封展的歌喉不算特别好听，但都韶云惊讶的是他居然记得歌词，他们只听了一次的歌。

　　都韶云觉得，这是他所听过的最好听的歌了，那样真挚，那样情深，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只剩下封展在缓缓的吟唱，每个旋律都变成羁绊，将他们更好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从此他们变成一个人。

　　杨之真也很喜欢封展的歌声，稳重的男性中低音，又沙哑的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磁性，就像他看着她的目光，毫不隐藏，如他的为人一样光明坦荡。

　　封展透过杨之真的身影看向挨靠着粗壮树干的都韶云，一缕阳光正好射在他的脸上，但在封展看来，都韶云整个都会发光，肉呼呼的小红唇，高挺的鼻梁，淡色的眉宇之间那一抹不曾消逝的温情。

　　像一个眼神我已明白你所想，一个动作我已住进你的心，世界再大，都韶云就是封展眼中的所有，恐惧再多，也不及都韶云抵在他身前张开的双臂。

　　谢谢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