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休憩工作日》儒*

7、第七章

　　◇

　　朱烈斯愕然抬头，就看见克莱维斯颤着双手按住他身前的桌面，毫无血色的嘴唇冰冷地吐出在场所有人期待已久的那句话。

　　“找到了。”

　　职务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成实体，压迫着每个人的身体。朱烈斯深呼吸一口气──他连气息都已不通畅──勉强起身走到克莱维斯身边。那种感觉没错……克莱维斯确实正过度地使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灵力，那种巨大的压迫感不是别的，正是这个守护圣灵魂的一部份。

　　“帕萨。”

　　“……是、是，朱烈斯大人。”

　　“克莱维斯所指的这个位置，”朱烈斯指着显像仪立体荧幕，“知道是哪里了吗？”

　　“是的，可以精确定位，没有问题。”

　　“很好……帕萨，让探测船全速赶往，立即启用远程萨克利亚探测去追踪。奥斯卡，通知杰菲尔准备，并请马歇尔也帮忙，必要的时候，利用两种萨克利亚完全相反的特性，让马歇尔协助他，回收逸失的钢之萨克利亚。”

　　帕萨首先答应，“是。”

　　“是的，我明白了，朱烈斯大人。”奥斯卡也答应下来，随即再度开口，语气担忧，“克莱维斯大人没有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只是睡得太久，不要理我。”克莱维斯勉强说完，按着什么东西就打算起身。但他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又跌回座位上。

　　朱烈斯伸手按住他，“你休息一会。”随即伸手把克莱维斯手掌下的显示仪控制器拿出来，顺手关闭，连同那个轻巧的手提型显示仪一起交给帕萨，“帕萨，你立刻行动。”

　　“是。”帕萨接了过来，简单鞠了个躬，转身退出了职务室。

　　奥斯卡在显示仪的立体荧幕被关闭之前，已经记住了正确位置的星系规码。正打算退出朱烈斯的职务室，顺口又问了一句，“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其实他有一堆需要注意的事情想交代、想提醒，但没时间了……他心急着想赶快把奥斯卡赶出职务室，“先照我刚刚所说的去做。”

　　“是。”

　　朱烈斯目送着奥斯卡退出职务室并关上了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朱烈斯的行动莫名地快捷了起来。他的第一个动作，并不是上前去探问神情憔悴的克莱维斯，而是先把自己职务室的大门严密地锁上，接着又快步走到窗前，把两扇窗的窗帘都先拉起来。

　　行动之间都鬼祟了三分。

　　“……作贼心虚。”克莱维斯脸色苍白地轻声调侃他，脸上带着苦笑。

　　朱烈斯突然一阵心酸，“住口。”一开口就低声斥喝了克莱维斯。

　　“斥喝我也没用……”克莱维斯有气无力地嗤笑着。朱烈斯正想发脾气，却在他脸上看见理解而体谅的苦笑，“何必过得那么累？朱烈斯，因为瞒着人，所以你始终挥不去你的罪恶感……没有必要过得这么辛苦，只要你有勇气坦承这一切，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说得这么轻易……

　　“……这话题不该现在讨论吧？”朱烈斯赶到情人身边，轻抚着克莱维斯苍白的脸颊。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所能形容的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发青，“没事吧？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位置正不正确，就成这样了。”

　　“只是‘想’？就单纯是动念吗？”

　　“嗯。”克莱维斯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

　　朱烈斯静默了半晌，无法对此发表意见。

　　“嗯？”

　　良久，他叹了一口长气，“我真服了你，蛮干、乱来，除此之外你还能不能做点什么？”

　　“我有蛮干、乱来吗？”克莱维斯一脸轻描淡写，“我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坐在这里看着刚刚的荧幕而已。”

　　“……哼。”朱烈斯没好气地别过头去，还没转身，克莱维斯就轻轻伸出双臂搂向他。朱烈斯曾有那么一秒钟想挣扎，但克莱维斯伸向他的手臂显得那么无力，心一软，反而转过身去揽住克莱维斯的背。

　　克莱维斯轻声嘲讽他，“不是不想理我吗？”

　　朱烈斯闷哼一声，俯下了身子，把克莱维斯的脑袋扳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抱紧一点。”

　　他没回答，但真的出了点力道抱紧克莱维斯，“脸靠过来。”

　　克莱维斯十分顺从地靠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别扭，“嗯。”

　　“你……”朱烈斯说了个开头，就突兀地止住了话，接着又安静下来。克莱维斯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后续，忍不住开口追问，“怎么？”

　　“我也不知道……不，”朱烈斯勉强笑起来，“现在想想，我大概是想跟你道谢吧？”

　　克莱维斯抬起头来，只见朱烈斯神情仍有些茫然，不像他平日锐利果断的样子。克莱维斯不免也讶异地挑起眉，“跟我道谢，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朱烈斯轻轻笑了一笑，“我平常很少谢你，对吗？总是对你很严厉，让你觉得我心里对你有很多不满，即使只是随口一句话，听起来也像是在斥责……是你用你特殊的方法出手，提供了非常有用的线索……然而，即使已经有了你的线索，用正常的方式来找，仍需要一天时间，但你在短短两个小时里就找到了。”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温柔地抚着克莱维斯的长发，语气突然变得十分郑重，“我必须谢谢你，克莱维斯。”

　　“又严肃了。”

　　“……我确实是该这么做的。谢谢你，克莱维斯。平常这种事……你是不会插手的。但你为了我着想，知道我为这件事烦恼了好几天，就使用这种……我并不是赞成你冒险用自己的精神去追踪那些流失的钢之萨克利亚，我仍觉得这事变数太大、太危险，但我仍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说我爱你。”

　　“啊？”

　　“对我道谢，太煞风景了。说‘我爱你’就好了。”

　　“我……”朱烈斯嗫嚅了半分钟，白皙的脸颊又染上了诱人的酡红，“别闹了，我实在……实在讲不出来。”

　　克莱维斯有些失望，“……小气鬼。”

　　“你知道就好，何必硬要问我？”朱烈斯又抱怨起来，“你在为难我？”

　　“哪有这回事？”克莱维斯笑了起来，“我为难你做什么？只不过想听你亲口说一次。”

　　朱烈斯扭捏地别过视线，“我又不是没说过。”

　　“是啊，你是说过……说过几次？”

　　“……就一次。”朱烈斯自己也心虚起来，犹豫了片刻，双手捧起克莱维斯的脸，“我就是这么严肃，不会说那种好听话。你明知道的……我、我只……我只会这样表达。”

　　“怎么表达？”

　　朱烈斯没有开口，送上了自己的热吻。

　　克莱维斯仍全身乏力，软绵绵地摊在椅子上，但这个温柔的吻里带着他期待已久的热切、体谅的暖意，还有朱烈斯那种别扭又含蓄的情意。他不免有些陶陶然，巴不得这个吻可以持续几天几夜。

　　所以，当朱烈斯终于离开克莱维斯肿得比刚刚更厉害些的嘴唇时，他有点不满地小声抱怨。

　　“就这样？”

　　“……我的腰都酸了。”朱烈斯是站在克莱维斯的椅子旁边，俯着身、弯着腰、垂下头去吻那个舒舒服服地赖在椅子上的懒鬼，“听见没有，”他挺直身子，“骨头都喀啦喀啦响了。”

　　克莱维斯笑起来，端详着他的脸，“你是累了。”朱烈斯一直保持着宛如小学生课表那样的锻炼习惯，虽然有些容易胃痛、失眠的小毛病，体力却还不错。他眯起眼打量着，朱烈斯那张白皙的脸上仍挂着一对黑眼圈，而且有越来越深的趋势。克莱维斯倾前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你的反应变慢了不少，精神也无法集中。将近两天两夜没有睡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我没……”

　　朱烈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起身的克莱维斯拉过去。他浑没提防，给克莱维斯轻轻一推，坐进了刚才克莱维斯坐着的那张椅子里。

　　“乖，休息一会。”

　　“还‘乖’呢……你这什么哄孩子也似的口吻？”朱烈斯正抗议着，就看见克莱维斯将手伸向他桌上束好的一叠档案，二话不说就将束着那叠档案的丝带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连忙将那叠档案牢牢按住，照原来的顺序叠妥，“你也小心一点……”

　　后颈一凉，他披在身后长长的金色卷发已经被克莱维斯拢了起来。

　　“……做什么？”

　　“你凶什么？”克莱维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别乱动。”

　　“……我哪有凶？我只是……”大概是语气太生硬了吧？察觉克莱维斯正用那根丝带把他的长发束起来，朱烈斯还真的配合他的动作不敢转动头颈，勉强换了一种语气，“做什么嘛……”

　　克莱维斯在他头顶上轻笑了一声，“这种语气听起来真撒娇。”没等朱烈斯开口抗议，他又接着解释，“把你的头发绑起来，不然总是碍手碍脚的。我刚刚实在是……朱烈斯，你的颈子全是我留下来的吻痕。”

　　想起刚刚临出门前两人炽热的拥吻，朱烈斯不免胀红了脸，“你还好意思说？是谁让你随便对我动手动脚了？”

　　“……我明明是动嘴。”

　　“没个样子……”

　　“就喜欢你的颈子……暖呼呼的，又软又滑，还香香的，好舒服。”

　　朱烈斯僵了半晌，勉强转了个话头，“绑我头发做什么？”

　　克莱维斯没有回答，“你坐稳了。”说着两只有力的手就移到朱烈斯的肩膀上，轻重错落、舒缓有致地按摩起来。

　　“嗯……那、那个……”

　　克莱维斯丝毫没有分心，手上的力道很恰当，只是随口回了一句，“什么？”

　　“呃……克莱维斯……”

　　“什么？”

　　“……咳，”朱烈斯艰难地轻轻喉咙，“我说……”

　　“什么事？”

　　朱烈斯想说又说不出，不说又觉得过意不去，给自己别扭的性格逼得狗急跳墙，“听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爱你！”

　　克莱维斯瞠目结舌地瞪着他金黄色的头顶，终于忍耐不住。

　　“哈哈……呵呵……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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