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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Mr.LaFarfalla says(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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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年过的算是相安无事、波澜不惊。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蝴蝶君兴冲冲一个电话打给伏婴,说公孙月终于光荣学成,为了庆祝,他选了自己在Florida的那栋房子,开个派对。
“我家阿月的面子你一定要给!”
伏婴无奈地挂掉电话,请假赴约去了。
“嗷!院子里有鳄鱼啊!阿月救命!”蝴蝶君撒腿跑进屋子,直接扑公孙月。
公孙月撇撇嘴,把蝴蝶君从自己身上拽开,派头十足地说了句“待为夫去教训它”,捋起袖管进了院子。
伏婴端着杯果汁嗤笑,“这招也太烂了,你真想逃命,拜托你好歹记着关上门好吗?话说真的有鳄鱼?”
蝴蝶君泄气,“是有啊,不过早被我教训服帖了,看到人撒腿跑呢。”然后拿起块饼干啃了起来。
“诶,这么多东西呢,你吃呀!你这是想成仙不成?”
伏婴摇摇头,“我现在每天的食谱以黑咖啡为主,这些干货吃下去已经难受了。”
蝴蝶君闻言吓了一跳,“伏婴师!你这是自杀啊!你们公司这么虐待你吗?!跳槽跳槽,到我们这来干!”
“没。其实补剑缺总裁特别照顾我,而且基本都知道我是弃天帝的外甥,一开始就像供祖宗一样。但是我该担的事情必须担,不然我来这边吃干饭来?丢我姑父的脸不说,我又凭什么在这边立足?”伏婴冷冷一笑,“后来狼叔才告诉我,朱武还特别嘱咐过……真是不长进。”
蝴蝶君时隔一年猛地听到朱武的名字,只觉得特别违和,“咳,那货啊……你们后来还联系过吗?”
“……没。”伏婴只简简单单答了一个字,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蝴蝶君注意到伏婴说完以后,眉头是皱着的,后来直接用手按住胃部,另一手抽了张纸巾,捂住嘴咳嗽。
蝴蝶君觉得状况不对,在伏婴拿开纸巾以后,他眼尖地看到,那张纸上竟然有血!
“喂!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伏婴回答得都很虚弱,另一只手还捂着胃。
“没什么大不了你个头啊!给我滚去医院!”蝴蝶君强势地说,一手抓了电话,再冲院子里喊来了公孙月。
把人绑去医院后,实际的情况还是让蝴蝶君松了一口气——急性胃炎,要住院一周。
“吁,真是吓死我……”蝴蝶君对着公孙月絮絮叨叨地感叹着,“幸好不是癌……不过也够带衰的了,开个party能把人开吐血了,你说我该拜拜佛爷还是拜拜Jesus?”
“要我说这是幸运,”公孙月分析道,“要是我们不发现,让他自己硬撑下去,才会出大事。”
将近一年了,朱武在那两次碰壁以后就没有再尝试去联系伏婴。
每次当他摸到电话的时候,蝴蝶君那句指责就会浮现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
对啊,他觉得他是谁?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什么目的,去跟伏婴讲话呢?
他都无法定义自己的行为,那这种行为的合理性又在哪里?
直到这一天,他在给狼叔的邮件里偶然问起伏婴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他原本应LaFarfalla家公子的邀请,请了两天假飞去Florida,后来又说因为生病要再请一周的假。
这把朱武吓了一跳,印象里伏婴哪怕在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烧到四十度几乎要说胡话,是他再三强迫才勉强在家里呆了一天。
这一回……一周的假?
朱武只觉得情况严重,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可能性,二话不说地叫来爱染嫇娘,“立刻给我查清楚Vincent LaFarfalla在Florida的地址,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一张去那里的机票。”
当爱染嫇娘把这件事报告给弃天帝时,弃天帝的神色微妙起来,两秒钟后作答:“给他办妥吧。”
“这个伏婴师还真是不要命。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住满一周的院。”公孙月一边浏览招聘信息,一边说着。
“天生工作狂——这是其一。当然我觉得还有某个渣男的打击,虽然他死不承认……”蝴蝶君抬高了嗓门回答,开始给门廊吸尘,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人正沿着房前草坪的小路向门口走来,定睛一看,不由得来了句,“卧槽!”
“蝴蝶君,对于粗话脏话的问题我们似乎达成过共识。”公孙月警告的声音传来。
“不……这个人……真的是……银锽朱武?!”
没等他消化过来,朱武已经按响了门铃。
这下可好,他俩就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个眼对眼,蝴蝶君只得硬着头皮开门。
“Hi, is there anything I can help”(你好,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蝴蝶君抱着近乎顽抗的态度,装作不认识。
朱武看上去根本不吃这套,目光炯炯,“我要见伏婴师,Vincent LaFarfalla。”
要死了这个家伙居然知道他的全名?!等等……那不意味着他就一定认出自己,毕竟他们又不熟,而且该有三四年没见了。
蝴蝶君打算继续糊弄,“Sorry I don\'t understand what you are saying. English”(对不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可以说英文吗?)
“你再给我装!告诉我伏婴在哪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朱武的表情可以说是凶神恶煞了。
蝴蝶君心里不爽,想着他再烦就把吸尘器抡他脑袋上。
就在这时公孙月的声音幽幽飘来,“银锽先生,事情不严重。不介意的话就先请进吧。”
听到“事情不严重”,朱武有明显的放松,绕过蝴蝶君就要进去,顺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By the way, I CAN speak FUCKING English.”(顺便说一句,我TMD会讲英语。)
就是暗示他知道一年前那个骂人电话是自己接的了。
蝴蝶君无所谓地耸耸肩,跟进了客厅,任由公孙月处理。
“他到底……”朱武还没坐下,就忙不迭又开始问。
“急性胃炎,住院。一周就可以好了,所以不用太担心。”公孙月平和地回答。
“在哪里?我去看……”
“如果银锽先生能听我一句话——我觉得没必要,也不合适。”
蝴蝶君刚刚还是免不了暗暗着急,公孙月对朱武实在是客气过头了,可听到这句话顿时就觉得提气。
“为什么?”朱武的眉头沉下来。
“我只是建议。当然毕竟你们是自家人,我们是外人,所以请您先听我说几句,然后自己决定——第一,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出于什么原因?你急着见他,出于什么立场?表兄?朋友?上司?——要我说,这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你又把他,当作什么?”
朱武被问得张口结舌,这些问题,可是他至今无法解答的。
“而且你见了他,又有什么要说?你就算说了,他爱听吗?我可能是冤枉你了,也可能是想多了,但是我还是说出来好:在我看来,你相当的自我中心。你自始至终都是‘我喜欢谁、我讨厌谁、我想让谁怎么样、我对谁怎么看’,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他真正需要的?生气了就动嘴动手,心里过不去了就想到道歉,担心了就要冲过来看一眼才放心……说白了都是在为你自己考虑、只求你自己心安。你真的想好了,要在你自己明白过来之前就冒冒失失地去看他?”
朱武安静地听公孙月一字一句地说,觉得心越发凉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公孙月对他的剖析是对的。
到头来,他还是那么幼稚,那么任性,那么……自私。
蝴蝶君则在一旁很毁气氛地鼓掌,“阿月说得太有道理了!至理名言!一针见血!”
公孙月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朱武将脸埋在手掌中,痛苦地思考了良久,最后起身,“你说的对。知道他没事就好。我还是,回去吧。谢谢你,公孙小姐。”
蝴蝶君斜着眼目送朱武的车子开走,突然就想起当年那个神棍的话——伏婴师注定“痛失所爱”,除非有“贵人相助”。
难不成,自己和阿月,真的是所谓的“贵人”?
一周后,伏婴没事人一般地回到工作岗位上。
在机场的时候,公孙月把朱武曾经来访的事情跟他说了。
“他可能会开窍。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想这些不如照顾照顾自己,人没了谁不能活?”这是公孙月的原话,连带着蝴蝶君一句不服气的哀嚎“阿月你好狠,我没你不能活好吗?”
伏婴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结果这番话,反倒在他心里又激起涟漪了。
排除掉这些思绪,伏婴打开邮箱,准备处理工作。
他赫然就看见一封来自朱武的邮件,标着“无主题”。
呼吸略微急促,五味杂陈地点开——里面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压缩包,名字叫“异度总部六月工作汇总”。
伏婴看得奇怪,下载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是各种月报表,包括运营、财务、合作项目……都是朱武负责的相关部分。
看这个意思……朱武竟然是在向他汇报工作!
伏婴一份份文档地看,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无声地笑起来,直笑得浑身乱颤、笑出了眼泪来。
笑完,伏婴顺了顺气,想了半天,给他发了封确认收到的回执,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之后每个月,都有类似的邮件发来。
后来,伏婴也渐渐开始回一些意见和建议……再之后,就开始有了诸如“这次暴风雪可真是惊天动地,断了半天电,冻死人了”这样的闲话。
到了来年的六月,朱武发来的那封邮件上,写了一句欲言又止的“伏婴,你……”
这半句话的意思,伏婴顿时懂了。霎时间,连呼吸都停了一拍。
手指有些颤抖,只打下了“affirmative(肯定)”,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点了发送。
朱武是被公孙月点醒的。
伏婴,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他早该明白的……那个蝉鸣燥热的夏天,街心花园树荫下的那个吻……
彼时也真可谓年少轻狂,不过是情之所至,之后也没有再细想过。
伏婴似乎也一样,过去就过去了,也丝毫没有再纠缠。
可是,说不定,他一直都懂呢?
银锽朱武……你的确,很糟糕、很糟糕……
他好像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不可以再误解,不可以再错过……
伏婴希望他能成为异度合格的接班人,希望他能正视并忠于自己的使命。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自由不是环境给的,而是自己给的。将心态平和下来,将自己的能力施展到最大,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
之前只觉得伏婴一直有强迫他的嫌疑,可是到头来,只是因为伏婴早就清楚这个道理,可他却愚鲁得现在才懂。
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告诉伏婴,他懂了,而且,他在乎。
一年又过,他能看到弃天帝的欣慰,能看到断风尘的妒恨,能看到渡天童的惊奇……
但最让他喜悦的,仍然是伏婴回复的或是严肃或是调侃的寥寥数句。
终于,他试探地打下“伏婴,你……”
如果他真的有这个心,肯定会明白的吧。
是的,伏婴告诉他,“affirmative”。
“朱武,是时候把伏婴调回来了。”
办公桌对面的弃天帝淡淡地说着,一如既往地高深莫测。
朱武一时根本没法反应过来。为什么,父亲总是全知全能一般?
“我觉得这个总裁的位子,可以交给你了。至于董事会我可以再帮你领个七八年。最合适的副手,就是伏婴了。我想你也不反对吧?”
朱武深吸口气,平静以对,“是的。”
“我给你十天的假,你亲自去把伏婴带回来吧。”
朱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弃天帝时,他的父亲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笑容,别有深意。
“夏天就是度假的时候啊!很久没去过Seattle了,我记得你对我港口的那套房子还是赞赏有加的,过来玩吧!”再次接到蝴蝶君几乎犯贱的邀请,伏婴都觉得头疼。
“你家公孙月不过出半个月的差,这么怕孤独,你是提前步入老龄化了吗?”
伏婴没想到的是,连补剑缺都像成心要轰他一样,“你给我去玩,就当是公派的!年轻人,一年到头闷办公室里像什么话?别忘了LaFarfalla家可是大客户,你是做正经事去的。”
蝴蝶君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湖景,一边感叹银锽朱武居然也会玩这个把戏,这可是当年他追求阿月用滥了的。
“不许用楼下的浴室!”余光瞥见伏婴捧着一叠衣服,蝴蝶君顺势喊了一句,“然后又被你洗成桑拿房,蒸死人了!”
“哎呀,某人自己死乞白赖地请我来,这是待客之道吗?”伏婴说得轻浮,但还是转身上了楼。
蝴蝶君可以明显看出,伏婴比起他上次见到的,要开心很多。
抄起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居然立刻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蝴蝶君打开门,看着门口的朱武,还是习惯性的没好脸色给他。
“我可是把哥们卖给你了,姑且相信你现在没那么人渣了。”
“我知道。谢谢。”朱武的态度简直好得惊天动地。
蝴蝶君把朱武让进去,自己直接出门。
“呃,其实你不用……”
“呵呵。”蝴蝶君冷笑一声,反手带上了门,三步并两步躲进了游艇。
开玩笑,他才懒得旁听成人片呢。
朱武走到客厅,见四下没人,就上了楼。
楼梯走到一半,他隐约听到了水声。
难道……
他的心跳得又快了些,踌躇片刻,还是直接找到那间浴室,拧开了门。
一股热汽扑面而来。
朱武自然是知道伏婴怕冷的,但伏婴的这个“恶习”,的确是和他一起住宿了那么多年的蝴蝶君更有体会一点。
伏婴冲澡的时候,如果水温恒定,他会慢慢就觉得冷,然后再把温度调高,等到可以适应的时候,就再调高……
最后当然就变成桑拿房了。
用蝴蝶君的话说,他和伏婴的心其实都是冷的,对于人情世故冷漠得很,可是这外壳里封存的情感往往就更加炽热、更加偏执,对于认准的人,就会倾尽所有,那种大火燎原般的深情。
而在那份感情释放之前,人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抛却追求温暖的本能,就像蝴蝶君对红色系的情有独钟,就像伏婴以这种方式烫热自己冰凉的皮肤。
“谁?”伏婴听见门响,问了一声,但听上去丝毫不紧张。
“是我。”
“哦?表哥怎么来了?”
朱武长叹口气,直接走近伏婴,“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惊讶一点吗?”
“狼叔几乎把我赶出来度假,蝴蝶几乎跪着求我来他这里……这一切当然蹊跷。”伏婴一副早就了然于心的样子。
“呵……”朱武略微泄气地摇摇头,随后直接搂上伏婴的身体,不顾身上衣服被淋湿、不顾偏烫的水打得皮肤生疼。
转过身去,朱武背倚着墙,不让伏婴碰到冰冷的瓷砖。
伏婴就算再镇定,这个时候的呼吸也免不了急促起来。
朱武低头深吻,掠去了伏婴凌乱的气息。
心意相通,多说无益,只有此刻为了对方而不齐的心率、为了对方而燃起的灼热……
蝴蝶君四仰八叉地躺在游艇里的大床上,在翻身睡觉前又想起当年那个神棍。
啧,他好歹当了一把“贵人”,这个报酬,他居然忘记和朱武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