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谁为君入画(9.14) ...

  •   跡部一怔,支应一声就背过身走了。
      对于跡部的反应毫不意外,即便如此,却也无法一笑了之。忍足手中还摆弄着那只木匣子,低了头拇指反复摩挲着其上君影草的浮雕。
      “仙人果……天行决……”忍足扯出一抹冷笑:“景君,你说,人魔殊途……我、志在必得。”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年的往来,跡部就真的如初见时一般,丰神俊秀,堪称有绝色姿容。十年间除却后来的手塚不算,就只有这个人处处帮着他,为他计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忍足相信他、依赖他。若不是跡部,以他早产先天不足的身子骨,恐怕早就夭折了。
      忍足生母瑾仪皇后因为早产连儿子都没有抱到便撒手人寰了。世间皆知太祖与瑾仪皇后乃是生死夫妻,情谊深厚,痛失爱妻的太祖对这个要了母命的儿子很有芥蒂。又得知早产两个月的嫡子先天质弱,皇帝干脆就抛下儿子为亡妻守灵去了。幸而当时瑾仪皇后的娘家人,也就是忍足的舅舅护国侯及时让自己的夫人进宫陪产,顺理成章地接下了养育外甥的活计,忍足才不至于直接死在了襁褓中。等到三个多月后皇帝终于想起了爱妻留下的龙子,再见这孩子虽然羸弱却居然存活了下来,便一声令下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忍□□给了当时还未升为贵妃的淑妃教养了。
      忍足记忆之中,在他的身体调养好到能习武之前的七八年间,统共也没有见过父皇几面。至于好歹养了他三五年的淑妃,则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立刻就将忍足这个嫡长子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每次一看到忍足,那可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没有母亲庇佑的忍足,只剩下护国侯的舅舅勉强算是个依靠,而偏偏护国侯的封地远在江南,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异地公侯除非皇帝传召是不得入京的,即便受诏入京也不能久留。索性忍足从小就是药罐子,加之有人生没人养,所以从小就对生死满不在乎。索性因为二皇子出世便被擢升为贵妃的淑妃一直认为这病秧
      子早晚自己就没了,无需她动手,忍足才得以平安长到跡部来看他的年岁。于是三年之后,不过十岁却聪颖过人的皇长子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那些没有及早除掉忍足的各路人马只能悔恨到想死,所谓机不可失啊。时至今日,二皇子无故失踪,皇贵妃已然失宠,其娘家的梁国公也只能按兵不动,躲在一边韬光养晦去了。
      十年艰辛,几句话寥寥概括。从十年前的第一次相见开始,跡部每次潜入宫中必带三界奇珍,犹记得所谓的见面礼便是一株红缨老参。自那之后原本隔三差五就卧病在床的忍足奇迹般地脱离了病秧子的行列,没出两年甚至可以习武炼内息了。再加之本身就天资聪颖,很快便吸引了皇帝的注意,甚是用心地栽培起来。忍足可说是在跡部的帮助下从一颗被皇室放弃的废子,一跃成为一颗夺目的宝石。于此而来的,就是宫内“人祸”的接踵而至。此间正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魔君一直暗中帮他编排着,奇珍异宝也好,扫清障碍也好,帮他坐稳太子之位,暗示他将手塚纳入帐下,又逼走了暗兴风浪的二皇子,种种种种……只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他透过他看着的那个人忍足每当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心口上一把邪异的怒火噌噌地气焰高涨着。想那天行诀若能帮他脱胎换骨,换去这张面皮,忍足一定早就借着这一股邪火冲破九层魔障大功告成了。可惜即使真是那样他也无法真的舍弃这张不知和什么人相像的面皮。再怒火暗生也不可能毁掉这张脸,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么做了,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跡部走得无声无息,很快周围就听得到侍卫和婢女忙碌的脚步声。每到这时就仿佛从与那人之间的结界里跌回到凡尘一般,重回俗世之中,那人曾与他交谈,对他笑的情景便恍如梦境。他收回空落落的视线,一边抚弄着君影草的纹路,一边阖着眼深吸一口气。良久转过身,苦笑道:“难免有时会想,若我也死了,他大概就不会走得这么潇洒了罢。”手塚看了看他,稍许地摇头。
      很久很久以后得知前世真相的忍足,回过头再推敲起手塚这一日摇头的含义,只得唏嘘而笑,有道是造化弄人了。

      *********************************
      自从上一次家宴手塚就甚少登东宫的门了,两人若有什么事要商议都私下里另寻地方。宫门里各家眼线都多,不可能有任何秘密,反倒是宫外,凭借着两人的身手很难遇到什么化解不了的危机。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两人就大大方方地在花园北侧的凉亭里坐了,侍女上了茶就退远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二人是认识的,虽然猜不透究竟为何,但今日看来,你们至少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罢。”跡部暗中帮助忍足十年,忍足几乎没有什么事是瞒着他的,所以手塚在跡部那自然也算听来的“熟人”了。但是忍足却从未向手塚提起过跡部,只不过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手塚的能耐了,所以忍足很早以前就觉得,手塚是知道跡部的存在的。手塚与跡部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地协助他,却始终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就是这点让忍足笃定两人相识。见手塚慎重地点下头,忍足有些好奇:“你这回答可颇值得玩味啊,‘算是认识’该叫我怎么理解呢?哈哈。”
      两人皆知现在并非谈这个的时候,多年相处,早有默契。忍足倒茶,手塚从腰带间摸出一张字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原以为是什么不同与往的大事件,待到看过字条的内容后,忍足不禁皱眉。不过是关于祭天,手塚说原先钦天监定下的日子现了坎相,让忍足提早做准备。这事听来甚微,其实说大且大。离原定的吉日还有三天不到,这时候断然是不可能昭告天下改日子的,但是祭天之日向来被民间百姓当成是一年的兆日,这一年是好是坏就看这一天了。而钦天监既然推算出此日宜祭祀,那么若出现异象自是不该。手塚所谓坎相即为骤雨,若皇帝与太子不能提前准备好说辞,祭天遇雨自然不是好兆头,不需多久,各地出现小病小灾的就都会推演成祭天日早有天示,紧接着就是“天罚”,“君不明,臣不贤”,或是有妖孽冲天象之类之类的流言四起……所谓良辰吉日若是定个不好,就成为皇室倾覆的导火索了。
      但忍足皱眉却并非因为这个原因,吉日洒雨并非什么凶兆,只要提前有所准备自圆其说,百姓便不会以此做文章了。忍足的皱眉乃是因为手塚居然为这种事专门递了纸条登门拜访。一面观察着他的脸色,忍足将纸条攒在手心,忧心道:“又是你那老头?”手塚虽未点头却敛目径自端了茶杯来喝,忍足了然地叹气:“我说你,就这么把自己的喉咙喂到别人刀刃上去,迟早会被他弄死你明白么?”
      手塚沉默不语,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不过。忍足则最是看不惯他事事隐忍,不悦地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既然答应那老头一个条件就断不会食言自肥。但他不是还没有提出究竟让你做什么吗,你何苦事事都受制于他?如今龙马已经十四岁了,就算他再想安排龙马入暗部也已经不可能了,你还担心什么呢?”手塚眯起眼看了他一眼,神色严肃。
      ——“就算不是暗部,也会有别的。”手塚今次来东宫之前,一出相国府大门就遇上了相爷的官轿,老相国颇为不悦地盯着躬身行礼的手塚,连起身的话都没说就阴沉沉地说教了一番,最后也是甩了袖子愤愤离去,给手塚脖颈下留了一道细长的伤口。出来送门的不二赶紧拉着手塚回去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本想代他入宫传话,却被手塚制止了。
      相爷不会无端发难,不顾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更是前所未有。再看官轿后面那一车的赏赐,手塚当即就有些明白了。相国怕他在皇帝和群臣面前锋芒太露,反复叮嘱他“不要总给太子出些自以为是的主意”,实际里确是不满他帮了东宫太多。眼见太子党愈成气候,对于始终保持中立的相国自是不利。甚至不少原本以相国马首是瞻的中立党人私下传言,相国自己持中立态度,却让长子站在太子一方,正是为自己留了退路,将来无论太子能否继承大统,相国府的地位都是只会升不会灭,实乃高招!这话明褒暗贬,意即相国城府太深,其余众臣实不该与虎谋皮。老相听在耳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想他堂堂一武将出身,又文武双全,战场上杀伐果决,相府的家业完全是他一人沙场上挣下庙堂上积攒而来。如今老骥伏枥,志犹未灭!位高权重,却被人指着脊梁骨称道是借了儿子的庇护,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此想来其至心中积愤,也算情有可原。
      关于流言忍足自然也听到不少,心中有数,只是看着手塚脖颈下方的伤,就觉十分不爽快。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老匹夫究竟是什么意思?然不爽归不爽,他也不想再给手塚添堵,于是便换个方向开解道:“……你就是无论怎样也不想让那孩子吃一点点苦是吧?在我看来,那小子没准还对入军营非常向往呢。况且,就算你这么保护他,等到你离开相府,谁还能继续如你这般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谁为君入画(9.14)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