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谁为君入画（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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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回龙濩七星太子又立一功，当然谁都知道太子的功绩往往与相国的长公子休戚相关，皇帝自然又是一番赞不绝口。对于没有抓住贼人一事却是绝口未提，似乎毫不在意。
宝刀召回第二日，朝堂上众臣才得知事件始末，连相国也受到不少惊吓，表示对此等大事竟毫无所查实在惭愧。皇帝笑道：“相国何错之有？朕倒是想说相国大人不仅辅佐朕治国有方，教子上也是无出其右啊。国光屡立奇功，朕对他许以厚望！”如此手塚相国也被皇帝好一番褒奖，后又赏赐一车名物。其中一件，皇帝特别指名，将南海上贡的独一无二的金珠“天目”赐给相府长公子。
“朕也听闻国光衔珠而生的故事，大概本就与珠玉有缘吧！这颗南海金珠据说乃是千年一遇的，就当朕为我儿侑士讨个良相，相爷可别嫌礼金微薄啊。”皇帝玩笑中掺着几分真意，群臣心中一紧，皇帝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手塚国光但凡入朝为官，就算他想不平步青云都难……此番在朝堂上特意指出，这意思莫不是威慑？群臣皆与老相国道喜。忍足站在龙椅侧，望着老相国的神情，暗觉有趣。遂敛目，不动声色。
“哎……”下了朝，皇帝与忍足来到水阁，忽然长长叹一口气，又笑笑摇头。忍足伴在左右，随着皇帝登上了湖心亭。
“父王缘何叹气？”皇帝转过身，撩了撩花白胡须。父子俩眉眼间很有几分相像，配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的精明与狡诈藏得很深。“我儿难道猜不出？”忍足敛着眼帘也是笑，显然是知道的。举头三尺可见碧天一倾，无边无际，忽而薄云飘来，天色暗了，地上的影子也就淡了。皇帝所叹，正是这万象无常。
老皇不无感慨道：“想不到那老狐狸居然生得出手塚国光这样的人才来。每次朕只要提到要让他那宝贝儿子入朝为官，那老家伙就避而不谈，不然就是搪塞一番……与他当年处心积虑送三子入暗部时可谓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啊。想老子居然怕起儿子来，真是世事难料。”
“父皇说的是。”父子俩心照不宣。手塚相国并不属于太子一党，无奈自己的女儿肚子不争气，至今未能怀有龙种。所以老相国在立储君的问题上从不表明态度，也就是说这老狐狸还在坐壁上观。也是，毕竟祖皇帝身体还硬朗，时不时与群臣围个猎，耍耍刀剑。继位之事，总之是皇帝不急，太子也不急。不过自从二皇子离宫之后，那一党的群臣可就急了，于是纷纷效仿相国，干脆中立，摆出个谁即位都与己无关的态度来，一段时间朝堂内也算相安无事。
然而随着皇帝和太子对手塚国光的越来越重视，朝臣心里又没了底。
“那老狐狸，怕是正指着他这儿子给他保命呢。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老小儿心够狠。就这么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都为他所累，造孽啊。……侑士，你说国光答应了那老狐狸一个交换条件，是什么条件？连你也猜不到？”
那件事说起来也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不知为何老相突然举荐自己的三子参与暗部成员——也就是“火狼”的培养计划。说是龙马骨骼清奇，十分适合刺探与暗杀。皇帝与太子一听，当下就吃惊不小。老相国极有野心，但立朝十八年来却极其谨慎，从不做出任何可能曝露他野心的举动。然而这一举荐目的却十分惹人猜忌，根本不是老狐狸的行事作风。朝中只有位高权重的几位老臣知道有这么个组织，乃是皇帝直属的间谍兼暗杀部队，只听皇帝一人命令。老狐狸想安插自己的儿子进去，无疑是想知道皇帝藏起来的心思，换句话说，就是想进一步掌握皇帝真正的想法。他提出这样的请求，那可是司马昭之心，一看便知。老狐狸突然变蠢了？
简直是笑话，估计天下的狐狸都被比下去了，这一只依然是最精明能玩弄权术于指掌间的老妖怪！皇帝与忍足当时都没能弄明白老狐狸设下的究竟是怎么样高明的陷阱，于是就假意劝那老家伙再考虑看看，毕竟那是亲子，“火狼”的培养可不是能好去好回的。老相当时言辞恳切，再三表示已经考虑过了，十分坚持。以至于最后皇帝没了耐心干脆皱眉摆手，这才把人送走了。
后来手塚正巧有事入宫来找忍足，忍足远远地看着他进了大殿，忽然眯起眼，顿时灵光一闪。
“手塚，可知你相父今日向我父王举荐了一个人？”忍足亲自给手塚倒茶，看一眼手塚的表情又道：“这次他可不是推荐人才请求任职起用的——他推荐一个人入我父王的暗部。”
手塚原本就觉得奇怪，身为相国举荐贤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忍足会特意拿来跟他说，可见这个人不一般。而偏偏还说得拐弯抹角，手塚当下就眯起了眼，想到“这个人”可能与自己有关。
“他举荐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那掌上明珠的三弟。”果然手塚握着杯子的手一紧，眼中掠过一道光。忍足一边笑一边叹息着直摇头：“你这老爹，果然不是一般人。有野心，也够狠。这种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他赢的点子，恐怕别人还真想不出来。”无论手塚阻不阻止，那老狐狸都至少能赢得一边的好处。龙马顺利加入暗部，或者手塚为了阻止他而答应为他做什么。无论哪一种好处，想必那老狐狸都求之不得。
手塚离开时忍足就知道他已经做出选择，拍着他的肩也不劝他，但还是忍不住喟叹道：“我说你啊，总是这么样的——到底值不值得。”
后来老相国果真就再未提起让龙马入暗部的事了。
忍足又想起那对儿兄弟的相处模式，也觉心情复杂。身在皇家，他是不懂什么兄弟情，也不能理解手塚的想法。
“儿子恐怕那老狐狸只是要了一纸空头契约，毕竟世事难料，但只要手塚答应了会为他办一件事，或是听从他的安排，那么以手塚的为人，断然不会出尔反尔。所以这一纸空头契约，可比别的什么都要好用多了。只怕一开始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皇帝点头：“确实，这也符合他的性情。先来朕这举荐，再借你的口让国光知道如果他不去救也就救不了了，只要朕一同意，就绝对不可能再有挽回的余地。也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能解决的办法……呵，不愧是朕当年最得力的帮手，这般城府也是宝刀未老啊……”
“父皇所言极是。”
……
“对了侑士，你也老大不小了，朕听说那手塚国光都招了随侍了……”
又说了些别的什么，忍足一路陪皇帝走到寝宫前，正要告辞，老皇忽然叫住他，微眯起的眼看不出深意。
“侑士，你把手塚放在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你心里，当他是个什么？”忍足心思一过，淡淡一笑：“父皇且放心，做皇帝的最需要什么，儿子就当他是个什么。” 老皇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目送人消失在殿门前，忍足转过身，面色有些阴郁。驻足片刻敛目，之前的阴郁神色荡然无存，再抬眼，只见天高云长，一碧万里。
回到东宫正巧遇到侍卫巡逻，一队人僵硬着跟他行礼问安，忍足没说话径直走了，侍卫们在原地多留了片刻也继续巡逻去了。忍足站在宫门前，不由得抬眼望。此时此刻他宫中所有的侍卫宫女表情都是一样呆若木鸡，双眼直愣愣，眸中无神。十多年前第一次发现这异状时他只觉得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才能拥有这样的能耐，想他的太子东宫少说也有侍卫宫女不下三百人，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掌控了。
他当然很快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再到后来每次看到这种情况总会莫名欣喜，因为肯定是那人来了……至如今，又是另一番滋味儿，难以为外人道。
这世间难得还有个什么能令他犹豫的，忍足苦笑摇头。他知道自己其实很想见他，只是这种想见又怕见的心情，实在折磨人啊。
“你来了。”
中庭花园里蔚蓝色衣衫的男子正望着远天出神，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园中草木初荣，他的蓝紫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遮住半边脸颊，眼尾一枚小巧泪痣若隐若现。此情此景恰如十多年前初见一般，不管看过多少次，都令他惊艳，令他心动。
这个人从未变过，他说自己不会老不会死，正如他的无情无义。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是魔道第一人呢？他说自己无情无义，可是忍足知道，并非如此。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于是忍足上前去低声唤道：“小景。”看到他惊怔转头的模样，忍足下意识地咬疼了自己，眼中几分苦涩，更多的是狠戾，不过都一闪而逝了。
忍足笑道：“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你在看谁，当你望向我的时候，透过我看到了谁？心里想的人，究竟是谁？
十多年中，他总也没能问出口过。现在也依然如此。
跡部顿了一下，点点头，伸手指了指眼前：“这一片君影草，快要开花了。没想你还真把它们养活了。”
忍足笑笑：“嗯，不知为何就觉得我一定能养活，可能多少有些缘分。”跡部抬眼看他，片晌也笑笑。
“……对，这花，是该讲究些缘分。”见他似乎又要神游，忍足忙问道：“你这趟走了很久？”跡部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忍足接过来打开一看，就见盒中满溢光华，仿佛有仙气一般浮动在一株草药周身。
“这个……好像不是普通的灵芝吧？”
“自然，这是仙人果。”
“仙人果？这个就是仙人果？”跡部含笑点头，眼尾终于恢复了那几分飞扬得意之色。“你练天行诀第九层之前，先服下它，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再入关。他能保你顺利度过筋脉逆行期，并且练成之后炁量翻倍。到时候，普天之下就没有几人能伤得了你了。”忍足低头看手中锦盒，轻应一声也不道谢，跡部倒也不在意，转身似乎就要走。忍足忽然叫住他。
“景。宫里最近，可能会有些事。”跡部点点头：“我暂时应该不会来了。”
“你不问是什么事吗？”忍足盯着他的眼看，跡部有些迷惘。
“难道不是平常那些宫闱争斗的事么？”前些年宫里一直不太平，只是外人没什么机会知道。自从二皇子走了之后，倒是清净了不少，也因此跡部从那之后就似乎十分放心，大概觉得现在任何人都威胁不到他这个太子了吧。
忍足心中苦笑，紧盯着他的双眼不放：“此事不同彼事。我那老头……决定要替我纳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谁为君入画（9.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