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女鬼》薇安

8、第七章 飘逝的云

　　雷内痛苦地醒转过来，发现小元昏倒在他的床边。小元蜷缩着的身体和好紧闭的双眸让他不由地心口发疼。他顾不得背上传来的剧痛，挣扎着爬下床来，不小心扯动了背部的伤口，他忍住疼痛，咬咬牙将小元轻抱回床，放置在风然的身边。

　　之前小元誓死保护风然的画面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现在他知道了，占据小元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他偷读过小元的心事，知道她的选择，他不过是自己在欺骗自己而已。爱一个人就该让她快乐，即使是选择放弃。既然风然才是她快乐的源泉，那么他会成全他们。尽管他们人鬼不能相恋，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只要他所爱的人能够幸福地生活着。

　　背部再次传来一阵剧痛，雷内无力地跪在地上，艰难地用左手扶住床面，伸出冰凉的右手覆在小元的脸上温柔地抚摩着，他目光怜惜地流连着小元毫无血色的脸：“小鬼，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吗？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离开……”忍住要掉落的眼泪，男人是不哭的，所以他不能哭。他低下头将泛白的薄唇轻碰在小元的额头上，鼻尖，最后吻住了她的嘴唇，久久不舍得离开。

　　撑着床，雷内缓缓地站起了身，深深地注视着小元，这一刻他要将她的模样清清楚楚地牢记在心里，永远也不要忘记，便转身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房间里又恢复了夜晚本该有的宁静，只是似乎多了丝淡淡的悲伤……

　　“老鬼，不要走……”小元突然睁开眼，并坐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方才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见雷内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如水气般一点一点地蒸发了，她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小元这才发现自己竟坐在床上，她紧张地四处张望，却没有寻到雷内的身影。

　　“他就这样走了么？”小元难过地垂下头，口中低喃。他竟不告而别了，他的伤势要紧吗？

　　“小元……”

　　谁在叫她？这个声音好象是……是风然的！小元转回头，看到风然已经苏醒了。

　　“阿然！你醒了？太好了！”看到风然清醒的样子，小元激动地哽咽了，感谢老天，风然终于醒了过来！

　　“小元，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风然不解地问，他怎么觉得自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了好长的时间，而且一醒来就看见小元红着双眼。

　　“你什么也不记得了？还记得姚倪思是谁吗？”小元睁大眼望向风然的眼睛，他的眼睛又是如以往般清澈透明。

　　“是谁呀？我认识吗？”风然摇了摇头，木纳地看着小元。

　　“我只记得，那次我把设计材料送到客户家去，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向我问路。之后的事我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觉得自己仿佛睡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风然用手敲着脑门，努力地在回忆，“然后有个男人将我叫醒，带我出了那片黑暗，而且那个男人好象是……对！是雷内！”

　　提及雷内，小元抑制不住泪水，趴在风然的胸前用力地哭着，将心中对雷内的所有担忧全都哭了出来，他伤得那么重，他会不会和姚倪思一样变成一摊绿水，消失在空气中啊，而她还做了那么不吉利的梦，她好害怕呀……

　　风然被小元的眼泪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轻声安慰她：“怎么又哭了呢？别哭了，乖……”

　　“我没事……”小元抽噎着抹了抹眼泪，将脸换了个方向，继续靠在风然的胸口上。

　　感受到风然的心脏还在强又力地跳动着，小元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你平安了，真好，我还担心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终于又变成以前的风然了，她还以为他爱上别人后就变得对她那么坏，最害怕的是，以为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风然满心的感动，用手悄悄地将小元环住，虽然触碰不到，但是他已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风然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得分外清楚。

　　“小元，我想和你说……”风然忽然冒出一句话，很认真的口气。

　　“嗯？”小元闭着双眼，低声应道。

　　“哦，没什么，只想问问你明天想要吃什么。”风然的声音带着些紧张，还有沮丧，脸也显得微微的红润。暗骂自己的胆怯，这也说不出来，难怪翟扬老取笑他找不到老婆。

　　“鳗鱼饭好了。”小元想也没想得回答道，仍沉浸在悲喜交杂中。

　　“好……”风然好想哭，他只是想表白，为什么会变成鳗鱼饭啊……

　　＊ ＊ ＊ ＊ ＊ ＊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风然依旧白天上班，但早午晚都会准备好小元爱吃的饭菜，就是“小元，我喜欢你！”这句话一直憋在心里难受，每每想要告白的时候，总是因为害羞而移开话题。他已经暗骂自己不下万次，但还是说不出口。

　　而小元也如往常般每日无所事事，吃吃睡睡，只是因为有了雷内的黑伞后，她偶尔会在白天出去溜达溜达，或者去风然的公司探探班。她新结交了一个好朋友，便是上次带她去风然公司的波斯猫小姐KK。

　　小元过得日子可以说比以前更惬意了，现在没有白天夜晚的限制，她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而且风然对她的照顾比以前更为体贴，只是她仍然感觉心里悬着块大石头放不下，那就是雷内背上的伤势。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小元再次失望地合上了手机盖。从雷内离开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拨他的手机，已经五天了，可是听到的都是系统这句机械式的回答。

　　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元倒在了风然办公室的沙发上，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满脑子里想得都是雷内。他的伤势怎样了，有没有医好，为什么电话会关机呢？他保证过他的手机会一直开着，为了她。记得他将手机给她时候——

　　“小鬼，我要回鬼界了，这个是阴间系统的手机，按这个键就是我的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闲聊，记得啊。”雷内从手里变出了一支手机，递给小元。

　　“哦，那我想找你的时候会不会找不到你？”小元边问边接过手机把玩起来，这是一款粉色小巧的手机，她很喜欢。

　　“不会，我的手机会一直为你开着……”雷内碧蓝的眼眸正好和小元的视线撞在一起。

　　现在想起雷内那时的眼神是那么坚定，语气是那么真诚，毫无半点玩笑，那一瞬间小元竟莫名其妙地被他所感动。只是那之间包含的感情，当时小元并不了解，直到雷内向她告白之后，她明白了他的感情。而当雷内用身体为她挡住姚倪思的闪电那一刻起，她又明白了件事，其实她是在乎他的。

　　“电话还是接不通吗？”风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小元的眼前晃了晃手。

　　“是啊，他的电话还是一直关机，打不通。”小元回过神来，坐起身，紧张地问风然，“阿然，我好担心他的伤势，你说他的伤会不会治不好，会不会死掉啊？”

　　“不要乱想了，他不是鬼界将军吗？怎么会死呢？”风然安慰地说。

　　“对哦，他是个将军，应该不会怎样的，对，一定是这样的……”小元有些放心地拍着胸口喃喃自语。

　　“是啊……”风然附和地应了一声，见小元仍在低头自语，他便悄悄地退出，轻轻地关上了门。这几日，他知道小元一直在惦记着雷内，他也知道雷内是为了救他不被恶鬼附身而身受的重伤。他一直为雷内的伤势而担心自责，也为小元一直魂不守摄的样子而心疼，还有为小元惦记着别的男人而心里发酸。他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是不对的，雷内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可以吃他的醋，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他好矛盾……

　　“喵～”笨小子，你在想什么呢？美丽高贵的KK小姐踩着轻盈的猫步向风然走来，刚从主人的房里出来，她就看到这个笨小子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发愣。

　　可蹙着浓眉的风然没有听到KK的叫唤，双目仍凝视在地上。

　　竟然不理她？KK生气地向外走开几步，一个完美地跳跃，“叭”一声，将整个身体贴在风然的身上。

　　“啊！”风然被KK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回过神，“KK，你吓死我了！”

　　“喵～”谁叫你刚不理我！而且吓死你不正好，你就可以和你的小元元做对鬼夫妻，也不要像你现在这样暗恋地那么辛苦，你该感谢我才是！KK从风然身上跃下，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她圆乎乎的脑袋。

　　风然的脸刷地红了，半天才呐呐地说：“才……没有呢！你不要乱讲！” 虽然KK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她能听懂人话，还能将她说的话传达到别人的脑里，不过除非她愿意，不然一般人听到的也只是普通的猫叫。可是她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小元的，他谁也没讲啊，就连翟扬他也没告诉。现在KK知道了这个秘密，她要是告诉小元怎么办？

　　“喵～”我才没有乱讲呢？你明明就暗恋小元，还死不承认。喜欢就直接说嘛，干吗不讲，你该不会是害羞吧？哈哈哈……KK坏笑地蜷在地上打着滚。

　　“你……怎么会知道？”话一出口，风然暗自喊糟，这样不是等于承认他真的有在暗恋小元吗？他俊朗的脸更是红得不得了，还一直红到了脖子。

　　“喵～”只有白痴才不知道，你的脸每天都写着‘小元小元，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KK卧在地上白了风然一眼。而且她又不是一只白痴的猫，她可是高贵无比，美丽非常，智慧超群，集全天下优点于一身，零缺点的血统高贵的波斯猫！（作者：哇~~突然觉得你和雷内比较配，两个都很臭屁！ 说完CJ滴飘走……）

　　“哪有啊……”风然下意识地摸了摸了脸，他有这么明显吗？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呀，一定是这个KK在乱讲！

　　“喵～”别摸啦，我说有就有。好吧，看在你是我主人的好朋友分上，我帮你告诉小元去，到时候别忘了要给我这个媒人一个大大的红包哦，我要一年份的鳕鱼香丝。KK开心地说完后，便从办公室敞开的窗户上一跃而进，帮那笨小子告白去了。

　　“不要啊，KK！”风然急得想要阻止KK，也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风然脸红得只差没烧起来，不敢进办公室，只好匆匆地跑进厕所里打开凉水洗脸。

　　＊ ＊ ＊ ＊ ＊ ＊

　　“你说风然喜欢我？”小元对着卧在沙发上的KK问道。

　　“喵～”对啦对啦，你怎么和那个笨小子一样都不相信我说的话。KK郁闷地将脑袋往沙发里钻，以示抗议。

　　“可是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他不可能喜欢我了？KK你不要乱讲啦！”小元还是不相信地问。对啦，她承认风然那个笨蛋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是不敢开口说的，可是他会喜欢她吗？难道他对她好，不是只因为她是被抛弃可怜的流浪鬼而出于道义吗？他是人耶，怎么可能会喜欢鬼？

　　“喵～”受不了你们了，我不要再和你们说了，我去找我的主人了！KK翻了翻白眼，从小元的怀里跳下来，临走前还回头白了小元一眼。你们这两个大白痴！

　　KK挂着晶莹的猫泪，跃出了窗户。她要去找她的主人来为她脆弱幼小的心灵疗伤，她的媒婆美梦哪！她的一年份的鳕鱼香丝哪！

　　一整个下午，风然也没敢再回到办公室，一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数手指，心里的紧张还未平复：小元知道了吗？她会不会笑我呀？她会不会拒绝我呀？她会不会……

　　“阿然，你数到几啦？”小元的声音忽然在风然的耳边响起。

　　“一万！”风然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就将数说了出来，转过头，发现小元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他好不容易回复本色的脸，又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那个……刚才KK说的……”小元瞪大眼睛探试地问。

　　“我没有跟KK说我喜欢你！”风然慌得口不择言，又不小心说出了他心里的秘密，他痛苦地双手捂面：“啊……我怎么又说出来了……”

　　“阿然……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是人，只是虚无缥缈的魂魄。”小元看着风然，认真地问道。她想不通，难道他不知道什么是人鬼殊途吗？

　　“因为你很好……”风然抬起头，对着小元，坚定地回答。

　　她很好吗？“笨蛋！我一点也不好，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这么好？”小元像受了刺激，忽地站起身流着泪对风然吼道。她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底溢出的眼泪，便转身向外跑去。她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如果她好，活着的时候就不会被父母遗弃；如果她好，就不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去；如果她好，就不会连生死簿上都没有她的名字。像她这种被父母被世人被地府抛弃了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她存在的必要。

　　一路狂奔出写字楼，小元站在烈日下，昂起头指天骂道：“老天爷，既然你已经对我这么不公平了，为什么不干脆彻底些？为什么要让我认识雷内和风然？为什么他们都要对我这么好，都要喜欢我？为什么雷内要为了我身受重伤？为什么风然还要说我好？”

　　“小元，不要站在太阳下，快回去！”风然着急地追了出来，便看见小元没有撑伞就站在了太阳底下。

　　风然的喊叫声，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许多人都驻足观看。

　　小元没有理会风然的劝阻，一心只想着，就这样吧，让太阳晒吧，让她就这样灰飞湮灭吧，这样便不会有人对她好，为她操心，再为她难过，再为她受伤了……

　　烈日的曝晒让小元开始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浑身如在烈火中焚烧一样，她虚弱地跪坐在了地上。看到小元痛苦的样子，站一旁的的风然的心疼得仿佛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得割开，血流不止，却什么也做不了。

　　小元感觉自己就要消失了，就要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她扯动已经破皮的嘴唇微笑着：“阿然，不要为了我难过，我一点也不好……”

　　在她失去意识前，好象听见了风然的哭喊……对不起风然，原谅她吧！哭吧，没关系的，不用多久谁都会忘了她曾经存在过，她不过是一片飘逝的云而已，谁也不用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