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女王》柯染

6、美男挠墙

　　这糟心的世道，对别人狠的总拼不过对自己狠的。
　　唐小美难得在心底说句公道话，她和廖小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严格算起来都算残缺儿童，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廖小北不是普通的角儿，这廖小北什么人呢，那是能藏着掖着一个名字八年不松口的，廖小北这名字，和廖疆北，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她唐小美因为不想想起短命娘给起的糟心玩意儿，这才改了名换了姓，可他廖小北，这么些年那是实打实的没说自己叫什么，只由着她和王老汉，十年如一日地叫着不入流的小名儿。

　　她唐小美能在王老汉身上撒泼求饶，廖小北就能事事做得完美无缺找不出一丝差错；唐小美能天天下田种地，廖小北就能记得读圣贤书从这塘村跳出去；唐小美来了没五天就给王老汉就叫上了爹，廖小北就能十年如一日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师傅。

　　这么多年她琢磨着，觉得总归是不一样的，廖小北，从小时候到现在，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我不是下等人的味儿，由不得她看惯眼。

　　唐小美琢磨着自己年纪越大，心眼越小，那方方面面看着廖小北都不顺眼，同一桌子上吃了八年饭，硬是没吃出一点兄弟情来，撕破脸皮反倒成两看相厌的仇家了，不过这样未必不好。

　　廖小北不想和她有什么交情，她也不想，甚至希望王老汉也不要想。

　　“沈知墨，几日没见你就成瘸子了？腿断成两节了还是怎地？”

　　唐小美自知不了解廖小北，但也稍微诧异了一下，就搁这七八年的记忆里，这龟儿子都是很少发脾气的，这些年廖小北读书习武一样没落下，村里上来无事生非的小青年，他也只需淡淡看上一眼，便能叫那些人乖得像儿子一样，像现在这样行于言表，说出这么失礼的话，还是头一遭。

　　普通人都知道太院里的学子惹不起，所以尽管他们占了道，也没人说什么，唐小美从庄谨言背上爬下去，就这么直接站在了大街上，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语气也冷冷的，“有事？”

　　气氛不算好，立在旁边的候家小公子眼珠子一转，手里的扇子猛摇了几下，打哈哈说，“这大街上说话不方便，庄兄莫忘了约斗的事，这位兄台即为北麓的学子，也赶得巧，区区在下定了桌酒席，这边走吧。”

　　地方就在护城河旁边，里面分了雅间，临河相望，河道宽敞看不到边儿，又觉得河那头都接着天和地，往窗外看去，也别有一番味道，候小公子撑着下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开口问，“疆北，你们认识？”

　　唐小美头皮有些发麻，见廖小北只盯着她没开口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是他哥。”

　　“啊？”一桌子的人都长大了嘴巴，就看外形这身份也得颠倒一下，唐小美最见不得人拿身高说事，赶紧解释，“我和他不是亲兄弟，我们是……”

　　唐小美话说到半截就没了音，实在找不出合理的词，形容她和廖小北的。

　　“是什么？”廖小北盯着她问。

　　“邻居。”唐小美看着廖小北的脸，飞快地朝候小世子笑了一下，神态自然，“我和他是邻居，他住在我隔壁屋。”

　　“唔。”候越小公子咋咂舌，唏嘘不已，“疆北，都怪平枭那贱人，否则廖家也不会遭罪，你也不会留在塘村那破地方受苦了，哎……”

　　唐小美也不只他们说的什么，她打小做生意的，换往常早让桌上的气氛高起来了，这会儿瞟见廖小北十年如一日的斯文吃相就倒了胃口没心情，也就埋头开吃起来，兴许是过了几天悠闲的好日子，今天忙了一整天，身体累了，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胳膊都懒得伸远些，胡乱夹了点拌了饭就要往嘴巴里塞，筷子伸出被半道截了下来。

　　“在想什么？龙虾你也敢吃。”唐小美被廖小北含着怒气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抖，顺着廖小北的视线往碗里看，才发现里面塞了两只大龙虾，背上顿时走了一层冷汗，她这体质鸡鸭鱼牛羊猪全不忌口，就是不能碰虾子什么的，一吃就身上起泡，一开始密密麻麻的小水泡，过几天就汇成大泡子，褪成一层皮直接能撕扯下来，她中过一次，后来家里就再也没龙虾这东西了。

　　唐小美有些不自然地嘿嘿笑了两声，想说些句谢谢又说不出口，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廖小北朝她碗里塞了些菜，都是她喜欢的，吃饭的时候也没那么难下咽了，暗筹着收一收对廖小北的不满，毕竟从一村子出来，背井离乡的来京城，相互还有个照应，唐小美想着等吃完饭，就好好和廖小北谈谈，有关王老爹的事。

　　等饭吃完天色也不早了，候小公子发话说约斗改天，大家便各自打道回府，唐小美见人多，朝庄谨言点了点头，拉着廖小北转头进了另一家茶室，劈头便问，“廖小北，王老爹呢？被你扔去哪了？”
　　“你跟那庄谨言什么关系？”廖小北一步跨上前，唐小美整个儿的都被裹在廖小北的阴影里，唐小美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自觉现在是对牛弹琴，鬼才知道她和庄谨言现在是什么关系，唐小美翻了翻白眼，“我问你我爹呢？”

　　她避而不谈，廖小北也不逼问，只颇为讽刺地轻哼了一声说，“你还知道那是你爹呢，他还没进京，就整日担心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你倒好，来了京城没吱个声，刚才若不是候世子，你是不是想装不认识？”

　　廖小北说到最后算是逼问了，唐小美气短的同时觉得这龟儿子有翻身做地主的迹象，心里暗自想以后得离他远些，这小子来了京城这身上的京城味越发浓了，唐小美这么想着，脸上的假笑也挂了上来，“你和一个卖烤肉的挂了勾，不大好，我这不是避嫌么？”

　　“你怎地就不怕和庄谨言挂钩？”

　　“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不一样？”

　　“他有钱啊。”唐小美想都没想，说得理直气壮。

　　“……”廖小北没再说什么，眼刀子倒是减了不少，好半响才说，“离庄谨言远点，青国首富的少当家，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这么语重心长的嘱咐，唐小美反倒不自在起来，这实在是没道理的事，他们两人又不亲，做什么像亲爹一样对她谆谆教导，唐小美翻翻白眼礼尚往来给了一句，“离候越远点，青国侯家的小世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廖小北无语地瞪着她，似乎是想发火又无处着落，唐小美精神百倍地挥挥手，打算回去了，“懒得管你，赶紧地，把我爹送回来，不然要你好看！”

　　她说完便出了茶楼小跑着去追庄谨言，这里是城边上，若是她一个人，围着护城河绕三圈儿都不一定找得到回去的路，这时候也来不及悲春伤秋了，急忙急火的小跑着，生怕人大少爷等不得她跑了。

　　“送去哪里？”廖小北问。
　　唐小美脚步没停，“城北三十八号。”

　　庄谨言似乎早和众位同门同窗分道扬镳了，这时候正站在路口，见唐小美急急迎面跑来，才笑着问，“知墨和廖公子很熟么？”

　　唐小美想着明天就能见到自己的亲爹，一整晚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又开始大言不惭，凑到庄谨言的耳朵边，叽叽喳喳八婆起来，“当然了，别看那小子现在人模狗样的，小时候可是我的贴身小跟班，哼，说了你也不信。”可不就是贴身么？晚上睡觉的时候差点没被那小子勒死！

　　庄谨言果真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解释说，“当年廖将军不知为何突然归隐，战事方歇，皇上便准廖将军归隐修养十年，只不过被平枭公主安了个罪名，全家被发配了边疆，没多久廖将军便染疾而亡了，将军夫人随后也跟了去，五月后真相发白，廖将军也正了名还了清白，但已经晚了，圣上为此后悔不已。现今廖将军留下了这么个儿子，往后势必会继承廖将军的衣钵，堪当大任，知墨往后和廖公子说话，便小心些，不能像今日这般没大没小了。”

　　唐小美听得目瞪口呆，廖小北这身世，都赶得上唱大戏的，她又想着那龟儿子平日阴险狡诈的性子，头顿时点成了小鸡啄米，连连称是，“你说的有道理，难怪那候小公子对他客客气气的。”

　　庄谨言笑了一下说，“廖家还未归隐的时候，廖公子和候世子便是一块儿玩的，交情好也不无道理。”

　　“喔喔。”唐小美咂舌，直觉什么将军皇帝的，离自己太远了，她原本就是争一口气，读书也就个消遣，当真拿它当正事，就她这坐不住的性子，岂不是能要了她的命，况且廖小北那龟儿子现在都已经展望未来了，她是没办法比了，唐小美有些犹豫，瞅了眼庄谨言的背，觉得还是说一声比较好，“谨言，我不想上北麓了。不不，是不想读书了。”

　　庄谨言愣了一下，好半响才开口问，“知墨？”
　　“唔。”唐小美知道庄谨言正等着她解释，便接着说，“读了书也没什么用，我想出去赚钱。”

　　“……”庄谨言着实目瞪口呆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说，“知墨，报考前没看招学规则么？”

　　“什么？”唐小美摸不着头脑，她当然不会看那些啰啰嗦嗦咬文嚼字的玩意儿了。

　　“入试学子，不得以任何理由退学或退考，违约者需支付北麓学院八千两纹银……”

　　“什么！”唐小美大吼了一声，简直不敢置信，等扒拉着墙上的招生须知，才在最末一行发现了豆丁大的小字，顿时觉得这就是□□啊！简直杀人不带血！！八千两纹银，把她卖了都没零头那么多！！

　　一想到她得整天坐在教室里摇头晃脑屁股生疮牢底坐穿，说不定还得学什么琴棋书画葵花宝典，唐小美整个人就生生打了个恶寒，指头掐在那行小字上，恨不得直接抠下来，“谨言兄，要是悄悄逃跑会怎么样？”

　　庄谨言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全国追捕通缉。”

　　庄谨言也是个能让人崩溃的玩意儿，唐小美挠墙，“啊啊啊啊啊啊！”

　　想死的心，作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