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落 两生约》凉风习

34、记忆之殇

　　今早，竹笙醒来时房中只有她一人，难得清醒了些她便想去屋外走走。她经过一处假山，觉得有些累，便靠于其上休息片刻。
　　沙沙，竹笙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想必是有人来了。
　　“九命，笙儿她病成这样，柳三他也···这究竟是怎么了？”
　　“迤然”九命的语气有些犹豫“你有没有想过柳兄或许是竹笙打伤的。”
　　“不可能！笙儿她怎么会害柳三！”
　　“原是不可能，可自从钟鸣寺回来后竹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总是莫名地发怒，有时还会将我们认错，说些奇怪的话。而且柳兄重伤昏迷的那日竹笙去见过他，而他被发现时，手中紧紧攥着竹笙送他的装有碰碰香的香囊，我越想越觉得···”
　　“九命”梁迤然打断九命的话“不会是笙儿。”
　　九命和梁迤然的脚步声渐远，竹笙双手握拳，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角，在这七月的阳光下她竟冷得有些想发抖。她知道自己最近很不对劲，变得越来越暴戾，还总是会产生幻觉，而且思凡出事的那一日她确实见过他，可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她竟没有丝毫印象。

　　两个月前。
　　那是自钟鸣寺回来的第二日，竹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梁府的客房之中，而慕辰坐在床边，眼中道道血丝，一夜未眠的模样。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一开口，只觉喉咙有些刺痛，声音也是嘶哑低沉。
　　“先喝点水，你可是说了一宿的梦话。”
　　竹笙边嘬着慕辰送到嘴边的水，边以眼神示意他说说自己都说了什么梦话。
　　“也不过是一些你非我不嫁的话，你若想听我倒可以再说得仔细些。”
　　慕辰见竹笙红着脸一个劲地摇头忍不住一声轻笑“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先歇着。”
　　见他要走，竹笙忙抓了他的手臂，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慕辰下意识地皱了眉。
　　当一个人皱眉时他会抱有何种情绪？无外乎疑惑、不悦、不适，而慕辰是为何皱眉？脑中顿时闪现一片刀光剑影，竹笙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
　　是了，昨日，自己狂叫着执剑冲向寂屠大师的师弟，可挥剑的那一刻慕辰闪到了面前。虽说当时人很多，可若用格挡类的仙术也不会被发觉，可他却生生受了这一剑。
　　即使用脚趾头想竹笙也知慕辰为何要挡那一剑，他不是在救那人，而是在救她。以她当时那种神志不清而又异常亢奋的状态，那一剑定是注入了极大的灵力，若非他挡着不知要有几人丧命于她的剑下，那岂不是妄造杀孽。
　　“仙术。”竹笙声音沙哑，像是两片粗糙的纸片在摩擦。
　　她虽只说了两字慕辰却明白她是在问自己为何不用仙术隔开她。
　　慕辰面露尴尬“一时忘了。”
　　怎么会忘，只是事发突然，以她当时的状态，有效又不会伤害她的方法只有如此了。
　　事后，竹笙曾和慕辰讨论过这事，而慕辰总说她是太久没管闲事一时爆发了。

　　几日后，梁夫人将原在泽都的梁迤然的奶娘遣到花神镇，教导她为人/妻子的日常事宜，因此竹笙每日见到梁迤然的时间不多于一个时辰。这日，她闲来无事便拉了慕辰和九命去山上溜达。
　　初夏的日光已有些火辣，竹笙跟在慕九二人身后挪着步子，心中有些懊悔为何要来爬山。
　　“好想来一碗酸甜冰凉的酸梅汤啊。”竹笙正说着，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瀑布！”
　　湍急的瀑布飞流而下形成溪流，水流冲击巨石溅起细碎的水花，竹笙踏着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石块来到了流水中央，水花落在身上说不出的清凉。她趴在巨石上将手没入清亮的溪水之中，扬起一串的水珠。
　　“我还从未见过竹笙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慕兄，我们也坐下歇会吧。”九命转身找了处干燥的地坐下却发现慕辰已不在原地。
　　此刻，竹笙站在巨石上俯视脚下那清澈的溪水，方才的神色飞扬俱收了去，面上是一派平静。听到脚步声她将视线从那流水上收回，微微侧首“止戈，如你所言，人间的水确与天界不同，不似那般无波无澜。倘若你与我在此地对奕，趁我对这奔流的水还有点兴趣，容易分心，你或许能赢上一局。”
　　慕辰站在竹笙身后，她明明说着如此自大的话神情却认真而庄严，陌生得让他有一瞬恍惚。
　　现今的魔界君王和昔日天界最强大的神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止戈。
　　钟鸣寺那件事之后竹笙曾说了一夜的梦话，而止戈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无疑是最多的。
　　轰
　　轰陇··陇··
　　响晴的空中，除了烈日并无其他，可却偏偏炸开了剧烈的雷声，余响不绝。
　　“咦，这样的日子里竟打雷了。”竹笙发觉身后似是有人，转身一看原来是慕辰，只是···他为何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慕辰？”
　　“许是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下雨？可空中可没有···”
　　不由分说，慕辰拉了竹笙便走向岸边。
　　人界的风雨与天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竹笙并不知晴日响雷，天界必有大战。

　　归去的路上，三人经过一处田地恰巧遇见一农夫对其妻子拳脚相向，竹笙的手不自觉摸向了腰间的清月剑，若不是慕辰有所察觉及时用术法清涤了她的怒气，只怕钟鸣寺之事将再现。
　　慕辰忽地就想到那日千靥神君的话，燕梦呓是因心中所怨而被这力量控制，那竹笙倒像是因心中正义感太强而被这力量鼓动，看来爱多管闲事确不是什么明智的喜好。明白这一点之后，慕辰再未让竹笙踏出梁府一步，可她却仍旧越来越容易被触动，而且她的记忆也越来越混乱。

　　“笙儿，你原来在这。”
　　慕辰离开竹笙的房间不过片刻，回来时床上却没了人，只余一床尚有些许温度的锦被，而今，他在这一人高的假山后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她。
　　竹笙听到慕辰的声音，抬头看他，伸出双臂，像个小孩似地索抱。
　　慕辰搂着竹笙的腰，隔着几层衣衫根根肋骨的触感却依旧分明，这一个多月来，竹笙消瘦了许多。
　　竹笙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多半是因与燕梦呓交手时进入她体中的那团黑焰，可如何将它逼出体内却不得而知，难道也要找个人将这黑焰渡到她体内？倘若真是如此她下不了手，而且就在隐泉村与燕梦呓的接触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像自己这般出现幻觉。倘若真是自己伤了思凡，只怕一日她也会伤了慕辰、梁迆然以及九命等人。
　　倚靠在慕辰肩头，竹笙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你说，会不会是我伤了思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