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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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镜头微微回调，数月前，谢衣和百里屠苏换回身体后——
沈夜大祭司最近很烦恼。
因为他发现即使推到了砺婴，自己的日子仍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龙兵屿事务繁忙，人事指派、物资调度到战后清算，各式名目的文件堆起来有好几个桌子，这还是一天的量。最可恨的是那帮中原门派说话弯弯绕绕，让一向习惯以力降人的大祭司神烦，还得耐着性子与之磋商，简直比打架还累！
与大祭司的苦逼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谢衣的一派从容，要说之前壳子没换回来很多事情不便出面也就罢了，怎么换回来了以后这逆徒还这么轻松？明明身为即将继任大祭司的人选，他可是派了好几倍的工作量来着，等等，别让为师抓到你是在用偃甲批公文！
“大祭司，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会儿？”华月端来了些点心，就看到上首的沈夜面色变幻不定，墨水殷开了好大一块。
“不必。”累还能撑得住，但批了这么久饿倒是真的，倒也是这段时间才有的体验，沈夜捏起一块点心送到嘴里，然后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谢衣做的？”
“不，是小曦小姐特意给您做的。”
“......”沈夜面无表情地瞪着手里咬了一口的点心以及那堆得冒尖的盘子，生生逼出一抹微笑，毅然决然地开始往嘴里塞。
烈山部因神农神血之故，可不饮不食而活，久而久之族中早已没人研习烹饪一道，就连品味也变得颇为奇特，谢衣可算个中翘楚，沈曦却是青出于蓝，可怜大祭司醒来后被乐无异一手好厨艺惯得越发挑剔，族中料理已经接受无能，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妹控绝对不能辜负妹妹的期望！
华月帮他倒了杯茶，状似无意地说道：“现在事务其实也没有多重要的，大祭司何必事事躬行，大可交付给下级祭司处理就好，谢衣可是抱怨想要见您一面有多难了。”
“哼，这节骨眼上不能出现一丝马虎，谢衣如此倦怠怎能肩负我族未来？告诉他，族规再加一倍，我要他手写的，再拿偃术蒙混过关，我就罚他一个月不许进偃甲房！”
华月退下后，沈夜再度化身工作狂人。
如此尽心工作，无非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不想闲下来，只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他承认，他怕了。
曾经为了流月城，沈夜可以毫不犹豫地葬送属下，葬送自己，哪怕是万般珍视的妹妹也差点与之为敌，谢衣，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谢衣到底还是不同的，是养大的徒弟，是相交的挚友，结果命运捉弄，谢某人一不小心被他驴了三次，就是大祭司再怎么心坚如铁，一对上已经忆起前尘的苦主，心里还是发虚的，尤其是这个徒弟他现在完全应付不了了。
从这对师徒过往历史中，我们其实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除了在武斗时，大祭司才是被压迫的那一个。
现在的谢衣说是最初那个也不完全准确，虽然插科打诨油嘴滑舌更甚百年之前，但处事的沉稳有度、待人的温和有礼实在不符合他记忆中的谢衣，偶尔眼中闪过的分明是只有岁月冲洗洞悉世情才能造就的守柔不争，沉静若水。看着好欺负，实际上比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不知难对付多少。
大祭司的思维微妙地拐了个弯，腹中开始隐隐作痛，根据往日经验果断搁笔，往五谷轮回之地一游后便熟门熟路地朝东苑走去。
“吱呀”一声门响，听到动静，乐无异放下手中偃甲探头一看，便自觉地拉开凳子，问了句，“师公你今天要吃点什么？”
沈夜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老样子就好。”
乐无异点了点头，临了多了句嘴，“是师父？”
“......今天是小曦，欧阳少恭那药还有吗？”
乐无异呆毛抖了抖，颇为同情自己师公，默默奉上了药瓶。
每天偷偷跑到徒孙这里蹭吃的，还让徒孙在旁边干看着，大祭司还没这脸皮，便招呼乐无异一起落座。一大一小默默动着筷子，乐无异忽然拍了拍脑门，“对了，师公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说。”
“师公，偃甲有灵，我已经知道了，”乐无异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偃甲人虽然精密得匪夷所思，可万变不离其宗，平时又是怎样保养的？”
“论偃术，这世上尚无人能及得上你师父，你不问谢衣问我作甚？”
“我开不了口啊！”看着乐无异一脸苦恼的样子，沈夜心里也是一阵憋闷，刚才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思绪又被搅得翻滚不定，若不是当初......然而还没等沈夜大大想明白，就听那边乐无异以一种更加纠结的语调说道，“毕竟那一夜师父都干了什么，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不信。”
沈夜筷子一定，控制住要挖耳朵的冲动，“......你刚刚说了什么，好好再给我说明白。”
那一夜开始其实很正常。乐无异照例在偃甲房研读谢衣笔记，对着一堆模型比比划划，自得其乐，准备把和谢衣一同研制、由他输入料理程序、私底下定名为“傻瓜大厨一号”的自动料理偃甲调整好了拿给师父看看，却高估了自己的精力。
于是，等谢衣开完会回来，自家小徒弟正右手拿着钻头，左手揽着一块木头睡得正香，调适好的偃甲摆放在一边，机械臂上还抓着一把炒勺，险险悬在乐无异头上。
谢衣把那危险的钻头和木头抽出来，乐无异嘟囔了几声，依旧没醒，看来最近这几天一直窝在这里埋头偃甲，怕是都没好好休息过，按时睡觉的叮嘱怕都被徒弟当做了耳旁风，这般痴态他也十分熟悉。
身为偃师，醉心偃术倒是无可厚非，只是累坏了身体可不行啊。谢衣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只是为人师表，他在这方面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榜样。
轻轻将乐无异抱上屋中的小榻，再帮他盖好毯子，谢衣刚想起身便感觉手上一紧，却是被乐无异抓住了。
少年双目紧闭，呼吸略微急促，似是在梦中也不断挣扎，口中喃喃自语，显然是做噩梦了。
谢衣犹豫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把他喊起来，就听到乐无异低声喊着，“师父，你回来，别走。”
谢衣愣了下，心中辨不清是痛是暖，也就任他抓着，另一只手放在了乐无异的额头上，轻轻地安抚起来。拜照顾小曦所赐，长久以来的哄小孩这一隐藏技能又一次奏效，乐无异的呼吸重新舒缓起来。
“要师父不走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小榻可挤不下两个人啊。”谢衣只得将乐无异向里挪了挪，溜着边依着垫子坐下，一道风诀打出熄灭了蜡烛，打算这样睡一晚。
问题出现是在后半夜。
睡梦中的乐无异忽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人拉了一把，一惊便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一个人影在漆黑的屋子里闲庭信步。
“师父？”乐无异摸了摸，翻出了偃甲目镜戴上，终于是借着微弱的反光将那人的身形看了个清楚，嗯？师父你眼睛好像没睁开？
其实是半睁着眼睛，俗称梦游的谢衣男神步履稳健，熟门熟路地走到摆放工具的架子旁，停住，然后拿起了一个有着尖细长嘴的小壶。
每一个偃师的偃甲房不一定都很整洁，但一定很有序，乐无异通过位置辨认出那小壶里面装的是洧水白油，用来为精密齿轮润滑用的，师父拿它干嘛？
接着就看到谢衣熟练地将衣服撩起，在手臂和掌心的几处点了点，然后将壶嘴顺着筋脉的部位微倾了下去，片刻后又拿起旁边的绢布将多余的油脂吸走。
乐无异一声惊呼又被倒吸而回的一口冷气硬生生憋回了肚子，便见谢衣继续半睁着眼睛走了回来，照着原样坐好，刚刚的一切好似未曾发生过，当然要忽略掉谢衣手掌微湿的痕迹。
第二天，谢衣盯着袖口处的油渍很有些困惑，也不知是何时沾上的，顶着两只熊猫眼的乐小公子犹犹豫豫，“师父，你不记得昨晚......”
“昨晚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怕是休息得不好，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还好。”后来醒了看到师父的诡异举动就再也没敢睡。
大祭司听完徒孙的叙述后，久久不语。沈夜第一次感到由衷地后悔，当年自己就不该和谢衣对决，就算对决了输了多好，哪有后来这么多幺蛾子。还有那具偃甲谢衣，好歹也算是自己徒弟，手贱个什么？
“你最近多看着你师父点，我还真怕他有天睡迷糊把自己当偃甲拆了。”谢衣的壳子里心脏那些蛊虫偃甲也早被瞳和欧阳少恭拆干净了，沈夜一点都不想听到继任的大祭司哪一天被人发现死得奇形怪状。
“是，我一定会保护好师父的。”乐无异一脸坚定。
沈夜点了点头，看了看时间也不算早了，临走之前将那药丸又塞了几粒，乐无异不解道，“是药三分毒，师公你吃那么多干什么？”
“......今晚你师父不是要请喝酒，好像还要准备下酒菜。”沈夜当然知道这药的味道也很糟糕，但总比把性命交待在谢衣的“大显身手”上好，想了想叮嘱了下乐无异，“你也记得准备点。”
没来得及插话的小徒孙表情很奇怪。
下午回到主殿，把剩下的工作收尾，沈夜悠悠靠坐在座上，整个人开始出神。
两个谢衣确实都在这里了，一个赛一个熊，那初七呢？那个曾经相伴百年的人又在哪里呢？
说来也是可笑，当年他曾经多少次试图在初七身上找到当初谢衣飞扬洒脱的神采，现在却几乎找不到那个沉默忠诚的初七了，沈夜自嘲一笑。过去只要坐在这里，不论何时，一抬头就可以发现隐藏在柱子阴影处的黑衣，今后却是在也见不到......见不到了？
沈夜目光死寂，直直盯着那处，“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衣一身白服，整个人风华如初，“回禀师尊，弟子本是来延请师尊，进来有一会儿了，见您在思考事情就没多打扰。”
就算是他刚刚在跑神，也不会被人近身至此毫无所觉，刚刚的惆怅淡了下去，无端有些心安，“公务已了，走吧。”
花树下，酒醇饭香，刀工精湛，火候正好，面对一桌饭菜，沈夜却感到之前吞下去的药味涌了上来，“......谢衣，这是你做的？”
“说是徒弟所做也不算差，但确切来说是之前研究出来的料理偃甲所制，今天正是想最后测试一下，全盘出自我手的只有这道。”沈夜顺着望了过去，那是一盘晶莹剔透的生鱼片。
果然还是逆徒！
乐无异帮着两位添酒布菜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谢衣很想吐槽一句，徒弟别遮了，牙都露了。
沈夜瞥了一眼乐无异，转头看谢衣，“你这徒弟在偃甲上的天分可比你强多了，这个月都没炸过偃甲房。”
乐无异呛了起来，“那个，师公，我其实炸了十、十次。”
今天才十二！更何况，“修理费对不上。”
谢衣笑着解释，“新迁至此，能省则省，最近师尊要忙的已经够多了，犯不着为这些小事操心，听百里少侠介绍周边市镇有一种叫做‘侠义榜’的事物颇为方便，有时间看到合适的任务我便接下，，倒也小赚了一笔。”
沈夜想起了前段时间手下整理的风土人情，里面确实有过侠义榜的介绍，还听说最近有两人名次上升极快，俱是身着黑衣，走位风骚，输出暴力，除妖如砍瓜切菜，身份现在不言而喻。“原来初七在这里。”沈夜愣愣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