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成疾》颜非然

1、Chapter—01—

　　生命脆弱易折。对此，从事了三年医学工作的栗萦，深有感触。纵使是强大到足以改造自然的人类，在面临疾病和灾祸时，亦与蝼蚁无异，一如今夜——

　　栗萦无意去探究，也不需要清楚。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深夜里开车狂奔。她只知道，这女子此刻正气息薄弱地躺在抢救推床上，生死攸关。

　　“左侧第五、六根肋骨以及胫骨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腹腔极有可能出现压迫性出血。”栗萦一路跟着，一边对那女子进行初步诊断，一边快速地将其伤势告诉身旁负责记录的医护人员，随着对方的笔起笔落，她抿了抿唇，决定道:“通知麻醉科和手术室做好准备。”

　　时值多事之秋，单单栗萦值班的这一夜，从十点开始就送来一名被锐器刺伤肝脏的男子，不到半个小时又送来一位急性心肌梗塞患者，再然后又是脑出血的。接二连三的，大家都在想若是再多几个，恐怕无力承受了。担惊受怕地熬到半夜，以为可以松口气时，竟送来个车祸重伤的！

　　进手术室前医护人员要换清洁鞋和刷手衣裤，带好口罩和帽子，然后进入清洁区刷手。完成刷手后才进到手术室内，他们首先要穿戴手术服，两名护士趁机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位哀叹着说:“当初我千方百计进这里，现在悔死了！比起我那在私人诊所工作的同学，工资不过高人家两三倍，工作量却不止十倍！”

　　另一位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们还不算最惨的。就拿这台手术主刀的王主任来说，刚结束肝破裂的手术，又要赶来这台，此时应该在赶来途中！他从今天下午到现在一共接了九台手术呐！”

　　“唉…”她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余声未消便见有人匆匆来告知——王主任倒下了！
　　一场手术没了主刀如同建筑物失去支柱，哪怕是高楼大厦也会轰然倒塌。

　　“现在医院里还有谁在？”栗萦摘下口罩，一脸凝重地问。得到的回答，让气氛更为紧张——
　　“能主刀的，都还没下台（结束手术）。”

　　栗萦沉默了数秒，下垂的手紧握成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来主刀。”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员皆是一怔，迟迟没有行动。平日与她关系较好的护士周湄面露难色对她道:“要不我们通知家中离医院最近的张主任，让他赶过来。院方先前提及过了……”

　　“时间拖延越久，伤者就越危险！”栗萦冷冷地打断周湄的话，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这次她真的想为自己争取一次:“请你们…”

　　然而，栗萦最终未将“相信我”这三个字说出来。因为随着手术室的门推开，众人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在大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发现绿洲的模样。尤其是看清来人时，栗萦就不止失落而已了。这人不是其他人，而是——陈暮临。

　　撇开栗萦异样的情绪，陈暮临的到来对于其他人而言，是件好事。虽然张主任的经验比陈暮临丰富，但论资质、能力，陈暮临绝不在他之下，甚至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味。

　　陈暮临来时已经完成了前面的环节，于是有人取来手术服交给栗萦，个中意思不言而喻。她接过，将手术服抖开，让他将双手插入袖内。他两臂交叉提起腰带送向后方，再由她在身后系紧。与此同时，她向他重申了一遍伤者的伤势。了解情况的他微微颔首，道:“立刻手术。”

　　陈暮临作为主刀医师，一言一语不亚于部队长官的命令。在他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术。

　　无影灯之下，陈暮临完全置身于明亮中，以至于他那额间的薄汗、专注的神情都清晰可见。这让站在一旁的栗萦有片刻的失神。她在医科大学读研时，她的导师就曾对她说过:“站在手术台前，死神便是你最强大的对手，容不得你有半分的疏忽与差错。”而现在站在手术台主刀的人虽然不是自己，但她也有义务去协助那个人。更何况，那人是与她一起成长，一起努力，一起拼搏的他。想到此，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参与到手术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