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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Chapter 85 复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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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撤退的途中遇到了死敌。他与金雳一路拼杀,尽可能护住了洛汗的人民,却未能护住自己的同伴——阿拉贡落下了悬崖。莱戈拉斯只从将死的奥克手中捡到了人类从不离身的项链——那本属于阿尔温的项链。
他朝那奥克所说的悬崖边奔去,只看到了银色的河水。那是比愤怒的密林河还要湍急的水流,其中并没有阿拉贡的影子,但风里却有尚未及散去的血腥气息。
他定定地盯了那河水很久,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希优顿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把伤者扶上马背,死者留下。”他方如梦初醒,转头看着他,既愤怒又哀伤。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听到心里一头野兽在歇斯底里的怒吼。
还有希望的不是吗?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怎么能够放弃!
但是老国王只回给了他一个悲悯的眼神。
“来吧。”他对精灵说。
*
“奥尔瑟雅小姐在暗示,陛下的指令,是不能再拖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
“哦?”费尔南多看着运笔如飞的银发将领,“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加迅速一点。”
费丽弗琳放下笔:“费尔南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我什么?”
“你和大将军并没能‘商量’出一个结果,你没能说服他。”她抬头,双眸锐利地看着他,“而你允诺过,你会做到。”
费尔南多沉思了片刻:“的确,我没能说服亚尔维斯,那只狐狸有多固执你也不是不知道。但这并不是我无功而返的原因。”
“是麽?”
“因为我发现事实上我早与大将军商量出了结果。”他镇定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费丽,此地,此刻,你我二人就是北境的大将军。”
她一愣。
“这权力是陛下赋予你我的,不是麽。”他将视线转向她身后那张布防图,只用余光打量着她,“我不懂为何你一定要争取到他的理解和同意。费丽,你在顾忌什么?”
她的神色犹豫了起来。
是啊,我在顾忌什么?她暗暗问自己。
主力撤回苏度湖以南,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亚尔维斯那个疯子,他的执拗会将他们带上绝路。
这段日子,她时常想到他的话:“别忘了你的身份,费丽弗琳将军。等你有资格执掌北境的时候,再来跟我讨论值得不值得的问题。”
他们那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
可难道他们以为她的态度就会因此改变?费尔南多是在担心这个?
何其可笑。
她将她短暂的犹豫归咎于她见到他萧条神色后的不忍。她在意他的想法,她很清楚。可这没有任何价值。
动荡而短暂的幼年时代,在千石窟,在西瑞安河口,在当年还是蛮荒时期的大绿林,她早已看够了毫无意义的杀戮与死亡。她断不会允许今时的同袍,他们的后辈也重蹈覆辙。
“既然陛下的心意从未改变,那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费尔南多又道,“毕竟,在这个问题上,至始至终,你从未与亚尔维斯站在一条阵线上。还是说,这些日子,你已经改变了立场?”
“当然不。”她反驳。
费尔南多说得对,此地,此刻,我就是北境的大将军。只要陛下发下指令,我便不必顾忌任何人的心思。陛下做出的是对王国最有利的决定,而我,也绝对不会改变我的立场。
等着吧,你终究会知道,你错了,亚尔维斯。
*
圣盔谷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至少莱戈拉斯如此以为。他很清楚,大敌大军一来,凭他们这么点人马,就算圣盔谷再比现在易守难攻十倍也是白搭。
但洛汗的人们好像并不做此想。他们太累了。夜幕降临不久之后,这些马背上的人民便或坐或卧,互相依偎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莱戈拉斯羡慕他们。
他离开熟睡的人群,走到一处僻静的高台。
谷风沉冷,弯月高悬,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极轻的金属撞击之声,他知道那是轮班的战士。他们都是尽忠职守的洛汗子民,真好。
他并未注意到一只画眉无声地掠过夜空。直到一股清淡的气息从鼻翼飘过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却没发现那股已经消失的气息的来源。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心想自己可能是累了,也或许正在做梦。
否则阿拉贡怎么可能死?他又怎么会听到伊凡的歌声?
但他确信自己方才听到了。只是那不是幼年时他遇到的那个黑发的青年的歌,而是在某个山洞里,重重火光之中,一个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智者苍老的歌。
那歌声让记忆深处的某些被刻意遗忘的场景喷涌而出,那些他以为只要他不去回想就不会再折磨他的……
那是斯坎迪亚雪夜的屠杀,乌鸦岭上残照的微芒,以及长湖月下她冰冷的脸颊……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真切地意识到,其实它们从未远离,也从未改变。
他拥有的都会失去,失去的却再也不会回来。
可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打一场毫无希望取胜的战争?
说不定明天他就和阿拉贡一样,连个尸首都不会留下——那些**一定会把他剁成肉泥。
他颤抖起来。
“大晚上不睡觉,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想家。”
他转过头去。矮人拖着斧头了过来——他连这种时候也不肯丢下武器,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我在想我们失去的朋友。”他如此回答。
“我也在想阿拉贡。”矮人却道,“他一定没有死。”
莱戈拉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是国王,命定的国王。”金雳的神色罕有的严肃,“一切尚未终结,大能者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米斯兰达能死而复生,阿拉贡为什么不可以!”
“你信神?”他哑然失笑。原来这矮人也在害怕。
“难道你不信?”金雳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尖耳朵……神殿修得到处都是的就是你们了。还有那老希优顿。”他顿了一下,“我刚看到他在祈祷。”
“如果祈祷就有用,还用我们来做什么。”莱戈拉斯安静地道,“希优德战死,他已经失去了独子,眼见着连王国也快要失去了。没人能够帮到他,他是个好国王,神本不应带给他这样多的悲伤与痛苦。”
“可那些本就是一个国王应当承受的,毕竟他已经享有子民的尊崇。”金雳对他的消沉略感惊讶,在他看来这精灵小子一路上都活泼欢快得很,尤其是宰人的时候,“你自己老爹就是国王,这一点你还不清楚?”
他陡然一惊。
金雳看出他神色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勉勉强强道,“说下去。”
对着这心思不知又飘到何处去了的精灵,金雳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上的战斧:“阿拉贡也是,那小子可是将来的人王,还有得苦头给他吃呢,神,哪能这么轻易让他死啊。”
指令下来的一瞬间,胡戈愣在了当场。
北境将士南撤已是板上钉钉,陛下还决定让两大军团中的部分兵马回阿蒙兰重整。届时,阿蒙兰能不能容纳下这么多人马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又要将他领地的士兵调往阿蒙兰北界以卫王畿?
这是为什么?
他偷偷向宰相看去,却发现以睿智缜密著称的宰相大人微皱了眉头,一语不发。
“你听明白了?”国王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已经极是不满。
“是。臣下遵令。”他连忙点头,又见国王并无其他吩咐,方行了个礼,满腹疑问地转身走了出去。
“陛下的心思,如今可是连臣下也摸不清楚了。”沉默了片刻,欧内斯特道。
这道指令发得很突然。
他在家收到国王传召,到了才发现胡戈领主已经站在了王宫大殿中央。国王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当着他的面直接向胡戈发了指令,显然未与任何人商量,也不打算改变心意。这倒是极为少见。
“你迟早会明白的。”
欧内斯特的目光微微一闪:“那么陛下召臣前来是为了……”
“那只狐狸……”瑟兰督伊抬手递给他一封信笺,“他终于肯服软了。”
信写得很简单,也很诚恳,欧内斯特快速看完,疑惑地抬起头:“他主动请缨率克拉斯军团南迁?”
“没错。”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对此你怎么看。”
“北境将士喜《归离》不喜《沉风》,这件事情能由大将军出面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费丽弗琳与费尔南多毕竟……”欧内斯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至于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但是,他不能负责克拉斯军团。”
宰相一怔。
“大将军想将功赎罪,自是应当率领艾嘉军团先行一步。”他垂眸,看到了鲜红的液体中自己神色复杂的脸。
营帐中的氛围颇有几分凝重。
银发将军坐在舆图之前,皱着眉,神色复杂地看着右下首那个一身甲胄的棕发精灵,半晌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疑惑些什么。”亚尔维斯写完了手上的东西,转向费丽弗琳,“可是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
库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费丽弗琳背后那副巨大的舆图。最上面几个红色的点,不久之后,那些地方将再无精灵驻扎。他的目光移向两侧。那里是一幅银色的盔甲,和一面巨大的墨绿金边王旗。
那是上次国王斥责完大将军之后特意留下来的。连他也明白,那是比撤职更严厉的警告,是无上王权的象征。
“你本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她皱眉,“亚尔维斯,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跟女人打交道就是麻烦。”他摇摇头,起身向她走去,“不顺着不行,顺着也不行。僵持下去,又有什么好处?”
她正欲动作的手被他按住,他将卷轴放在两人间的桌案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中怒焰:“费丽弗琳,告诉我,什么样的答案才会让你满意?”
“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因为我中途醒悟。”他轻笑了一声,琥珀色的眼满是无奈,“因为我没得选,风雪就要来了,费丽,我们又能撑多久?”
“这是你的真话?”她盯着他。
“奥尔瑟雅的事我已经听说。克拉斯军团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难道你以为,我真就那么狠心,能由着他们自生自灭么?”他皱眉。
大将军回来对北境士气的振奋是显而易见的。
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孔,库兰没有忍心告诉他们实情。
魔鬼费丽看上去已经打消了疑虑,可是他自己心中却是疑惑重重,大将军真的是自愿回来的么?他看着大将军远去的背影,那永远挺直的脊背在他看来竟有些疲惫。他知道他要去那片小树林,当他想要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从来不会允许他跟随。